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言
“晚秋當然好哇, 我東躲西藏這麽兩年,就沒瞧見過比她更好心的閨女。甭管你糟老頭子還是奶娃娃,人家那些個異能者瞅都不瞅一眼轉身走, 打心眼裏看不上呢。除了晚秋還有誰願意給你們讓車位,進了基地送吃又送喝, 比親閨女都疼人!”
“親閨女還把我往火坑裏推呢!”
“姐姐做到這份上,弟弟能差到哪兒去?我看遲瑞那孩子就是從前叫人欺負多了, 性子偏了,但心不壞。大夥都體諒體諒, 以後關照些不是?”
“是啊是啊,孩子嘛。”
“要我說,她們爸那事兒也有隐情, 人當官的做不出那種事。”
“說不準誰潑的髒水, 我不信一個大惡人能把一雙兒女教這麽好!”
“我也不信!”
你一言我一語, 潛藏的道德綁架化作一支利箭, 不偏不倚,正中紅心。
餘晚秋走不了了。
事已至此,白嬌嬌一番心機白費, 林秋葵也決意不趟這渾水。
因此當易家康提出好不容易說服幾名異能者捐獻武器辦一場拍賣會,誠邀她加入, 幫忙應付一下謠言時, 她當衆拒絕:“不巧, 易基地長, 我有事現在就得走了, 所以特地叫嬌嬌過來告別, 您別介意。”
“那可太不巧了。”
易家康遺憾之情溢于言表,身後一堆男女老少投來不善的目光, 仿佛在說:管你什麽軍團不軍團,真不識相!
而後被祁越狠戾的眼神吓得一個個縮脖子咽口水,讪讪地挪開眼睛。
這群人……很怪異。
包括易家康在內,乍一看沒有問題,可若置身其中,環顧四周絲絲縷縷冒着白汽,透着涼意,只叫人覺得怪。總覺得有哪裏不合情理,說不出來。
所幸不是官方,沒有徹查軍械庫失竊事件的義務。全國基地上百,普通人上千萬,想擴充軍團去哪兒都行,沒必要非盯着這群欺軟怕硬的家夥。
林秋葵禮貌性笑,擡腳要走,不期然被一只手攔下。
“林小姐,我想請問一下,遲瑞是在您那邊嗎?” 易家康橫着手臂,一臉讨好的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他畢竟是個孩子,登記在我們基地名下,按理說不好随便跟您走的。”
有意思,按住姐姐,還要弟弟。
想利用餘遲瑞進一步威脅餘晚秋?還是兩個異能都要?
白嬌嬌使眼神,餘晚秋緊要關頭倒不糊塗。
她自己怎樣都好,為了挽救爸爸犯下的錯付出任何代價都能承受。但遲瑞不行。
絕對不行。
“是我的想法。”餘晚秋低頭,語氣失落:“我知道他給大家帶來很多麻煩,所以……反正他這年紀沒辦法上一線和異種對戰,而且我是監護人,應該可以做這個決定吧?”
“不會給您帶來麻煩吧?易哥?”
易家康面部肌肉不受控制一抽,快速挂上笑容,像畫上去似的:“小餘你這的什麽話?我是擔心他離了你不習慣,你也是,真的放心弟弟走?”
“還是回來吧,自己帶着安心。”
“就是就是,我們幫着你照顧。”
“在外頭被欺負怎麽辦?”
應援團發力,唯獨這回餘晚秋一言不發。
……
姐姐弟弟只能選一個,弟弟已然溜出手掌心,易家康最終同意餘晚秋的辦法。
作為回擊,病重掙紮着來道謝的老人情緒過激,原地昏迷,救苦救難的大好人餘晚秋只得肩負起送她回住處的責任,連出基地同弟弟正式告別的機會都失去。
臨走前,他特意拉白嬌嬌,讓她送客人離開時務必瞧一眼餘遲瑞,确定他安全無虞,否則即便有概率惹怒卷團,也得把他們基地的住民一根頭發不少的帶回來。
林秋葵說:“他懷疑你了。”
“我知道。”接近一晚上沒睡,白嬌嬌按太陽穴,“故意這麽說,要麽想安我的心,以後還有用得到我的地方。要麽趕我走,好留餘晚秋一個傻白甜任他拿捏。”
“白折騰這麽久,我真該趁時機走。”
話這麽說,然而她們都清楚,她不會走。走不了。
真能不顧他們死活,當初白嬌嬌大可以一個人逃出朔安,何必帶上這對姐弟?
