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分两排进洞，那声音续道：“你们五个，报名。”
五人？
洛琴三位扭头，这才注意到尉迟钦若兄妹。不过此时不便多问，一群人还是先规规矩矩报了名。
那声音道：“五位稍候，过一会儿点到名的沿石径走，便可见我。”
“是。”众人虚行一礼。怕陌生地方有危险？能有什么危险？此前辈修为闻之莫测，还会专门坑他们？
那声音不再响起，洛琴三人这才重新转向后面两只。
“为何跟踪？”洛琴问。
尉迟钦若还未开口，尉迟鸢便有些不满：“哪里跟踪了？不过先后踏足此处罢了。”
洛琴：“...”可你们这就是跟踪啊！
不过他也不会真的计较这些，当下淡淡道：“小僧莽撞，口不择言，施主莫怪。”
一边程落摇却忍不住蹙眉，什么先后踏足！仗着师兄老实就拿歪理挤兑。
再一边赵川亮一见程落摇这表情，深觉表现的机会来了，不就忍不下这口气嘛，简单！
“不是，你们一路鬼鬼祟崇。现在却论些歪理，有何图谋？！”赵川亮瞪着尉迟鸢，自身威压释放。
尉迟鸢修为逊于赵川亮，脸色顿时一白，后退几步。
尉迟钦若横迈半步挡在尉迟鸢身前，冷声道：“兄台若觉舍妹所言不对，大可论辩一番，武力压人是为何？”
这五个人，尉迟钦若的心往妹妹那里偏，赵川亮的往程落摇那里偏，程落摇的往洛琴那里偏，气氛便有些尴尬。
一听“武力压人“，赵川亮不干了。压一个姑娘家，他是人吗干这么没品的事，当下怒道：“你**。”
“赵川亮！“那声音略含威严响起，打断了赵川亮的闲街。
“前辈吩咐。”赵川亮登时笑脸相迎，看到没，前辈先让他来。
赵川亮傲然地扫过兄妹俩和洛琴，又对程落摇露出个霸气侧漏的笑，大步沿石径走去。
“滚出洞天。”那声音吐出后半句，“你太闹。”
赵川亮：“...”欸，不带这样的。
洛琴忍不住嘴角微扬，让你觊觎师妹，遭报应了吧。
程落摇险些捂脸，赵师兄，我明白你想为我出头，但下次有辱咸阳整体素质的话还是别说了。
尉迟鸢站在尉迟钦若身后，又瞪了赵川亮一眼；尉迟钦若则看着他，一言不发。
“前辈！”赵川亮忽然一指尉迟鸢，“这小妮子先挑的事！”
“闭嘴，出去！”一股强到恐怖的威压从石径深出涌出，瞬间将赵川亮弹出了帘水洞天。
世界清静了。
洛琴四人互视一眼，竟从对方眼中接收到了这个想法。
“谢飞鸢，你先进。”那声音响起。
“是。”尉迟鸢先施一礼，随后迈入石径深处。
行了一柱香时间，眼前终于开阔。
景色色调其实依旧阴冷昏暗，布置简单，摆设不过一张石床一张石桌一张石椅罢了。
但是，尉迟鸢却觉得此处明媚如春。
为什么？只因床上坐着的人。
那是一名绝美的妇人。五官精雕细琢，尤其是一双桃花瞳，与人对视时无论对方是男是女是人是妖怕都会有一瞬间的脸红心跳，
尉迟鸢怔了怔。她也有一双桃花瞳，但还含着稚嫩，远没有面前妇人那般魅而不妖的气质。
不只是桃花瞳。尉迟鸢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脸，其实，连相貌也有些像呢。
“你可认识我？”妇人忽然开口。
尉迟鸢耿直摇头：“晚辈不识。”
妇人笑笑，笑容登时映得整个石洞都温柔起来。可尉迟鸢却在她的眼中，看见了绵绵的痛。
这是…什么情况？
…
洞天入口处.
