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泛舟湖上，不同于西子湖，碧波湖更大，很大。波面也不似西子湖一般如镜，而是常常有着粼粼波光。
王子建架舟游于湖上，忽然问道：“你每日修行也算十分勤奋，可对修行方面有什么问题或见解？”
郑长生想了想，似乎自己的修行不过按部就班，遇境破境而已。
真说有什么问题的话，就是以前他每日要广阅各个典籍记载，却也有如今差不多的修行速度。
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或许境界高了，破镜就慢些，很正常。
郑长生摇了摇头。
王子建又问道：“对《青竹经》上可有什么问题？”
郑长生稍稍犹豫，还是问了出来：“不知此经到底是什么？对我的修行可有什么帮助。”
王子建沉思片刻，
“此经是我们青竹岛的根本所在，你若日后收了弟子，务必也传于他，若说对修行的帮助，目前看来，于你破镜毫无作用。”
郑长生有些不解。加上自己，王子建已经收了四十个徒弟，其中抵达宗师境界的可不少，在江湖上，若是青竹岛自称一派，即便没有王子建，仍会是江湖前五的大派！
“那您为何还在教我《青竹经》？是单纯为了传承？”
“当然不是，也是为了你的修行。”
王子建闻言笑道，
“论天赋，你算的上百年难遇，论眼界，你曾观过阎王殿的典籍。那么师傅想知道，你是如何看待修行的？”
“修行……修行一事，便如凡人登山一般，只待我一鼓作气直冲山顶便可，若是中途停歇，反而欲发乏累，更加耗时耗力。”
郑长生手中有着大量的仙武绝学，修行一路在他看来，不过是铺好了路，只待他走罢了。
王子建闻言却笑了笑，没有直接评价些什么。突然又问出了另一个问题。
“一凡人，何时能停于湖面一日不坠。”
郑长生认真思考一番，答道：
“若是以我的天赋，日夜苦修，不过两年时间便可到达旋照五境，已可借着一些特殊方法悬于湖面。”
王子建哈哈大笑，指了指两人脚下的船。
郑长生一下就明白了，凡人坐船即可，自然就能够轻易停于湖面。
郑长生也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自己的回答倒显得愚笨了。
王子建放下双桨，站起身来，指向远处竹林，郑长生顺着看去。
秋天很是肃杀，不似春夏的姹紫嫣红，整个岛上一片金黄，只有竹林处，如同嵌在秋天里一般。
放眼望去，金秋蝶叶，摇竹风高，湖中是凉的，岛上是暖的。
“远处竹林，你能不能记住？”
“自然能。”
“那你能否画出来？”
“这……我可以试试。”
王子建点了点头道：“你交出一副合格的竹画，我便开始传你仙武修行上的事”。
回去后郑长生便尝试作了一副画，只是以前从未作过画，他自己看着就很不满意。
于是郑长生便开始每日划舟到那处观竹。
“小师弟，又去观竹啊？唉，大师兄可千万不能怪我身上啊！”
历青青很似“不情愿”的将舟借给郑长生。
一个月后，郑长生终于画下来一副自己满意的竹画。
那幅画很是不错，无论是竹林，还是湖面和岛上他处，都已神似。
然而王子建并不满意，他又带着郑长生在岛上离竹林稍远处观竹。
这次郑长生看的更为认真，等到回去时，一副竹楼星点，玉干弄舞的水墨画又被画了出来。
这次总该让王子建叫好了吧！便是王子建自己也不记得画的这么好。
然而王子建看了看画，并未评价，只是说过几天再带他观竹。
时间一天天过去，每过几天王子建便会带着郑长生在不同的地方观竹。
渐渐的，一场雪悄然而至。
青竹岛更加清净了，连叽叽喳喳的鸟雀和虫鸣也随秋风离去。
郑长生已经有了每日画竹的习惯，心中有了各个角度下的竹，只是仍然没有一张画让王子建满意。
当然他也没有落下修行，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觉得自己的修行愈发阻滞了……
大年三十，也叫除夕，青竹岛内外点缀了不少喜庆的红色。
历青青正在一个亭子中打瞌睡。
“历师妹，怎的今天不去撑船了？”
文梓撑着懒腰打趣道。
“怎个湖面都冻住了，哪里用的到我撑船”
“小师弟的画怎么样了？”
“还不是老样子，不管他画什么，画多好，师傅都没说过一句话。”
“要不咱帮帮小师弟，最近我看佛经，里面有词叫当头棒喝，啧，说不定小师弟就差这个。”
