茶馆外早已聚集了一群人,伙计举着根木杆一边嚷嚷着一边清理着顶棚的积水。
听见声音,许多人朝陈多宝这边望来。
“大火评评理啊!你说不买就不买,打人是个什么理啊?哎哟,我这一把老骨头……”
小贩捶胸揉足,身边散落着一些杂物,观其神情,不似作假。
“我没打人!”
面对一众人围观,陈多宝有些不自在,他的脸上仿佛有蚂蚁在爬。
“哎哟!大伙来看看……”小贩将衣袖与裤子挽起来,委屈地说道:“你们看,要是穿得不厚,早就磨破皮了!还有这里,还有这里……”
“我没有打人,是他自己摔的。”
从浮世境中回归后,陈多宝便发现了身体上的变化,所以他一直都小心翼翼地控制自身的力量,尽量不与人接触。
“大家别吵了,老人家先起来吧,有什么话好好说。”
“没什么好说的!要么去医院检查,要么赔我五百元!”
“哎哟,不至于不至于,又不是多严重,一两百元买买膏药就行啦,旁边就有诊所。”
“小伙子也是,跟大爷好好道个歉,这个事就过去了。”
一些围观群众充当和事佬,分别劝着两人。
“我没有碰他,是他自己摔倒的。”陈多宝解释道。
“哟,油盐不进的年轻人啊,不是我说,你一看也是读书人,跟一个老人家计较什么,再说这里这么多人,他谁都不讹,怎么就讹你啊?”另一个围女子撇着嘴问道。
陈多宝微微低头,说道:“你这是典型的受害者有罪论。”
“什么论?”女子皱眉问道:“哟,这有文化就是不一样哈?阴阳怪气的……”
陈多宝目光有些闪躲,因为已经有许多人开始掏出手机对着他,指指点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现在只想快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小贩见有人帮腔,立马又坐在地上嚎叫起来:“哎哟,打死我算了……”
“赶紧滚!下次再看见你在周围碰瓷,我就报警了!”
人群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陈多宝一愣,连忙抬头望去。
只见一名身着藏青长袍的中年男子正双手虚按道:“好了好了,大家先进院子吧,这老头是惯犯了……”
人群中顿时嘘声一片,纷纷收起手机,骂了几声晦气后不再关注此事。
中年男子走到陈多宝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小陈,你也进去吧,今儿人多,慢了可没位置……”
陈多宝微微点头,他又看了一眼坐在地上委屈巴巴的小贩,有些犹豫地问道:“不管他吗?”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弯腰将小贩扶了起来,随后,他又从兜里掏出100元塞给小贩,“快过年了,你老实点,把家里的存款拿来干点小买卖,一直碰瓷也不是个事儿……”
小贩连忙用双手捂住衣兜,眼巴巴地说道:“一百,不够……”
“滚!”中年男子厉声喝道:“把你们老王家的脸都丢尽了!”
小贩闻言缩了缩头,捂着衣兜一瘸一拐地朝东边跑去。
陈多宝微微皱眉,有些不解地问道:“李叔,你刚刚为什么要给他钱?”
中年男子嗤笑一声,“两天没吃饭,怕他饿死。”
陈多宝再问道:“他家里还有存款啊?”
中年摇了摇头,一边朝着茶馆院子走去,一边说道:“留给他儿子娶媳妇儿的……”
陈多宝见状连忙跟了上去,“他儿子呢?也不管他?”
中年人身形微微一顿,道:“他儿子死了。”
陈多宝还要说什么,却被一旁的茶馆伙计拦住。
“家家100,童叟无欺,微信支付宝?”
“微信!”陈多宝连忙掏出手机,扫了下收款码,等他再次望去,此时中年男子已经走上了高台。
台上的中年男子胸有成竹,字正腔圆:“说书唱戏劝人方,三条大道走中央,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
陈多宝寻了个位置端坐下来,端起桌上的茶水就是一大口,这是花了钱的。
中年男子正是说书人李安之,茶客心中,无所不知的存在。
只见李安之一拍醒木,朗声说道:“上回说到盘古临世,怎奈天地突变,群星陨世,冥冥之中想来自有天意。本人说书向来讲究个‘顺’字,顺本心,顺天意,因此,今日便不说那盘古临世的后文……”
台下顿时嘘声四起,有人起身问道:“那今天说个啥?”
李安之端起茶碗小嘬一口,微笑道:“想来诸位都已发现,有关上古神话的一切资料与书籍暂时都处于管控中。那么今日,就让我带诸位一观那存在于梦境之中的人族祖地——浮世境,其中的人与物。诸位姑妄言之,姑妄听之,莫要较真,莫要传之……”
“哗!”
