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太妃回头,看见萧寒的后脑磕在台阶上,鲜血已经染红了衣领,血正顺着台阶往下淌。
她瞬间就没了脾气,心一下悬了起来,扑到萧寒身边,颤声叫他:“寒儿…”
萧寒眼神迷离的看着眼前模糊的光亮,慢慢闭眼,在没了意识。
司柠许是有所感应,心脏狠狠的疼了一下。
虽然很快就恢复正常,可她心里却七上八下的,慌的难受,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
这几日她没有见到萧寒,心里本就不安。
萧寒给她带的话也越来越少,每天只有一句不变的就是:“让她等我。”
她在等,她不急。
可这心慌又怎么解释?
是他出事了吗?怎么会呢?他今早还让哥哥告诉自己等他的。
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就这样盲目的等着。
萧寒那边,唐延看过后,没等说话,陈展便偷偷给他使眼色。
唐延直接无视,看着哭成泪人的怡太妃,面色凝重道:“很严重,后脑处有淤血,不知道能不能散开,若是散不开的话,很难醒过来…”
陈展一惊,他使眼色是想让唐延往严重点说,想让怡太妃自责,以后对萧寒不那么过分,可他没想到,竟这么严重。
怡太妃听闻呆住,心里抽痛,眼泪止不住的滑落,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忙活了一小天,唐延回宫后,将此事告知给皇上。
皇上得知后,匆忙来到赫王府。
已是入夜,怡太妃守在萧寒床前默默的掉着眼泪,深深自责。
林芷湉默默的站在一旁,眼睛也早已哭红。
多年征战,势如猛虎的敌军都未能伤他分毫,可现在竟倒在了自己母亲的手里。
皇上进来,走到床前,看着眼前曾意气风发的萧寒,现在安静的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睡着,心中难免伤感,也怨尤。
皇上语气中有些责怪的开口,说:“太妃啊太妃,朕身为一国之君都能成全他,你怎么就糊涂了呢?”
怡太妃握着萧寒的手,什么也不说,就是一个劲的掉眼泪。
林芷湉抱怨道:“都怪那个司柠,要不是她,姨母和殿下怎会闹的如此不愉快,殿下现在这样都是她克的,她就是个名副其实的灾星!”
皇上无奈道:“行了,你们先出去吧,朕跟他说说话。”
“走吧姨母。”
怡太妃不想出去,林芷湉硬搀着她走了出去。
皇上在床前坐下,心情本来沉重,开口却故作轻松:“三弟啊,休息休息就起来吧,朝中还有好多事儿等着你处理呢。”
“朕知道你累,所以为了犒赏你,朕打算等你醒了,就给你赐婚。”
“朕知道,你一定会说,皇兄不反对你们的事就已经很好了,没必要为了你做这等让百姓唾骂的事儿。”
“没关系,骂就骂吧,朕也护一回短,反正将来两眼一闭,两腿一蹬,这辈子到头了,就听不见了。”
那晚,皇上在萧寒房间里喃喃自语到深夜。
有些话,萧寒醒着的时候他无从说起,反倒现在萧寒睡了,他才喋喋不休的说出了许多心里话。
第二天一早,陈展将事情告诉了司柠。
他瞒不住什么,他觉得司柠应该知道。
可司柠的反应超乎了他的想象。
司柠听闻此事,只是呆在那看着陈展。
她像是不太相信,也像是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
陈展觉得她这个反应不太对,似乎太过平静了。
“小柠姑娘,事情就是这样。”陈展说道:“我先走了。”
司柠还在定定的看着他,像是没听见一样。
“小柠姑娘?”
“嗯?”司柠回神。
“我先走了!”
司柠朝他呆呆点头。
陈展走到门口,回头看了司柠一眼,总觉得她这样平静之下藏着某种即将崩溃的情绪。
他又担心问道:“小柠姑娘,你…没事吧?”
司柠颤抖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试图让自己保持冷静。
她扯出一丝笑意来,微微摇头:“没事。”
而陈展也在她那双互相紧握着却依旧颤抖的手里知道,她心里已经是崩溃的。
他突然后悔自己把这件事告诉她。
但其实,他不说,司柠也会从司羽和司振元那得来消息。
“你…”陈展还是不放心,又问了一遍:“真没事?”
“没事,真没事。”司柠故作镇定,声音里却还是有一些颤抖,“你先回去吧,我要是去了,定会被太妃娘娘赶出来,你帮我好好照顾他,我等他。”
陈展说:“万一殿下醒不过来,一直睡下去…”
司柠轻声道:“没关系,他想睡就睡,他睡多久我就等多久。”
陈展点了点头,踏出房门,离开司府。
第二天,司柠便控制不住自己,跑到赫王府想看看萧寒,可她被拦在王府门外,连大门都踏不进去。
怡太妃无情道:“你还嫌害他害的不够惨吗?你给我滚!”
“我害他?”司柠哭着说:“就算是我害了他,你也脱不了干系,他是你儿子,你怎么下得去手!”
怡太妃愤怒道:“把她赶回司家去,不许她靠近赫王府半步!”