“活像上輩子欠他們的,不過,好歹拆穿了點易家康的真面目。接下來就走一步看一步,看看他到底打什麽算盤,不一定輸。” 煙霧朦胧,她袅袅婷婷地站在這兒,像一條長腿的蛇,只是毒牙并不尖利,自保能力有限。
“這個,真有什麽事就用,我有空就來。”相識一場,林秋葵給她一封信函,黑底,金棕色邊,不記得什麽時候好奇從系統商城買來的,據說随時随地拆開使用,兩分鐘內必送到她眼前。
且內容對外不可見,閱後即焚,保密性高的一批。
“謝了。”白嬌嬌收下禮物,拜拜手:“慢走啊,對話者大人。”
“……” 還整這出。
林秋葵無語,冷不防一個想法閃過腦際,宛如閃電劈開昏夜。
“昨天下午餘遲瑞和別人吵架,你還記得他說了什麽?”
她猛地回頭,神色凝重。白嬌嬌遲疑:“……總有一天,就連異種看到她都會害怕?”
沒錯。就連異種看到她都會害怕。
異種為什麽會害怕?
“餘遲瑞用異能他自己有感覺麽?我找他确認一下,你最好也告訴餘晚秋,我有一個不太好的猜想。”
“多不好?” 受她影響,白嬌嬌沒由來一個激靈,感到後背浮起層雞皮疙瘩。
“很糟糕。” 林秋葵閉了閉眼,聲音極低:“我懷疑,她就是異種王。”
轟隆!一聲巨大的雷鳴,白嬌嬌驚詫得睜大眼睛。
*
穿書前,林秋葵最愛看驚悚片和懸疑片,兩者的共同之處是通常都有反派。
作為資深觀影人,看的片子多了,自能總結出一套規律:凡需要推理的部分,為了保證質量,呈現反轉感,通常兩種可能。
1.反派或兇手是大家覺得非常正派的人。
前期以主角幫手形象出現的人物乍然卸下面具,觀衆席一片驚呼,達到編劇想要的效果。
2.反派或兇手會是無限接近卻又游離在案件之外,真相揭發前大概露面過兩到三次的人物。
一部電影一個半小時,一本小說二十萬字起,前面不斷鋪墊,最後匆匆忙忙拉出一個陌生人冠上兇手的名頭,任誰都不會接受,只覺得劇本有毛病,粗制濫造。
而經過打磨的作品,往往要把最可恨的角色擺放在最危險的地帶,進一步是聚光燈,太顯眼;退一步變成影子,又不夠吸人眼球,給觀衆留下印象。
所以低于兩次不行,超過三次太多,大約兩到三次的特寫最恰當。等真相大白的時候,大家會驚覺這人在前面就出現過!甚至不止一次在他們眼皮底下走過,光明正大從主角身邊擦過,竟然誰都沒起疑心!
由此以來,結構、情感都有了,令人印象深刻、引人回味無窮的點也充足。
代入這條定理,結合江然離開小說世界時曾拼命回憶想說出異種王的姓名可知,異種王絕對不是葉麗娜、葉依娜、包嘉樂、唐妮妮、夏冬深中的任何一個。
是童佳、袁南、杜衡、呂長虹、孫晴、姜苗、楊竹園、娜奇金波露露等人的概率很低,畢竟前兩者原小說重要人物,後幾位多有接觸,不該叫不出名。
種種分析下來,原本覺得紀堯青久不現身,搖身一變成異種王的可能性最大。而餘遲瑞一句話打破林秋葵潛意識存在的偏見,那就是,憑什麽,異種王必須是一個男人?
誰規定不能是女的?
一個溫良,友善,為保護他人不惜代價的年輕女人,被爸爸的罪行壓得喘不過氣、終于覺醒異能迎來新生的女兒,嚴厲負責的姐姐。如果餘晚秋是異種王,未免太殘忍。
事态緊急,白嬌嬌恨不能手刃易家康,立馬把餘晚秋藏到誰都發現不了的旮旯縫裏。林秋葵必須找餘遲瑞确認,以及剛剛得到一條最新消息。
有人送來一只異種,疑似黃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