“咦——你要是敢打小师弟，我就让你去坐轮椅。”
“哪跟哪啊？我的意思是，指点一下小师弟，或许小师弟就差这一下指点呢？”
历青青翻了个白眼，双手托着下巴，
“那也得知道怎么指点啊！小师弟的画我看了，画的好极了，那劳什子御用画师说不定也就这样了，师傅是不是故意刁难小师弟啊？”
“算了，你这脑子也这么着了，你想想师傅教你的时候有没有让我们画画？”
“没有啊，我是来学武求道的，学画画干什么？”
“所以嘛，这事的本身肯定不在画的好坏，我跟随师傅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师傅对画有什么兴趣。”
历青青闻言眼前一亮，
“所以说？”
“所以师傅是想要小师弟明白些道理！”
历青青更好奇了。
“什么道理？”
文梓来回踱步，过了一会，两手一摊道：“我也不知道。”
历青青气的一砸桌子，
“那你说了不和没说一个样吗，还不是不知道！”
文梓抚须大笑，
“我不知道，但有人肯定知道。”
历青青眼珠滴溜溜一转，
“大师兄！”
除夕夜，整个碧波湖旁都挺热闹的，碧波湖旁有三座城，芒城，湖城，句城。
今夜的三城，都是灯火辉煌，湖边有人在放天灯祈福，有人在放花灯许愿，碧波湖上一盏盏花灯闪烁，倒是一副绝美的风景。
青竹岛上没有远行的师兄弟不多，除了郑长生就只有五人，因此很是冷清，几人便约好连带着文梓一家同去城里逛逛。
只是郑长生没有跟去，他并不打算因为这一天的特殊就休息。
明月当空，演武场上又舞动起那个身影。
平时这个时候也只有他一人在此修行，只是今日他觉得尤为孤单。
唉！
往年的这个时候，老郑都会什么事都不忙，只是带着他向普通人一样，去放天灯，放烟花，然后在山上远远的看向那些正热闹着的城市。
其实他并不孤单，远处的王子建正无声的看着这一切，叹息一声，随后身形闪烁。
“小何。”
“老郑！”
郑长生忽的望去，是王子建。
“长生，我的徒儿，那些事，你还是放不下。”
郑长生点了点头，他以为自己早就放下了。
“师傅不去城里逛逛吗？”
一声师傅倒是让王子建稍感欣慰。
“不去了，我活了三百多岁了，看着五城变成两城，又变成如今的三城，看着他们的祖辈出生，老死，但灯火却是每年都差不多的。”
郑长生又点了点头，继续修行起来，他练得是阎王殿内记载的一种仙武绝学，唤作掇星攫辰，是所有绝学中最高一档的秘籍。
王子建看了一会儿，说道：“长生，跟我来。”
郑长生有些不解，两人很快就到了湖边，两人又乘着船，到了湖中，王子建将双桨收回，任舟自横。
王子建指向一方，
“看。”
郑长生放眼看去，是许多祈福天灯升起，很远，看不真切，反而向是点点星光。
咻——
一声咋响引得郑长生扭头放去，已经有人在放烟花了。
郑长生呼出一口浊气，笑了起来。
世间总是会有一些事一些景让人情不自禁觉得美好，让人想要去守护。
郑长生看向王子建，想着船上的要是明幼清就好了，又是另一道绝景。
王子建看向傻笑的郑长生，笑呵呵的问他想啥呢。
郑长生如实说了，引的王子建哈哈大笑。
不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年郎嘛，嗯，过了年要十七了！
“师傅，我的画是不好吗？”
“画的很好，只是我又不是教你画画的，你也没必要磨练画技。”
郑长生更好奇了，
“那为什么没有合格呢？”
王子建没有直接回答，
“知道问师傅了，不错，既然认了我这个师傅，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该直接来问，虽说身为师傅，我应当直接教授你，但我也不一定知晓你哪处有所不解。
有位儒家的圣人说了，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这个‘惑’字很重要。”
郑长生正等着下文呢，王子建却不说了。
郑长生：“然后呢？”
王子建笑道：“但这个惑要你自己去解，随便怎么解都可以，但我给你解，不太合适。”
郑长生：“……”
新年的钟声响起，城中传来了放爆竹的声音。
旧岁辞噩去，新年拜福来。
“长生，新年到了！”
“师傅，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