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清喝在何府大门处炸开。
惊雷乍现,震得何府前院中的所有人眼睛都直了,动作也僵住了。
刘子业感觉这声音似曾相识,但又无法及时忆起,他想用眼睛看,却被花坛挡住,年龄所限,个头不够。
“阿娘,抱!”
刘子业轻拽皇后王宪嫄,冲着亲妈“撒娇”、“卖萌”,王宪嫄浅笑俯身抱起小人儿,刘子业终于能看清了。
趁着功夫,来人已经快速步行至凉亭前,顺手就将张康连带着十几个士卒拨开,并向何尚之躬身行礼。
“元明拜见何公!”
刘子业彻底看清了来人,原来是大表叔啊!
他口中的大表叔也不是别人,正是刘子业伙同何尚之从侍中下省救出的江夏王刘义恭十二个子嗣之一,其中刘元明排行老大。
张康手下有个表现欲极强刚被提拔的副队主,他见队主被一个陌生的年轻人随意拨开,而这个陌生人又是单人独骑前来,便认定飞黄腾达的机会来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快速抢到刘元明身后,摁住其肩膀。
“不知死活的狗东西!张队主也是你可以随意欺侮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今日给你点厉害瞧瞧,也好让你知晓马王爷有几只眼!”
副队主挥拳就要招呼,刚刚出拳就被队主张康拦住。
“混账东西,快给江夏王世子赔罪!”
副队主不认识刘元明,大安宫队主张康倒是见过些世面,刘义恭几日前曾带着子嗣入宫,张康碰巧见过。
刘元明直直盯着张康。
“你等是何处队伍,为何在此撒野?”
刘元明突然又指着副队主笑笑,“另外,这位大人物又是谁啊?”
张康拱手回答,“属下乃是大安宫队主张康,他是属下小队的副队主。喝,跪下!”
张康突然爆喝一声,伸腿一踢一踹,咚,副队主的甲胄碰地,扬起几粒尘土。
“睁大你的狗眼,快给世子赔礼!”
副队主一听张康发话,正要虔诚地向刘元明谢罪,他双手手掌甫一着地,尘土尚没有飞起,就被人阻止。
“慢!”
一直在旁冷眼的路家老大路琼之,走下台阶,径直插入刘元明、张康和副队主之间,他先狠狠剜了张康一眼。
“没出息的东西!拉他起来,我来处理。”
路琼之僵硬地向刘元明一拱手。
“刘元明,可还能忆起‘路理之’?”
“一个早些年被我废了的败类而已,你认识他?”
刘元明漫想片刻后,似乎是有所得。
“好!好!好啊!”路琼之的眼睛越来越亮,最后兴奋地竟有些发光,“亏你还记得他是被你所害,我四弟小小年纪,就被你戕害地不能人道,至今是个‘活死人’!”
“你是路家的人?”
刘元明凝视着路琼之,路琼之则更确定眼前之人就是路家的“仇人”。
“我叫路琼之,路理之正是幼弟。”
今日真是很不错的一天,此刻的路琼之深以为然。
他们兄弟三人原来只是奉命将何尚之的大宅搞到手,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的收获,曾经遥不可及无法报复的“仇人”就在眼前,他四弟的泼天大仇或许能够报在今朝。
往昔,刘元明是大权在握江夏王刘义恭的嫡长子,将来时是要袭爵的,刘义恭是谁,那是皇族,刘义隆在位时备受宠信,而当时的路惠男只是一个不受文帝喜爱的后宫淑媛,还早早就被文帝赶出建康和她同样不受待见的儿子武陵王刘骏相依为命去了。
路理之,年少轻狂,任性而为,因为一番变故被江夏王世子刘元明打成重伤,虽性命得以保住,但落下终生残废,再也无法行人伦大事,你说路家能甘心吗?
当然不可能!
想报复回去,也是不可能的,那时的路家惹不起江夏王,惹不起刘宋皇族,故而一直忍气吞声。
可是,现如今,刘骏登位,路惠男进封太后,权势熏天,路家自然也跟着膨胀,报仇的底气也足了不少。
听完路琼之的自我介绍,刘元明大有所悟。
“原来路理之那个杂碎是你弟弟,这就难怪了,我听闻今日有三人走街串巷,出入各处高官府邸,干尽了勒索敲诈之丑事,如今看来,倒是很合理了!”
刘元明极尽嘲讽之能事,路琼之脸色越变越黑,“呵呵!看你还能猖狂到几时?张队主,替我把他废了!”
张康拽起副手后,一直退在一旁等着,路琼之突如其来的命令,使他顿时就傻了眼。
什么?
废了江夏王世子?
开玩笑的吧?
“大公子,这······这怕是不妥吧!”
“什么?张康,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还记得我姑姑她老人家怎么吩咐你的吗?”
路琼之的沉声一问,张康面露纠结之色,太后路惠男让他唯路琼之命令是从,不得有丝毫违逆,可路琼之下的这个命令也太骇人了吧!
“张队主······”
路琼之一声阴沉声音后,张康终于决定执行。
“弟兄们听着,大公子命令,废了他!”
凉亭前的局势剑拔弩张,一触即发,躲在花丛后的皇后王宪嫄,刘子业等人适时现身。
一道柔软中带着威严,虽柔弱却不容人置喙与拒绝的声音在凉亭周围想起。
“张康,带着你的人,滚!”
张康光听声音,就如体似筛糠,如坠冰窖,等见到说话人尊容,虽是一身素服,但仍旧似魂飞破散,肝胆俱裂。
“皇······皇······皇······”
张康结结巴巴良久,都没说出第二个字,倒是换来王宪嫄的又一个“滚”字。
“是是是是······”
张康一连N个是,随后带着人如狂风扫落叶一般,屁滚尿流狼狈无比地逃出了何宅,任凭路琼之在后怎么呼喊吆喝,都不回头看一眼。
路琼之惊诧不已,路家老二路休之异常愤怒,他自动忽视了张康对待皇后的反应,只顾风风火火冲下凉亭,奔着王宪嫄就去了。
刘子业正好被皇后王宪嫄牵在左手中,路休之的敌意那么明显,刘子业来不及细想,直接挣开迎上路休之,路休之只当小人儿是何尚之的小辈,根本没有丝毫留手,直接飞起一脚,将刘子业一踹丈余。
这是他第二次被踹,第一个踹他的人,已经死了!
王宪嫄听得声响,才反应过来,原来左手已经空了,刘元明知晓王宪嫄身份,便直接与路休之打成一团。
何尚之父子见刘子业被踹了一脚,再也不敢搂着了。
刘子业已经受伤,要是当朝皇后再被打,他何尚之也就不要混了。
何尚之当机立断,高声吩咐附近的僮仆,保护好王宪嫄与她怀中的娃娃,至于路氏三兄弟,留口气就行。
刘元明抱着路休之在地上打滚,你来我往,路琼之冲在最前线,首当其冲,被何偃领着几个人暴捶,路茂之聪明些,他看势头不对,赶忙往大门外跑。
“法师!”王宪嫄拍拍刘子业的小嘴巴,没有反应,抬头对何尚之说,“何尚书,伤害法师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你明白吗?”
何尚之听出了王宪嫄话中的坚决,赶忙让何偃分出几人去追路茂之,而可怜的路茂之刚刚逃到大门口,就被一女子兜脸扇了一巴掌,然后倒地哀嚎。
女子旁的一男子没有被扇却赶紧捂脸,牙根还泛着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