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真是, 糟糕的感觉啊。艾薇居然能坚持到现在，果然是奥特战士, 意志力惊人。】
赫伯特发出一声苦笑。
他试探着使用了心灵传声。
【你还好吗？】
链接的对面, 是虚弱得几乎不存在的生命，有足足三秒钟的时间，赫伯特甚至无法寻觅到她的存在。所以他知道, 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果然，艾薇没有回答他。
……她可能早就听不到自己的问话了。
黑雾尖啸着, 如同千万把刀剑割开他的皮肤、无数的电流贯穿他脆弱的神经末梢、最后是匕首残酷地搅弄着他的大脑, 将原本还算清醒的意识搞得混沌一片。也许是一秒钟，也许是永恒, 他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马格马星人的手里，被他们残酷地审问和折磨。
但他居然要为此庆幸。
——因为曾经经历过这样无情的对待，他对疼痛的忍耐性很高。所以，当他对痛苦感到麻木时，他依旧是清醒的。
他还可以尝试着呼喊艾薇的名字。
……
摇曳的烛火没有回答他。
他, 或者说是她，变得那么微弱, 那么渺小，却还是固执地伫立于此, 释放着她仅剩的光能。
每一缕光，都是她逝去的生机。
赫伯特长长喘出一口气。
【这感觉真糟糕啊。】
他苦笑着对自己说。
赫伯特和艾薇不一样。奈克瑟斯本身就代表着光明，他的力量和生命近乎等同。可赫伯特的能量只是接近光属性，而不是真正的光。想要对抗格鲁米, 他就要将自己“燃烧”，如同随时会“砰”一声散开的炸弹。
可以想见，他能量的消耗速度, 自然要比正常情况下迅速得多。
……
他当然也就会觉得更痛苦。
【那我有后悔吗？我是在后悔吗？】
赫伯特询问自己。
两秒钟后，他缓慢地摇了摇头。
【即便死在这里，痛苦万分地死在这里，我也不会有任何的悔恨，因为这就是我的选择。在我出现在这里之前，我就对这个结局有所预料了，我认为我能接受它，不是吗。】
【我现在依然觉得，我能接受它，这一点没有变。】
这位战士缓慢地露出一个笑容。
——很疲倦、很痛苦、很微弱，可还是能隐隐看出其中的温柔和释然。
……
然后，他的意识终于也变成了一片混沌。
世界摇曳旋转，化作黑暗的深渊。
*
*
*
复仇者大厦内——
“那个大块头看着有点眼熟。”
“这是重点吗？”
“没办法，我们现在也只能关心这种事情了，是不是。”
娜塔莎耸肩，语气显得轻飘飘的，只是眼睛里并没有多少笑意。她靠着窗，静静凝视那一金一白的两团火光。
光团在跳动着，颜色越来越黯淡，却迟迟不肯熄灭。
娜塔莎突然就联想到了黏在蛛网上的蝴蝶。
——明明已经处于濒死的状态，蝴蝶却还是在努力拍打着柔软的羽翼，试图为自己争取出一线生机。可它不知道，它越挣扎，蛛丝就会将它束缚得越紧，直到它的生命彻底终止在这个囚笼之中。
它是美丽的、是干净的、是温柔的、是正义的。
可这一切都毫无意义。
……世界是如此的残忍、如此的冷酷，又怎么会因此就对她温柔相待呢。
女子的手指轻轻按上玻璃，烙印了她暂时看不见的痕迹。
“他可以帮助到奈克瑟斯。”她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缓缓响起，“也就是说，并不只有奈克瑟斯才能抵御格鲁米。只是我们现在的武器还不够强大，我们无法制造出强烈的光，将这黑雾撕开。”
但是，客观层次上，“光”依旧是存在的。
——如果她的猜测没出错。
一直在黑暗中敲击键盘的托尼.斯塔克终于停手了。
“很有道理的话。”他撇嘴，“事实上，我也是这么想的，很早之前就这么想。”
那么，问题来了，这么想有什么用吗？
“如果我们没有办法手搓一团光，知道了这一点，对我们来说也毫无意义。”钢铁侠冷酷地指出这一点，“所以，我的战友们，我现在只想听到实际的方法，能对付格鲁米的那种。懂吗？如果没有，你们就不要打扰我，这很浪费时间。”
我写代码写得火星都要冒出来了，我够辛苦了，明白否。