司柠知道自己过激,态度柔和下来,跪下求怡太妃让他们见一面。
陈展也一直在替司柠求情,可任凭陈展在一旁如何劝说,怡太妃还是无动于衷,铁了心的不让他们相见。
赶走司柠后,怡太妃回到房间又大哭一场,她也在自责自己怎么下得去手。
可自己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之后的一个月里,司柠每天来到赫王府,都只能跪在大门外请求怡太妃。
寒冷的天里,她一跪就是一天,可怡太妃就是一点情面没有。
她跪在赫王府门外,周围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
那些人把她当成笑话,当成小丑,但她不在乎,她只是想看看他。
可再后来,她连赫王府门口都无法靠近。
这一个月,唐延每日为萧寒针灸,可针也扎了药也吃了,萧寒依旧没有转醒的迹象。
怡太妃经常在他床前一坐就是一天,她心里的自责随着萧寒昏睡的时长与日俱增。
唐延说:“时间太久了,醒过来的希望已经不大了,多跟他说说话吧,他还是能听见的。”
怡太妃平静的流着眼泪,似乎已经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那晚,怡太妃出去后,陈展坐在床前喃喃道:“殿下,你真的醒不过来了吗?你要是再不醒,小柠姑娘就真的垮了。”
萧寒的指尖轻轻勾动一下,虽然就一下,但还是被细心的陈展捕捉到。
陈展有些激动,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握住萧寒的手,靠近他的耳朵,问道:“殿下,你是想小柠姑娘了吗?”
感觉到萧寒的手在动,陈展高兴的笑了出来,可眼里却流下泪来。
他赶紧出门,想把萧寒有了反应的事告诉给怡太妃。他敲了敲怡太妃的房门,没有回应。
屋里传来东西倒地的声音,陈展意识到不对,一脚踢开房门,发现怡太妃悬了梁。
“太妃娘娘…”
陈展甩出剑,割断了白绫,接住掉下来的怡太妃。
怡太妃哭道:“你救我干什么,你让我死,你让我死吧…”
陈展激动道:“殿下有反应了,我刚才跟他说话他的手动了。”
怡太妃听闻,挣扎着爬起来,冲出房间。
林芷湉端着药进了萧寒房间,刚把药放在桌子上,怡太妃便着急的跑了进来。
她伏在床前,抓着萧寒的手,轻声问道:“寒儿,你能听见母妃说话吗?”
萧寒并没什么反应。
怡太妃泪眼看向陈展。
陈展说:“要不,您试试跟他说小柠姑娘…”
怡太妃赶忙柔声说:“寒儿,告诉母妃,你想司柠了吗?”
也许只有在听到司柠的名字,他才有反应。
他轻轻动动手指,怡太妃喜极而泣,抓着他手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母妃让司柠来陪你好不好?你想娶她,母妃不拦着了。”
萧寒紧闭的双眼流出两行热泪,昏睡中握了握怡太妃的手,虽然没什么力气,但怡太妃已经明显感觉到了。
林芷湉紧紧抓着衣服两侧,眼泪掉落,默默的退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怡太妃就让陈展把司柠带到赫王府。
司柠进去的时候,怡太妃和林芷湉都在房间里,她在门口停下,有些不知所措。
一月之久没有见到他,司柠极力的隐忍着,克制着心中的情绪。
陈展轻声道:“小柠姑娘,快过去吧。”
司柠在怡太妃和林芷湉的注视下走向萧寒,看着他昏睡的模样,眼睛瞬间模糊。
她在床前坐下,握住他的手,掉着眼泪,浅笑着颤声道:“萧寒,我来了。”
也许是就在等这一刻,当她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时,他眼角不断有泪流下。
他心里什么都明白,他听得见她颤抖的声音,闻得到她身上的淡香,可他就是怎么也醒不过来。
司柠拭去他眼角的泪,轻声说道:“你别哭,我就在这陪着你,哪也不去。”
萧寒想握紧她的手,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他用尽浑身解数,最后也只是动了动手指。
司柠把他的掌心贴在自己脸上,“你不是喜欢看我穿红色衣服吗?你快点醒过来,你醒过来我就穿给你看。”
“萧寒,我饿了,你能不能起来给我煮一碗栗子粥,我好想吃你煮的栗子粥。”
司柠虽然极力在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却依旧哭到咳嗽,咳到不知怎么就吐了血。
“小柠姑娘…”
陈展后面的那句你没事吧,在怡太妃面前生生咽在了肚子里。
怡太妃伸手想把手里的锦帕递过去,可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她心里一阵酸楚,在看不下去这苦情的场景,转身离开房间,在门外哭成泪人。
怡太妃也在想,如果萧寒醒来还是想娶司柠的话,那她到底还要不要阻拦?
她心里还是想阻拦的,虽然她嘴上说不拦着了,可那也不过是想让萧寒快点醒过来罢了,并非真心。
但就在刚刚,她看到方才的一幕,心里某个地方被触动,松解,之前的坚持好像也开始动摇。
怡太妃想起,自己第一次去找司柠谈话的时候,司柠就让她眼前一亮。
她那个时候还惋惜过,如果这个女孩子不是个灾星的话,自己会对这个儿媳非常满意。
那现在呢?就算她不是灾星,可她生不出孩子啊…
怡太妃还是说服不了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样才可以让司柠和萧寒两个人能善始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