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
陈国残余的部队驻扎在一处名为枯萝岭的雪山附近。
原本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已经离开了北域雪原,踏上祖国的土地。
但昨天夜里通过万里镜跟宫中的大人联系后,却收到原地等待的指令。
当第一缕晨曦越过山头,投射在营地上时,他们等的人出现了。
一辆精致兽车碾碎冰雪,缓缓驶来。
车门开启,昏暗的车厢里有七个年轻的身影。
六位美丽少女面带满足的微笑,酣睡未醒。
唯有一位看起来尊贵优雅的紫衣青年,手持木杖坐在中央。
众位等候多时的陈国将军一见此人,纷纷恭敬跪下。
“罪臣参见十四公子。”
和死去的迟铭、黄封不同,他们并不了解眼前这位青年的身份。
但收到的命令是见其如见陈皇本人。
青年嘴角微翘,“听说你们在那只小猫儿的手里吃了不少苦头?”
“罪臣无能,恳请公子责罚。”
“无妨,作为一群蝼蚁,你们的表现再差一些,我也并不会有半分惊讶。”
听到这种近乎侮辱的话,众将心里皆暗生怒意。
要知道,即便是陈国皇帝,对待他们也从来都客客气气,不敢轻慢。
其中一个忍不住抬起头,瞪了一眼。
青年摇了摇头,“想咬主子的狗,留之何用?”
说着,左手食指的指尖划了一下。
下一刻,那人的身体从上到下,被整齐地一分为二。
震惊、迷惑、恐惧……
同为灵墟境,陈国将军们在青年出手之前,竟全都没有任何警觉。
也就是说,只要他想的话,可以瞬间夺走这里每个人的性命。
“不错,现在你们的眼神就乖多了。”
青年右手摩挲着嵌在木杖顶端的一颗头骨。
洁白莹润,仿佛用绝品美玉雕琢而成。
两个圆圆的眼洞里不时有暗绿光芒闪烁,那光芒竟隐约让人感受到一种淡淡的悲伤和绝望。
“把这里收拾一下,然后跟着我,去将那只不听话的猫儿抓回来。”
“遵,遵命。”
……
不到两日的功夫,陈军撕毁协议,掉头杀回来的消息就传遍了五大部落。
面对这种情况,玛依族人除了谩骂几句之外,并没有太多惊讶。
毕竟打了几万年交道,这群南方豺狼违背承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如果放在以前,大家可能会为之心慌,但现在全然不同。
所有人都相信,只要有离洛神女在,一切麻烦都能被完美解决。
陈军的路线很明确,以枯萝岭为起点,直奔约哈王城而去。
其他城镇哪怕离得再近,他们连摸都不屑于摸一下。
离洛选择的应对措施也很简单,按兵不动,等敌方长途跋涉至白狮城附近,再一战决胜负。
又是白狮城。
前两次面对险境,安然度过。
这一次它是否还能创造奇迹?
约哈王宫。
桓殷独自走进一个安静到极处的房间。
房间尽头,面向墙壁站着一位身姿婀娜的白色身影。
墙壁上挂着一幅古画,画的是一位中年男人的肖像。
“你说,我们武者刻苦修行,为的是什么?”离洛冷淡的声音传了过来。
桓殷慢慢走过去,在距离她十步左右的位置停下。
他看着墙上的画,画中男人仿佛也正用炯炯的目光朝他看来。
沉吟片刻后,桓殷开口道:
“对我而言,修行是为了获得力量。获得力量,是为了掌控命运。”
“啊,说得不错……曾经的我,跟你是同样的想法。”
桓殷神色一动,“那现在呢?”
“八年前我明白一个道理,在这个世上,绝大多数人都被无数的枷锁束缚着,任你如何挣扎也不可能解脱。”
“从那时起,我的一切努力都只为了一个目的。”
“为自己营造一场盛大的死亡。”
桓殷倒吸了口寒气。
他眼中那看似柔弱的少女,此刻隐约成为一团汹汹燃烧的火焰。
哪怕燃尽自己,也要消灭那些不该存在的污秽。
他很想问:是什么将你逼成这副模样?
但他问不出口。
明知自己无能为力,又何必假意惺惺?
“桓殷,你走吧,回你的鞑里王宫去。”离洛忽然沉声道。
“陈军就要攻过来,你这个时候把我单独调走,莫非看不起我的实力?”
“这是命令,你不走,我便杀了你。”
桓殷再度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点点头,“好吧。”
“后会有期,离洛。”
王城中某间酒馆。
三个年轻人坐在一张桌子旁,喝酒猜拳,好不快活。
“蓝川兄弟,前几次都是你请客,咱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今天这账必须由我来结。”
“多吉大哥都这么说了,小弟自然不会跟你抢。来,咱们再干一杯!”
“不喝了不喝了,今晚是我哥俩轮值,再喝下去怕是要误事。”
这三个人里,年纪最小的便是蓝川。
另外两人是他近日结交的酒友,名唤多吉和那森,乃是一对同胞兄弟。
这二人都是王宫中的高级侍卫,性格颇为豪爽,很容易打交道。
“那好吧。说起来,两位大哥在王宫中做事,想必能了解到不少趣事吧?”
“哪里,现在宫中的规矩可严得很,大家平日里做事都提心吊胆。一旦出了事故,轻则受刑,重则丧命啊。”那桑苦着脸说道。
接着又语调一转,“不过想到这一切都是为了王上,所有的苦累就都不值一提了。”
蓝川点点头,继续装作不经意地问:“我听人说王上以前有个妹妹来着,是真的吗?”
多吉双眉一抬,“连笙小姐都名号都不知道,你是咱约哈部的人吗?”
“小弟没给你们说过吗,我是鞑里部落的啊。”
“原来如此。说起笙小姐啊,她人长得漂亮,性格也和善。”
天黑得越来越快,晚间的风也逐渐带上了透骨的寒意。
松鼠在洞穴蜷起毛茸茸的身子,枯朽的黄叶挂在枝上,瑟瑟发抖。
在临海的这处断崖边,一行五人分散站着,目光不约而同汇集于远处海面上缓缓驶来的一艘巨船。
这五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衣着打扮亦不相同。
但他们却有着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眼神中都透着一种令常人感到不安,甚至畏惧的气息。
据说这样的人,双手大都沾满了血腥。
风呼呼作响,海浪狠狠拍打着脚下的岩石,置身于这片难以平静的天地,五个人却都保持着沉默,谁也不愿意开口说出第一个字。
直到后方脚步声传来。
他们转身,发现来者是一个身材又高又瘦的黑衣人,以及一对年轻夫妇。
他们自动忽略了黑衣人,目光全集中在那对年轻的夫妇身上。此二人形容气质皆非凡品,实在让人无法不去关注,更何况那位美貌的妻子还挺着个颇为显眼的大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