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的有一个算一个已经连续三天没睡觉了，一个个瞪着兔子眼，算盘珠子都碎了好几个。
无数真金白银流水一样涌进国库时，然后又源源不断的运到四面八方，大明这台已旧到了家李的机器，终于再次晃晃悠悠的转了起来。
对于睿王这种以出卖朝廷脸面的做法，不少人都在等着看皇上的态度。
然而让他们失望的是，天启知道后居然也只是把睿王叫进宫里，说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反正睿王进去的时候是云淡风轻，出来的时候是风轻云淡。
皇帝的态度让那些对他抱之以极大期望的人们，瞬间觉得天都灰了。
然而真正觉得天都灰了的人不是他们，而是养心殿内的魏忠贤。
文震孟不卑不亢的站在那里，低垂的眼神时不时在如今权倾朝野九千岁身上掠过——自从他将来意挑明后，就发现魏忠贤放在桌子上那只手就一直在微微的哆嗦着。
“魏公，殿下就是这个意思。”文震孟将视线从他的手上收起，意味深长的一笑：“国难当头，魏公慷慨忠义，真乃大明楷模。”
魏忠贤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铁青着脸哼了一声。
文震孟就当没听到，伸手一挥：“都拿上来吧。”Μ.
外头应了一声，一行人鱼贯而来，魏忠贤抬眼一看——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片刻后，养心殿的大厅里摆了一溜几十个木匾，内容也是五花八门，什么公忠体国，什么国之功臣，什么急公好义种种之类的不可枚举。
魏忠贤拉着一张驴脸看过了几个，“回去禀告殿下，老奴所做只是为了给皇上分忧，并不是为了这些劳什子。”
文震孟一笑：“相信魏公这一片诚心，陛下必定会感受的到。”
魏忠贤侧着眼看了他一下，挫了下牙：“殿下所说的事，老奴再想想法子便是。”
文震孟的笑几乎象快开败了的花：“那可多谢魏公了，上次幸亏有魏公带头，国库总算松快了些，可需要救济的地方实在太多，那点银子只能说是杯水车薪，”说到这他砸了下嘴，“其实来的时候，殿下几次阻止下官，不让来打扰魏公——”
魏忠贤的眼皮跳了跳，低声道：“老奴已散尽家财，殿下的难处老奴有心也无力。”
他显而易见的拒绝，文震孟就象没有听到一样，脸上带着合适的笑，话说的不温也不火。
“是是，殿下也说了，这样做确实有些难为您。如果您不愿，这事就当没说。”
听到对方话风转软，魏忠贤的态度也缓和了下来，“殿下通情达情，老奴感激不尽。”
文震孟：“魏公门下义子众多，这人一多，难免良莠不齐。”
魏忠贤刚放松下来的脸瞬间紧绷起来：“文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有话请尽管明说吧。”
魏忠贤决定不再忍了，他是读书少，不过说话听音，锣鼓听声，对方遣词用语虽然温逊，可实际上刀箭齐出，恶意满满。
“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文震孟惊讶的站起身来：“看来是下官多嘴了，若惹到魏公那里不开心，下官罪该万死。”
他言语轻快，赞赏似乎也赞赏得实心实意，仿佛方才那一点说不出的杀机完全是魏忠贤本人的臆想，其中“万死”二字用得十分微妙。
魏忠贤呼呼的喘着气，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已还是低估了这位睿王殿下的胃口。
自已已经将半身的血肉送到了对方的嘴里时才发现，原来对方的胃口竟然是如此之大！
就在这个时候，文震孟已经站了起来：“时候不早，事既办完，下官也该走了，殿下还在等下官回话呢。”
殿下两个字就象一根针，狠狠的扎进了他的心。
痛感还得太过强烈，以致于他的头嗡嗡的响了起来。
“且住——”
文震孟刚迈出的脚停了下来：“魏公有话请说。”
魏忠贤恨不能姓文的赶紧去死，面无表情地僵坐片刻，等将脸色调回和颜悦色的模样，方才开口：“老奴要怎么样，才能让殿下满意？”
这句话与其说向文震孟发问，更象是在向朱平安发问。
文震孟心内冷笑，“殿下说了，只要这次魏公能够帮助大明度过难送，他要亲手送一样东西给您。”
魏忠贤的脸颊狠狠地抽动了一下，不得不说，这句话戳到他软肋上了。
“回去禀告殿下，老奴一定尽力而为。”
文震孟：“那就多谢魏公了。”
魏忠贤勉强一笑，他连一句客套话都懒得讲了。
文震孟走后，魏忠贤一个在大殿中呆了很长的时间，“来人，拿我的贴子，把他们这些人都叫来，就说我有话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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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机处，在听完文震孟的回述后，朱平安不由得笑了一笑。
与刚在养心殿侃侃而谈相比，文震孟的淡定自若已经完全不在，一张俊脸上愁云深锁。
“殿下，这样做是不是太过份了些？”
朱平安低头写字，一声没吭。
文震孟有些不死心：“非要逼得狗急跳墙了，于事反而不美啊殿下。”
朱平安终于放下了笔：“跳不跳在它，逼不在在我。”
这句话实在太有含义了，文震孟在嘴里来回翻了个，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就变了！
打击来得太突然也太大，让他一时承受不来，直接惊叫出声：“殿下——您是想——”
你是想什么他还没有来及说出口，朱平安已经站了起来，星辰大海一样的眼底，瞬间风起云涌。
“也该到时候了，有些帐是不是到了该算一下的时候了？”
他似在反问，又象在自问，可无论那种问，其中的内容与深意都足以让文震孟莫名震惊，好久之后，他才艰难的吞了口唾沫。
“殿下，是不是有些急？”
急？
朱平安摇头苦笑了一下——放下手中笔，缓来到窗外，外头刚下完一场雨，院中几颗树不知不觉冒出了几点新绿，显得生机盎然。
急么，他在心里反问自已，其实不用文震孟提醒，他也知道确实是急了。
魏忠贤在朝中的势力不是一天养成的，想要拔除最好的方法就是按部就班，一点一滴的消减，按现在这个趋势，这是最稳妥的方法。
如果急着动手，后果可好可坏，难以设想。
朱平安长长叹了口气，目光从窗外新绿上挪了下来，移到一脸忐忑的文震孟身上。
“没时间了，不能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