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大的精神力在虚无缥缈的梦境中膨胀。
玛利亚的能力很特殊,她学习的神话知识和建构宇宙物质基础的四元素并不相关。
因为师从首席猎人路德维希,她从一开始进入教会就接触到了幻梦境。
人类梦境最下层,那不断游离的庞大而繁复的无序念头,是她最强大的依仗。
“污染!”
玛利亚金发飞扬,她不再约束自己朝着上位巫师前进的精神力。
操控着四周人类潜意识的乱流,化作足以污染巫师精神原体的亵渎之物。
充斥着人类心中最阴暗,最肮脏的污秽之物,在梦境的力量下显化出无数狰狞而恐怖的不可名状之态。
它们伸展爪牙,带着人性深处最阴森层次的黑暗,本能地去污染一切被它们所触碰到的任何东西。
哪怕是一件没有生命的死物。
在人类心理最深处积淀的邪恶下,也会被异化成世间腐朽堕落的恐怖之物。
“不要被那些意识乱流碰上!”
为首的巫师祁连,高呼出声。
他涌动精神力,借助月兽之前留给他们的后门。
梦境的力量被他调动,形成隔绝两处时空的无形屏障。
人类心理深处的污染,瞬间与梦境的屏障相撞。
接触的位置,陡然扭曲。
但在更高位格的压制下,这些繁杂的阴暗衍生物,终究不能越雷池一步。
玛利亚急了,对方虽然纯实力不如她,可这里是他们精心准备的主场。
由月神气息加固的梦境,不是她的魔法可以突破的。
三个巫师就这样徘徊在玛利亚身侧。
一边维持着梦境牢笼,一边防止被对方污染。
“侵蚀!”
玛利亚再度变换手段,她打算以幻梦境中流动的未知力量为媒介,看是否能撞大运,碰到一些可以腐蚀神祇气息的力量。
然而,直到她消耗了一小半的精神力。
依旧无法突破梦境的束缚。
月神即便已经重伤濒死,身体都四分五裂,但就是最强大的神话生物,也无法与祂的力量相提并论。
“玛利亚小姐,放弃吧。”祁连丝毫不急。
再见识过月兽强大的力量后,他对于月兽借助伟大月神气息构建的梦境囚笼相当自信。
“这处梦境的根基是神祇的气息,就算是让路德维希手下,那群精通梦境屠杀的猎人们前来,没有事先准备,也绝无逃脱的可能。”
随着动用梦境的力量,他的身体愈发畸形,下半身两条双腿已经彻底合拢,变成了一条蛇形尾巴。
“自从你带着猎人格曼进入这片梦境后,就已经注定了失败。”
胜券在握,万无一失。
任何人都拒绝不了在对手面前展露自己计划的完美,以及无懈可击。
“就等着格曼的死讯传来吧。”
玛利亚人偶似不变的神色终于出现了波动。
格曼绝对不能死!
她深吸一口气。
双手交叉按在胸前。
在心中无声道:
老师,抱歉了。
下一刻。
她解放了自己全部的精神力。
繁复而古奥的咒文随着精神力的波动而不断勾勒。
祁连神色郑重,他指挥着另外两个畸变巫师,随时准备调用全部的梦境之力。
庞大的法阵终于勾连完毕。
幻梦境,是真实和虚幻的交接之地。
这里也是历史和未来河流的交汇处,历史的投影,未来的一角都能在这里找到端倪。
玛利亚抬起双臂。
她微微张口嘴,低声呼唤着一个姓名。
“路德维希。”
瞬间,无数咒文攒动。
在祁连紧缩的瞳孔中,一条光阴长河贯穿梦境。
身披黑色风衣,背负巨剑的老猎人,从历史的尘埃中缓步走出。
他提着一盏马灯,光线毫无阻碍地穿过了,刚才阻挡玛利亚的屏障。
真理教会,首席猎人。
路德维希。
以梦境为牵引,二者之间的因果为道标。
炼假成真。
从过去虚幻的投影中,拉出曾经的路德维希。
随着路德维希的身影浮现,祁连的表情如同见到了鬼一般。
“怎么可能!”
那道身影,缓缓伸手握住了身后的剑柄。
浓郁的死亡阴影,瞬间把他们禁锢在了原地。
哪怕只是路德维希的一缕虚影,也足以秒杀他们。
玛利亚脸色苍白的不正常,她的精神力犹如开闸泄洪的水坝。
一瞬间,只是让路德维希的虚影走出历史尘埃,就近乎枯竭。
一剑,就一剑!