台下哗然,陈多宝也随之打起精神。
李安之微微眯眼,摇头晃脑起来,如同沉浸其中。
“天地有神树,其名为建木。建木之大,可与天齐,其高九万里!”
“书中记载:建木,青叶紫茎,玄华黄实,百仞无枝,有九欘,下有九枸,其实如麻,其叶如芒。诸位觉得对否?”
台下有人说道:“年轻时在书上看见过,倒是跟李老师讲得差不多,只是浮世境中离得远,没第17章有看见果实。”
“实则非也!”李安之嘴角微微勾起,他转而问道:“诸位可曾记得那片未被侵蚀的建木叶?”
陈多宝眉头微皱,他对此印象极为深刻。
李安之睁开双眼,扫了一眼台下众人,继续问道:“诸位可知,青叶紫茎,何故其叶如芒?”
这时,台下有人拍案说道:“我记起来了,当时在纳戒中看到的建木叶是金色的!”
李安之一拍醒木,正声道:“古人以黄为尊,紫次之,青则更次之,建木乃沟通天、地、人、神之桥梁,理当为金色才对。”
“古人何故记载有误?思来想去,其因或许在侵蚀一说。如此看来,记载一事或许在侵蚀之后,若真如此,诸位,历史便可能存在断层……”
陈多宝一时间头皮发麻,这岂不是跟《浮世指南》中所说的,将人族送入地星,对上了?
台下一些脑子转得快的人都如同陈多宝一般沉默不语,其余人则是神情呆滞,欲言又止。
这时,李安之又继续说道:“建木说完,再说人物。盘古女娲我暂且不提,浮世境中还出现过的三皇五帝与羲和大帝,倒是可以说说。当然,自古以来,各个人物都是各有说辞,无从追寻,这里我便姑妄言之,不盖棺定论。”
“李老师别呀,再讲讲建木呗,我看浮世境中的建木是紫金色的,跟你说的书中的样子不太一样啊,再说了……”
“兄弟别坏了规矩!”一名中年男子站起身子,厉声喝道:“李老师说啥,说多久全看李老师的心情,到时候他不讲了,钱你陪啊?”
“我……”
李安之虚压了下手,说道:“无妨,咱们接着说。”
“所谓羲和大帝,如果我没有猜错,说的应该是神话中的太阳女神与制定时历的女神,当然,也有人称她为:日月女神。”
说罢,李安之顿了顿,笑着问道:“说到这里,诸位可想起什么?”
“浮世境!我记得浮世境中就是日月同辉!”
李安之点头道:“日月,诸位不难理解,至于时历,诸位可还记得群星坠落后以及从浮世境中回归之时的异象?”
陈多宝恍然大悟,消失的时间!
李安之继续说道:“至于羲和大帝与浮世境到底有何干系,今日暂且不提,言尽于此,再说便是妄言,接下来,我便讲讲那三皇五帝。”
李安之清了清嗓,一拍醒木,正声道:
“人族有三皇:天皇燧人氏、地皇神农、人皇伏羲。”
“人族有五帝:黄帝、颛顼、帝喾、尧、舜。”
“浮世境中,我与一位忘年交相谈甚欢,从他口中得知,在某个时代,人族更愿称三皇为:燧皇、农皇、羲皇。至于五帝,则无人称其名,其为大不敬,见之皆称天帝即可。”
此时,台下人群中有人站起身子,惊讶道:“李老师在浮世境中还有朋友?”
李安之微微颔首道:“其名阿刁,其博学多才,吾辈不如也。”
“你也认识阿刁?”陈多宝顿时瞪大眼睛,惊呼出声。
李安之眉头微蹙,若有所思地品味着台下怪异的气氛,“莫非,大家在浮世境中的所见所闻都大同小异?”
台下众人如同油锅般瞬间炸开。
“这什么情况?”
“难道,你也是殿下?”
“惭愧惭愧!实在当不得殿下二字!”
……
一样的天,一样的地,一样的阿刁?
陈多宝嘴角抽动,他看了一眼桌对面的老人,很难想象一个老人对着另一个老人恭恭敬敬喊着“殿下”的场景。
“对了,当时有个天使要杀我,阿刁前辈一把就将我扔进了迷雾中,不知道后面他到底怎么样了。”
“我跟你一样,当时好多怪物,还好阿刁前辈来得及时,后面,我也不知道了,希望没事吧。”
“卧槽!什么怪物?我记得当时一出来就有人骂我,我给了他一耳光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们说的阿刁,不会是那个老头吧?他当时想抢我东西,我慌了神一不小心就掉下悬崖了,醒来之后就到了另一个地方……”
“愚蠢!阿刁前辈岂会抢你东西……”
陈多宝呆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