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李杰第一天掌军,所以还没有召见众将的地方,于是大家都前去张万的营帐,只有那里足够宽敞。
李杰问张万:“士兵们从河北入蜀中,可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
“虽然河北冷于蜀中,但是行军紧急,将士并未携有冬装,所以入冬以来冻伤无数,末将认为这是如今龙武军的难处。”张万回答道。
李杰刚听完张万所言,就见有个穿着单薄的士兵不断的咳嗽,苍白的皮肤已经开始微微的泛着红紫颜色,身体蜷缩在一起不断的颤抖。
“没想到士卒竟至此般地步。”李杰脱下自己的大衣盖在那位士兵身上,“邬中尉那边没有向朝廷禀告吗?”
陈康有些愤懑的说道:“邬中尉已上报朝廷数日了,然而冬装不足,陛下下令先配额给神策,满足那边的需求。”
“恐怕是田令孜从中作祟,蜀中丝麻闻名天下,岂会连冬装也不能拿出,本王今日就去催讨,不可让本王麾下士卒受难。”李杰没想到田令孜这么快就开始下绊子。
张万看着脱去大衣的李杰在凛凛寒风下的模样,有些担心李杰的身体。
“殿下何故取自己的衣物给予一小卒,恐伤玉体。”
李杰笑笑,说道:“昔日朱泚之乱,德宗皇帝幸此处,以将士受寒之故,亦不着厚衣,本王再尊贵,比之德宗皇帝如何?”
张万有点惊讶,没想到这小孩子寿王也能有如此见识,刚上任就已经开始收买人心。
但小卒不会理清楚这些弯弯绕绕的,他们只会为这些落到自己手里的好处而感激涕零,因为信奉慈不掌兵的将军们很少将卑微的他们当人,即便带着虚伪的宽仁也会收买走他们的心。
小兵眼眶闪着泪花,仿佛大衣驱走的不仅是身体上的寒冷,更是心灵上的。
他不断的向李杰道谢:“小人谢谢殿下的大恩大德,谢谢殿下的大恩大德。”
李杰过去握住他的手,直觉粗糙和寒气逼人,连之前已经打好的腹稿的噎在了喉咙口。
“本王的军中没有小人,小人都在那遥远的长安呢。”李杰握紧了小卒的手,“有什么困难给本王说,将来本王才好去见在河北的老父母。”
小兵想起父母,双泪纵横,用力的点了点头。
到了张万的营中,众人席地而坐,李杰居于首位,张万、陈康则在两侧。
李杰说道:“今重设为龙武军,本王不管之前如何,从现在开始新立的军纪务必上下遵从。”
“当斩者凡七条,临阵诈称疾病者,临阵抛弃军械者,临阵不从命令者,上官战死溃退者,杀良冒功者,劫掠百姓者,奸淫妇女者尽斩不赦。”
李杰尤其加重最后一句的音调,在场一时针落可闻。
李杰参考了一下后世戚家军的军纪,其独到的严明之处使这只军队爆发出了极强的战斗力,不过其的狠辣确实也超出了李杰当时的想象。
直到李杰看到孙膑和尉缭子不断的提倡重刑,后者更是言道:古之善用兵者,能杀卒之半,其次杀其十三,其下杀其十一。能杀其半者,威加海内;杀十三者,力加诸侯;杀十一者,令行士卒。
李杰不敢也不欲如书中随意生杀,所以全依此七条为准。
李杰没注意到自己申明军纪时候的气势,令这些久经沙场的宿将容止郑重,不再轻视于他。
张万感叹到这寿王殿下刚刚的模样当真有了几分王节度的气魄。
军官们齐声承诺,没有会在这个时候来触李杰的霉头。
“再者,每斩首敌军一人,赏铜钱十五贯,斩首五人以上者,每杀一人多加五贯。”
这是李杰从美团那里吸取的经验,士兵只会在厮杀中越来越勇猛而不是渐渐消磨胆气,这种梯级的奖励制度李杰觉得用到军里还挺合适的,在想军规的时候就顺便抄来了。
李杰又说道:“士兵之所以愿意为国厮杀,是为了博取富贵,封荫妻子。你们为将者也自有赏赐,本王不想听到军中有谁克扣兵饷,若是有,本王必亲自取他性命,明白了吗?”
营里的军官们随后相继发誓自己永不会克扣士兵的奖赏和粮饷。
李杰对所有人说:“都散去吧,本王马上去找陛下给兵士们要钱。”
李杰先到了邬照的那里,问他:“你这几连上书接连被拒,是何等情况?”
“田令孜岂能坐视我们龙武能与神策并立,此举势在分离龙武军心。”邬照说道,“昨日我欲求见陛下,被田令孜所阻,我想陛下都不知道外臣求见这个消息。”
“龙武军就上下就仰仗殿下了,希望此行殿下能拿回冬衣。”
李杰回道:“本王前去就是,田令孜不应阻我。”
李杰到陛下居住的院子里,果然被太监拦住。
“陛下正在休息,田公公有令,外人不得进入。”
李杰平平静静,回应说:“本王在此等候,那就等陛下有空再做通报。”
这守门的太监有些恼怒了:“殿下愿等就等吧。”
太监没想到李杰实在胡搅蛮缠,心想那就随他的便吧,在这儿自己等吧,等到下辈子你都等不到。
李杰没想到自己竟然都被拦在这里,更莫说朝中大臣了。
李杰还真就在那儿干等了一个时辰,而后再去问他:“现在白日当头,陛下莫非还在休息?”
太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回道:“陛下只要不出来就在休息。”
“那陛下是否龙体有些不豫?为何外朝没有消息。”
太监一言不发,不再理他。
李杰生气了,怒斥道:“陛下至蜀中龙体健朗,如何会不见宗室大臣,是尔辈欲谋篡逆之事吗?”
“让我速速见到陛下,否则你们全脱不了干系。”
太监没想到两三句话李杰就扣个那么大的帽子过来,一瞬间有些支支吾吾。
“咱忠……心圣上,不会是……殿下所说的隔绝陛下。”
李杰没等他说完就硬闯大门,因为刚才的事太监也不再阻拦,任由李杰进去。
因为上次来过这里,李杰对线路还算熟悉,径直的通向皇帝居住的地方。
路上碰到杨复恭,杨复恭很是诧异:“殿下怎么进来了?”
“宗室大臣在外久不见陛下,恐龙体不豫,故而本王必须觐见陛下,让外朝得以安心。”
杨复恭听出了李杰的言外之意,对他说道:“田令孜正在陛下身边。”
“多谢杨军容的告知,不过无妨。”李杰感谢道,“若无他事,在下就先告辞了。”
李杰匆匆离开,杨复恭看着李杰的背影,心想寿王的胆魄真是有太宗皇帝的风范啊。
到了皇帝住所外的小门,也有士兵在那儿守着,这都是田令孜的亲信。
“臣李杰求见陛下!”李杰在那儿大声通告,想让皇帝知道他来觐见了。
里面刹那间有些愣住,而后缓过神来才听到皇帝回答。
“皇弟入内吧。”
执戟的卫士放开,李杰终于进去,入眼的便是田令孜那阴恻恻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