玛利亚几乎是用意志强撑着自己不要倒下。
她注视着那道模糊的虚影。
老师,帮帮我。
随即,她调动自己最后一缕精神力注入魔法咒文。
呼——
如一阵风儿吹过。
玛利亚的精神枯竭,她颓然倒地。
只看见,那道无敌的背影宛若沙漠中的海市蜃楼般。
散了。
“老师?”玛利亚懵了。
眼前的情况,她始料未及。
这道魔法,是路德维希专门交代过她,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动用的。
玛利亚不解,明明已经成功了。
历史虚影怎么会消散。
“为什么!”
她百思不得其解。
原以为可以翻盘的底牌却将她推向了深渊。
不仅没能破开梦境屏障,还将她的全部精神力彻底抽干。
“玛利亚小姐,看起来令师好像出了问题。”
路德维希的投影消散。
看着彻底失去战斗能力的玛利亚,祁连的笑容灿烂。
“没想到你居然会使用历史投影,差点儿就能杀死我了。”祁连表情浮夸。
“不过,你老师大概率已经死了。”
“不可能!”
玛利亚绝不相信路德维希会死,他可是首席猎人,真理教会的最强战力。
“呵呵。”为首的巫师不置可否。
他今天的心情很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完成任务。
晋升的功绩,有了。
“再见,玛利亚小姐。”
“去死后的地狱,见你的老师吧。”
一切都结束了。
玛利亚无力控制着那些流窜的污染。
只能眼睁睁看着梦境不断破碎,收缩。
而她也即将随着这片梦境一起毁灭。
绝望的情绪在心头滋长。
即便最后关头,祁连也没有给她留下一点儿机会。
他们依旧选择最稳妥的形式,用梦境的力量将她彻底抹杀。
锵!
就在这时。
利刃撕裂梦境,带着一往无前的锋芒贯穿周围的一切。
前进之人的脚步急促,连出手引动的元素都带着絮乱的焦急。
银白的利刃从后方狠辣而刁钻地切向为首巫师的畸变头颅。
“谁!”
强大的灵感让他脑袋一低,避开了这致命一击。
然而,来人的目的根本不是他。
一席黑色长风衣掠过三人,直冲玛利亚而去。
为首的巫师瞳孔闪烁,直接打开了梦境屏障。
“格曼?”
玛利亚又惊又喜。
但当她看见格曼直接一头冲进梦境后,顿时焦急大喊道:
“别进来!”
然而晚了,格曼已然冲入这片隔绝的梦境。
手中的圣银长剑横扫,强大的精神力瞬间阻隔了梦境的压迫。
“格曼,我不是叫你快跑吗?”玛利亚此刻已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精神力的枯竭,让她连起身都困难。
她抓住格曼的手臂,用力摇晃。
“别管我,快跑!”
“不好意思,玛利亚小姐。”祁连在此时不解风情地开口。
“没想到今天还有意外收获,看起来我的同事似乎没能等到猎物。”
在他眼中,格曼显然没有进入陷阱,否则对方不可能或者出来。
在祁连眼中,根本不存在格曼进入了月兽陷阱还能活着出来的可能性。
但不要紧。
这份功劳,他就收下了。
梦境屏障,再度浮现,隔绝了双方的时空。
“格曼。”玛利亚眼底闪烁着迷茫。
“你为什么要回来?”
格曼冷峻的面庞映入眼瞳。
“玛利亚小姐,不是你说的,要我一起共同挑起这份重担吗?”
他优雅地扶起玛利亚,梦境中一盏躺椅被他编织,正巧接住后者无力的身体。
江鹤按了按头顶的毡帽,嘴角勾勒起自信的微笑。
“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吧。”
枯竭的精神力再无法支撑,在她眼睛闭上的前一瞬。
她看见了格曼转身,只留给她如路德维希般,宽阔而厚重的肩膀。
啪啪啪——
“真是了不起,看来格曼先生作为猎人,也不是传说中那么铁石心肠嘛。”
“不过不要紧,作为格曼先生自投罗网的回报,我会满足你们二人合葬的愿望。”
祁连的笑容灿烂,畸变的脸皮随着微笑展开,愈发滑稽。
江鹤抬起头,突然低笑一声。
“你怎么和唐柯一样喜欢鼓掌。”
收缩的梦境陡然停止。
巫祁连脸上的笑容僵硬,不妙的感觉转瞬笼罩他的精神。
唐柯?他怎么会知道!
“你?”
轰——
一尊巨物落在祁连身后,恐怖而熟悉的气息彻底击碎了他的镇定。
他猛地扭头,只看见那熟悉的怪物正盯着他,强烈的杀意将他牢牢锁定。
“月兽?”
“你!!!”
他又回头看向轻描淡写便停止了梦境之力破碎四周的格曼。
强烈的恐惧顿时涌上心头。
一个他这辈子都不愿意相信的猜测,击碎了祁连的胜券在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