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因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一步。
祂主动拉近了自己与夕雾之间的距离。
而离她越近, 那一抹清新的幽幽香气便显得愈发浓郁了起来，如同一张逐渐收紧的蛛网一般，将兰因一点一点地缠绕、束缚住了。
夕雾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她抬起眸子看了兰因一眼，既没有后退一步, 也没有上前一步。
兰因忽然间反应了过来——自己似乎与她靠得太近了些。
祂有些不知所措。
祂只不过是下意识地做出了这般举动。可是, 就连祂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祂的行为到底有多么“反常”。
夕雾则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兰因的面前, 很有耐心地等待着祂下一步的动作——就好像……无论兰因对她做出什么事情来, 她都会无条件地纵容祂。
少女眉眼弯弯、红唇微勾地看着自己。她那双墨色的琉璃眸子里清清楚楚地映照出了兰因的身影。
她的眼睛里只有祂的倒影——此时此刻, 她只看着自己一个人。
也许夕雾自己并没有意识到——她的注视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自己被她偏爱的错觉。
兰因的眸光轻轻地落在了夕雾的身上。
她脖颈间先前烙印着的斑驳红痕，此时几乎已经全部消失殆尽了。
光洁如玉的白皙肌肤一尘不染般，隐隐约约间泛着莹润的光芒, 看起来显得极为诱人。
玖酒那个时候不可抑制的“失控”举动, 似乎也变得有迹可循了起来。只不过, 哪怕那时玖酒再“放肆”，夕雾也没有选择推开他。
兰因微微敛了敛眸子。
莫名其妙地, 祂淡淡地开口问了一句，道：“你……喜欢玖酒吗？”
对于兰因这个突如其来的“奇怪”问题，夕雾看起来显然有些错愕。她不由地挑了挑眉, 神色散漫无比。
她并没有选择直接开口回答兰因的问题, 反而是勾着唇角反问了一句, 道：“‘神明大人’何出此言？”
她好像浑然不惧怕神明的威严一般，态度平静又淡然。而细细听去, 她的语气里竟然还带上了一丝似有如无的轻佻之意。
听到少女毫不畏惧的反问话语之后, 兰因不由地怔愣了一瞬间——祂为什么要在意这种事情？
祂不禁沉默了片刻。
夕雾见兰因沉默不语, 倒也不再继续“为难”于祂了。
她慢慢地眨了眨眼睛，一字一顿地开口说道：“‘神明大人’，有的时候, 好奇心太旺盛，也不是一件好事。”
夕雾的视线从兰因的身上漫不经心地划了过去，仿佛是意有所指一般。
“而且，‘神明大人’，你真的知道什么是‘喜欢’吗？”少女笑意吟吟地开口问道。
兰因垂着眸子，看起来似乎有些困惑。
“什么是‘喜欢’？”祂语气平静地开口问道。祂的语气里无波无澜，仿佛是在认认真真地向夕雾求教一般。
“唔。”夕雾微微皱了皱眉头，看起来像是有些困扰与纠结一样。
她可不想“误人子弟”。
就在夕雾犹豫不决之际，不知怎的，兰因又轻轻地向前迈了一步。
此时此刻，祂与夕雾之间仅仅只是隔了几寸的距离。只要祂稍微伸出自己的手，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触碰到她。
而祂也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心跳似乎隐隐约约地加快了几分。
有那么一瞬间，兰因几乎就要认为——这就是所谓的“喜欢”了。
祂曾经“观察”了夕雾五个世界。祂看过其他人为她着迷、为她痴狂的模样。
他们喜欢她。甚至于……他们深深地爱着她。
这种近乎于毫无意义的感情纠缠，从前的兰因并不在意——身为神明，他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多余的感情。
可是，现在的祂，对于所谓的“喜欢”与“爱”，却变得格外好奇。
祂“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尤其是，当夕雾站在祂面前的时候，这种感觉便愈发强烈了起来。
“你可以告诉我吗？”兰因直勾勾地盯着夕雾，颇有些执着地继续追问道。
祂完美无瑕的脸庞之上多了几分茫然与困惑的神情。而当向来面无表情的“神明大人”产生了情绪波动之后，祂的身上便沾染了几分人间的红尘气息，让人恍然间觉得……祂并非遥不可及。
