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不由自主的一愕——此刻朱平安表现的太平静了，霍尘意提出天启死讯那一刻他的一瞬慌张似乎变成了错觉。
他迟疑的功夫，朱平安又踏上了一步，口气依旧平静如水。
“凭什么？”
信王心底的一团火药味倏得烧了起来——这一瞬间他的眼底闪过许多画面，小时候的、长大了的，直到现在的，一幕幕清析得如同昨天发生的一样，他狠狠的挫了下牙，血腥味很快地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王体乾上前一步：“殿下，睿王居心叵测，陛下危在旦夕，咱们还是快些进去看看吧。”
对于他的话朱平安连看都不看一眼，他的视线一直落在信王的脸上，看着后者脸上表情由咬牙切齿到木然如僵，当看到那道最不想看到的凶光后，他悄悄叹了口气。
最终，还是难免。
朱平安苦笑收回了眼神——这都是命啊。
“二哥，事到如今，你也别想多了。”信王轻轻开了口：“皇兄已经驾崩，你再遮挡能遮得了天么？”
王体乾瞪了魏忠贤一眼。
后者明显并不情愿，他的眼神在朱平安与朱由检身上转了几个来回，最终百般无奈的从怀中取出天启手书遗旨：“陛下亲笔，若他有不测，当由信王殿下承继国祚。”
朱由检微微一笑：“二哥，你问我凭什么，现在你知道了吧？”
朱平安良久没有说话，最后叹息一声：“算你狠。”
他的直接服软让朱由检大出意外，惊喜来得太过突然，他心里眼里唯一的对手居然就这么轻易承认他的失败，让他就象一个用尽全力打向对手一拳头的高手，谁料对方本该是一块钢，没想到瞬间变成了棉花堆。胜利是无庸置疑的，但是结局明显不够爽。
他无比意外的望了一眼朱平安，第一次怔住说不出话来。
同样，现场中比如魏忠贤、霍尘意、王体乾等人一样的全惊呆到说不出话了——从睿王临朝起，何尝输过？
短暂的沉默过后，信王朱由检忽然纵声大笑起来！
“来人，将睿王朱平安拿下，”朱由检笑容敛去，脸色阴沉：“二哥，皇兄驾崩与你不无关系，今日只能得罪了。”
霍尘意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这边话音一落，他已经冲了上来。
“谁敢！”
一剑光寒，九州同悲。
若不是霍尘意退得快，他伸出来的那只手就要报废了。
“又是你。”
楚慈冷冰冰的望了他一眼：“你不是我的对手。”
“他已失势，”霍尘意目光复杂：“你再跟着他只会玉石俱焚，何必？”
楚慈摇了摇头，目光闪动如星：“你不懂。”
霍尘意还想再说什么，王体乾已经等得不耐烦：“弓箭手听令，睿王谋害圣上，罪大恶极，若敢抵挡者，杀无赦！”
身后众兵齐齐喝了一声，瞬间弓满弦，箭欲发。
所谓再好的功夫也怕菜刀，万箭齐发之下，除非化身哪吒，来个三头六臂，否则必定逃不掉变成刺猥的命运。
朱平安上前一步，挡在楚慈的面前，指着朱由检淡淡道：“以你的本事箭雨来的时候，能不能杀了他？”
这句话说的随意之极，混没半点杀气，可在场每个人都不由得后背一阵麻酥酥的。
王体乾下意识退了三步之后，当他看到朱平安手指的方向时，顿时大怒：“睿王，你已经谋害了陛下，还敢谋害新君？”
楚慈嫣然一笑，眼波流转：“如果再快点，我可以再干掉一个。”
王体乾瞬间就焉了。
“想来个两败俱伤？”已被众人围起来的信王露出一张脸：“二哥，你真的要这么做？”
朱平安摇摇头：“损人不利已的事我不会干。这样吧，你随我去祭拜下一下皇兄，有几句话我想当他的面问清楚，想必他也想知道。”
朱由检侧了过头望着他：“问完了呢？”
朱平安笑了笑：“你为刀俎，我为鱼肉，要怎么样随便你。”
朱由检望了眼楚慈，发现后者剑光闪烁如星，心下当即踌躇了一下，抬起头：“好，我答应了。”
朱平安见他在一瞬间就做出了决断，不由得着意看了他几眼。
当二兄二人一前一后进入乾清宫后，关启的大门隔绝了外头所有人的视线。
殿内静悄悄的一片死寂，宫女太监医官什么都不见了，除了偶尔不知那来的一丝风吹动帘帏轻动。
朱平安一步当先，朱由检身后跟随。
来到天启榻前，朱平安回过头看了一直站在床头不远处灯下的朱由检：“皇兄，你最喜欢的三弟来看你了。”
天启静静的躺着，黄绫被下的身体一动不动。
灯光下朱由检认真打量了一会，俊秀斯文的脸被灯光一衬气质更是温润如玉，如琢如磨。
“皇兄什么时候去的？”
朱平安叹口气：“你走后不久。”
朱由检哦了一声：“二哥，其实我一直挺佩服你的。”
朱平安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为什么？”
朱由检缓步踱了上来，盯着天启那张苍白的脸，伸手放在鼻间触了一下，整个人如释重负的放松了下来。
“当然是有原因的——”朱由检微微一笑：“咱们兄弟三个，就你最有本事。咱们皇兄这个都掉底的江山，硬是让你一个人撑了起来。”
“可惜，你没遇着个好人。”朱由检笑得一如即往的温暖阳光：“你这样呕心沥血的帮他，他却对你日防夜防，视你如敌，二哥，你说你值不值？”
朱平安哼了一声：“三弟冷眼旁观，看得好清楚。”
对于这句明显嘲讽挖苦的话，朱由检就当没听过，“二哥，皇兄没了，这个天下从此就该我来管啦。”
朱平安别开了头：“那先恭喜你了。”
朱由检笑得十分开心：“二哥说什么我都爱听。二哥，我知道皇兄的死绝对不是你下的手。”
这句话实在太出乎朱平安的意料，他皱起了眉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朱由检：“意思是我即位后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朱平安看了他一眼，吸了口气：“你逗我呢？”
“我那敢？在没有拿下京师三大营的指挥权前，我怎么可能动你？”朱由检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不过可以告诉二哥一声，等到天光大亮的时候，估计也就差不多了。”
朱平安忽然抬起头，眼底奇光绽放：“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