此刻的洛琴也是“这是什么情况”的状态。
尉迟钦若不知何时立在了程洛之间，面向程落摇而背对洛琴。尉迟钦若来时背了一个黑匣子，此时他抽出了隔板，一柄剑便出现在了洛琴眼前。
洛琴懵逼过后，差点叫出声来，一咬舌尖才止住。
玉龙剑？
这是钦若兄？消失了一年多要不是大师兄传来消息说真龙气运仍在不然还以为已经死掉了的尉迟钦若？
不错，很可能就是。不让师妹看见是不想被她认出来，到时不好解释，这确实符合尉迟钦若的谨慎。
洛琴认真的思考着，完全忽略了这位第十章就暴露身份的仁兄到底谨不谨慎。
还是要验证一下吧。洛琴沉声问：“如何证明？”
尉迟钦若合上匣子转回身：“咳，在下记得某人曾经为了看他的小师妹一笑，专门排了半个时辰的队买桂花莲子酥回去讨好吧。”
洛琴脸色顿变，就差一把捂住他的嘴了。什么讨好？当时师妹才来临安一两日，他不过是照顾新人！
一旁程落摇瞥了师兄一眼，默了默还是选择对后者脸上那片不正常的红云视而不见。
不过少女到底是有些好奇。这人怎么知道师兄给她买桂花莲子酥的事？
程落摇想了一下，觉得这人要么和临安城有关，要么就是师兄某位不常见面的好友，既然师兄不打算说，那她也就不问了吧。
洛琴忙着尴尬，尉迟钦若满意的看着洛琴尴尬的样子，程落摇想着心事，三人一时沉默。
…
洞天深处。
尉迟鸢定定的望着妇人，喃喃重复着她报出来的名字：谢泠。
谢泠，这个名字，父皇给她讲的故事里出现过。
那个故事里，谢泠和她的丈夫是大反派，而他尉迟恒，则是惩恶扬善的那个。
这位前辈也叫谢泠，她同样是坏人吗？
尉迟鸢看着那张和自己六七分相似的容颜，怎么也瞧不出半分恶意。
她刚想开口，却被谢泠抢了先：“你刚刚说，你叫谢飞鸢。”
尉迟鸢迟疑一下，还是选择隐瞒：“是。”
谢泠意料之中般笑笑，旋即从石床上站起，然后在尉迟鸢面前俯下身，凝视着那双稚嫩的桃花瞳。
尉迟鸢被她看的心里发毛，忍不住想躲，可似乎有一股奇怪的力量钳住了她，使她躲不开。
谢泠忽地伸手，在少女的脸上抹了一把。瞬间，少女花了不少时间伪装过的脸原原本本呈现出来。
尉迟鸢腾的一下从石椅上弹起，声音发颤：“你…你怎么...”
不行，这谢泠太妖孽了，她要找哥哥！
谢泠不答，只是继续认真端详着少女，似乎少女是一尊完美的艺术品。
尉迟鸢感受着谢泠无意间流露出的压迫感，只觉大气也不敢出，想着从进了此处后发生的一系列离谱之事，脸色不断变化。
尉迟鸢的害怕并没有被很好的掩饰，谢泠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这哪里是什么谢飞鸢，这明明是她的尉迟鸢。
尉迟鸢一进来时给她的熟悉感，以及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桃花瞳，还有抹去伪装后相似的面庞，以及眉心颇为惊艳的那点红痣，足够使她确定。
这不是她的鸢鸢，还能是谁？
谢泠吸吸鼻子，在少女错愕的眼神中飞快逼退了眼角的泪意。
看来上天终究待她不薄。女儿没事，自己的伤势也快好了，那时，她就可以为她的夫君雪恨，为她的儿子铺路。
这些年拘禁生活中，那个叫尉迟恒的人逐渐对自己的嫂嫂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曾多次来她这里说些疯言疯语，甚至动手动脚。虽然有伦理这层屏障隔着，尉迟恒不敢真的要了自己嫂嫂的身子，但被占那些小便宜却足够使她谢泠为了维护该维护的东西自尽。
之所以没有自尽，便是因为尉迟恒某次喝的多了点，说漏嘴了。
他说，嫂嫂，你生的那个小夯货，似乎还活着呢。
于是，她就为了儿子活了下来。之后她开始装疯，把自己弄得肮脏不堪。尉迟恒喜欢嫂嫂，但不会喜欢发疯的嫂嫂，便再也不来了。
后来她逃离深宫，寻子数年不得后，机缘巧合来到了此处养伤。
她本以为自己只有“似乎还活着”的儿子了，没想到今日，她的女儿也出现在她的面前。
但是...
谢泠很快就想到了新问题。
几年之前虽与女儿地理上离得很近，但毫无对方消息，对尉迟鸢而言，自己很可能只是一个相貌与她相似的前辈。自己认得女儿的痣这还罢了，但自己有什么女儿可能有印象的特征么？
若没有证据，鸢鸢凭什么相信自己是她的母亲。
谢泠稍叹口气，决定先不冒失，打听打听别的情况。
“洞口有和你关系亲近之人么？”谢泠退开几步，摆出严肃脸。
尉迟鸢这个不用瞒：“那位谢飞鹰是我的兄长。”
谢泠听见“兄长”二字，心头一跳，脑海里忽然出现了尉迟恒的话：那个小夯货，似乎还活着呢。
“你们二人因何至此？”谢泠追问。
尉迟鸢隐去二人身份，捡能说的说了。
谢泠听着听着渐觉不对。
一个义兄，真能为义妹做到如此？
她沉吟一下，抛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你可描述一下你义兄在演武会上所用的招数？”谢泠问。
尉迟鸢想想，嗯，这个可以说，便一式式描绘了起来。
她一提那套打败了武当派大弟子的剑法，便瞬间沉浸在了对兄长大人无边无际的崇拜中，却漏过了谢泠猛然变化的神色。
谢泠多听一式，神色就越复杂一分。那复杂包括伤感，包括欣慰，但最多的无疑是喜悦。
女儿描绘的，正是九鼎剑法啊。
谢泠逼退的泪意在少女的滔滔不绝中再难压抑，眼角的晶莹一滴一滴落下，逐渐汇成了小溪。
她的钦若不仅没有像她一般流离，反而学会了九鼎剑法、打败了修为高于自己的对手，这一切，怎能不让她泪流满面呢？
既然还活着，并且活得那么优秀，那一切便皆有可能。
谢泠脸上犹自梨花带雨，白皙如玉的手却已紧紧握成了拳。
尉迟恒，你且等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