哪怕祂脸上的细微表情转瞬即逝，可是，那一刹那间足以惑人心神的极致美感，依然足够惊艳，带着一抹惊心动魄的绮丽之感。
这位“神明大人”的一颦一笑与一举一动，似乎都带着一种无法用言语轻易描述的、无与伦比的惑人美感，足以让任何人都心甘情愿地成为祂的信徒。
祂的声音如同天籁一般，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对祂言听计从——神谕颠扑不破，又岂容他人置喙？
但是，夕雾好像是一个例外。
她不会诚惶诚恐、恭恭敬敬地对待“神明大人”。甚至于……她居然敢质疑祂、反问祂。
可是，兰因却并没有觉得自己被“轻视”或者“冒犯”了。
她很特别。
……
“我……”夕雾难得有些迟疑。
像她这种人，哪里会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喜欢”呢？
而且，她方才也只不过是随口反问了兰因一句话而已。她怎么知道兰因会这般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下去。
少女好看的眉头轻轻蹙着，眉眼之间仿佛是笼了一层朦朦胧胧的轻盈雾纱一般，让人一心只想着要伸手替她抚平眉间的细微褶皱，好让她不再继续蹙眉。
她微微地咬着唇瓣，一脸的茫然之色。洁白贝齿将柔软的唇瓣咬出了一道几不可察的浅淡弧度来，绯色之间映着一抹雪色，看起来便显得尤为……勾人。
而她墨色发丝间簪着的“圣魂花”，似乎也感受到了她心中的情绪一般。原本盛开着的莹白花瓣们纷纷收敛了起来，为她添了几分莫名的“萧瑟”之感，我见犹怜。
一时间，兰因便想着——自己方才是否有些太过于咄咄逼人了，以至于将少女逼到了现在这样困惑的茫然境地之中。
祂竟然开始反思起了自己刚刚的行为之中是否存在什么过错之处。
兰因下意识地伸出了手，祂想要抚平夕雾眉间的褶皱。
玉白的指尖轻轻地按在了夕雾的眉头处。祂指尖之上的温度有些冰凉，仿佛冬日的雪水一般，沁人心脾。
祂的动作无比轻柔，仿佛是在对待着什么极为脆弱的易碎品一样，带着些小心翼翼的珍视之感。
不知为何，祂并不想看到夕雾蹙眉的模样。
夕雾显然也没有想到——“神明大人”会突然对她做出这般……如同“安抚”一般的举动来。
她愈发茫然不解地眨了眨眼睛，纤长又浓密的睫羽微微颤动着，像是忽然间迷了路的蝴蝶一般，惹人怜惜。
少女十分“乖巧”地站在原地，她一动也不动，任由着自己一点一点地替她抚平了蹙着的眉头。
兰因微微地抿了抿唇。
祂似乎有些明白“喜欢”的意思了。
譬如说，此时此刻。
……
只不过，兰因很快就收回了自己的手。
可是，让祂完全没有想到的是——夕雾竟然反手抓住了祂的手。
“‘神明大人’。”她开口唤祂，声音清澈如水。
兰因本可以立刻挣脱掉她那微不足道的束缚，但是，不知为何，祂并没有选择那样做。
少女的力道并不大，可是，兰因却觉得……自己似乎被她牢牢地钳制住了。
无法挣脱、无法逃离。
事实上，夕雾这样“冒犯”又突兀的行为，显然已经是一种无可辩驳的“大不敬”之举了。
而兰因却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便没有其他的反应了。
显而易见，祂宽恕、纵容、甚至是默许了她的“冒犯”之举。
少女主动抓住了祂的手。
祂能够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少女纤纤玉手之上的柔软触感。她手上那一片白皙的肌肤光滑又细腻，而她的指尖更像是带有某种极为奇异的神秘力量一般，在触碰到祂手上的肌肤之时，不可避免地带起了一连串几不可察的细微痒意，然后，这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从祂的手上一直蔓延到了心尖之上。
这种感觉极为陌生。
“夕雾。”兰因轻轻地开口唤了一声夕雾的名字。
祂的语气里分明不带有任何特别的情绪，然而，祂比平常稍微轻了两分的语调，还是暴露出了祂此时的心绪不宁。
夕雾向来敏锐。她很快就察觉到了兰因与往常不同的异样之处。
但是，夕雾却并没有做出更进一步的举动来。她像是一个坏心眼的恶劣孩子一般，在引起了兰因的情绪波动之后，夕雾便轻飘飘地松开了自己的手。
她任由着兰因独自一人沉浸在方才那一阵颇为陌生的奇异感觉之中。而她自己则是浑然不在意地抽身离开了，毫不留情。
兰因只觉得自己的心头陡然间泛上了一抹似有如无的失落之情。祂的指尖微微动了动，仿佛是想要立刻抓住什么似的。
眼前的少女脸上满是无辜又单纯的表情，她坦坦荡荡地抬眸看着兰因，就好像刚刚那个“恶作剧”的人不是自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