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也有一个非常圆满的家庭。
生活还算得上是富裕,住在三线城市的市中心,每天都穿着漂漂亮亮的衣服。
爸爸和妈妈偶尔也会有口角,好像是夫妻间的拌嘴,很快就会过去,事后看起来就像一点事也没有发生。
不过也只是看起来罢了。
人真的很奇怪,总是把别人做过的不好的事记得一清二楚。明明没有刻意地去记忆,可当你开始对他人心生不满的时候,他们做过的错事就会忽地从你眼前闪出来,在你身边环绕着,像是在陈列罪状。
以前的善意啊,感动啊,欣喜啊……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半点也寻不着了。
人之初,果然是性本恶呢。
也许宗教是有一点道理在的,快乐一闪而逝,痛苦绵延不绝却又来时如山倒,我们靠着回忆过去来缓解阵痛,而记忆里的过去总是带着虚假的色彩,将它装饰得比真实点过去更为美好。
这无法带来任何正面意义上的改变,因为现实的土壤依旧贫瘠而破败,在见过美好的幻想后则更是如此。
这可是实践得出的结论呢。
爸爸被公司裁掉之后,在家里游手好闲了好一段时间,妈妈从来没给过他什么压力。
他自己受不了了,拿了家里的钱说是去创业,结果在股市里赔了精光。
妈妈和他大吵了一架,一是因为钱,二是因为他什么都瞒着她。
这场架没有吵出一个结果,他们谁也没有说服谁,如果硬要说出一个结果的话,那大概就是他们两个人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吧。
那天,爸爸找了妈妈很多的毛病,说了很多很难听的话。
后来他们总是不在家,妈妈白天总是在上班,爸爸有时候好几天都见不到他一面。
我一个人待在家里的时候,会想到以前的事,可总是高兴不起来。
有一天爸爸满身酒气地回来,在家里吐了一地。妈妈打扫的时候,忍不住说了他一句。
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是叫他不要再这么混着日子了。
结果爸爸像个炮仗,一点就炸了。
这一架吵完之后,爸爸摔门而出,更少回家了。
那时候还不怎么管赌,大家光明正大地搓着麻将,打着扑克,单纯玩玩也有,只是更多的人是奔着赢钱去的。
那时候输掉几千块就只是一下子的事,明明是要花好久才能赚来的钱。
也许世界上也并不总是讲究等价交换的吧。
在这样的时代,我们家的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爸爸一下子输掉了。
那时候大家都不怎么懂法,妈妈对爸爸也还有感情,所以卖了房子,默默地吃下了赌债,搬到了老街去。
我想我一定是个坏孩子,因为现在回想起来,我还是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城市的路上有很多车,城市的人们总是走得很急,一个小女孩怎么能一个人在路上乱逛呢?
可一个小女孩是可以独自待在空旷的家中吗?一天又一天,一天又一天……
这时候你面前出现了一个人,他关心你,很会为你考虑,照顾你的情绪,请你吃好吃的东西,带你去好玩的地方……
你怎么能不喜欢他呢?
我们在学校里碰面的时候会聊天,放学回家后我会去找他,和他一起写完作业,然后在老街的街道里玩。虽然妈妈不让我在晚饭后再去找他了,可我待在房间里的时候,心情意外地很不错。
每晚都心满意足地睡下,早上都满怀期待地醒来。
《小王子》里的狐狸说:“你每天最好在相同的时间来。比如说,你下午四点钟来,那么从三点钟起,我就开始感到幸福。时间越临近,我就越感到幸福。到了四点钟的时候,我就会坐立不安;我就会发现幸福的代价。但是,如果你随便什么时候来,我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该准备好我的心情……应当有一定的仪式。”
我想我能理解它的想法,因为我也在总在期待。
索性我的期待大多不会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