娜塔莎：……
其余的同伴都选择闭嘴，沉默的空气就显得格外凝滞。
托尼终于找回了一点情商。
“好吧，我得说，我已经把我能操控的所有照明设备都打开了。”他嘀咕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光’是客观存在的，就算我们无法看到它，它也能消灭格鲁米。我还不至于连这点事都想不清楚。”
娜塔莎：。
这种时候了，几乎就是世界末日，你的这张嘴就不能稍微说点好听的吗？
不愧是托尼.斯塔克。
是你的作风。
女人似乎是揉了揉太阳穴。
她看向窗外，发现那两团光芒变得越发微弱朦胧，如同在风中摇曳的烛火，也许下一秒就会被黑暗吞没。
“足够的光，撕裂黑暗。”
她低声喃喃着，“他出现在奈克瑟斯身边，他是想帮艾薇缓解压力，也就是说——”
他能做到的，人类真的就做不到吗？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娜塔莎眉头一跳。与此同时，钢铁侠那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好像是他撞到了桌子，于是桌面上的东西尽数滚落。
清脆的响声，有那么一瞬间，居然像极了天籁之音。
*
*
*
“不只是奈克瑟斯！妈妈，你看，那个巨人也能发光！你快看，妈妈！”有小孩子大呼小叫着，语气格外欢快，“是因为他在奈克瑟斯身边吗？所以他也能发光了！”
“不。”做母亲的在叹息，“是因为他也拥有强大的力量，他是奈克瑟斯的战友，在帮奈克瑟斯打怪兽呢。”
“是这样吗？”
“嗯。”
“那，妈妈，奈克瑟斯能赢吗？”
“……”
看着那微弱的光芒，女人实在没法坚定地表示，奥特曼能够再次战胜敌人。可是，作为人类，作为母亲，她实在没法残忍地对自己的孩子说，“放弃吧，我们很快就要死了，在奈克瑟斯死掉之后。”。
太过幼小的孩子不理解母亲的沉默。
她凝视着巨人的方向，满眼骐骥。
片刻后，她突然又欢呼起来。
“星星！”小女孩蹦跳着鼓掌，还不忘记扯一扯身边人的衣角，“妈妈，快看，奈克瑟斯好厉害，我又能看到星星了！那是星星吧？真漂亮！”
“怎么可能？星星……”
奈克瑟斯连自己的命都要丢掉了，他怎么可能还有余力，让天幕露出星光的色彩？
女人叹息着。
可是，她的话刚刚说到一半，就卡住了。
因为她抬起头后，真的看到了那微微闪烁着的“星光”。
……
那是星光吗？
不，那不是星光。
星星怎么会真的从银河跌落下来？
一点点闪烁着的烛火在靠近奈克瑟斯的方向——女人想，那应该不是自己的错觉——最开始，它们就像是落在视网膜处的假象。人们会觉得，只是自己太过渴望光明的来临，才会幻视到这一幕。可，离奈克瑟斯越近，这些光芒就越明显，最后它们好像汇聚成了一条流动着的纱带，雪白又璀璨、高贵又圣洁。
其实，这些光芒到了奈克瑟斯的身边，也依旧是微弱的。
——连奥特曼都无法抵御这四面来袭的黑雾，区区“照明设备”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可是，质量不够，数量来凑。
靠近奈克瑟斯的照明设备真的太多了，一台又一台，织成河流和汪海。一缕星光灭去，就有上百点烛火被点亮，仿佛是要给奈克瑟斯披上一层光辉的外衣。
通信频道里，大家你一言我一语。
“还有照明设备吗？还有吗？”
“别催！我是傻子吗？有的话我会不调过来？我连夜光的扫地机器人都一起操控了！”
“这个数量可能还不够——”
“我知道！”托尼.斯塔克语速飞快，“黑雾能够损害机器，很多照明设备的核心都被破坏了，我也没办法。只要是能动的，我都——这里，这里还有一批照明设备！给我三秒钟！”
“你辛苦了。”
“只有纽约这里的照明设备吗？哥谭那边呢？大都会呢？别的城市呢？”
“正在自主移动中。”
蝙蝠侠的声音还是那么低沉沙哑。
普通人听不到他们的七嘴八舌，他们能看到的，是越来越多的星点，给这个过分死寂的世界重新注入活力。
是错觉吗？
随着光团汇聚，那些“烛火”越来越明亮了，黑雾在不断地后退，被这份光明吞噬融化。
奈克瑟斯身上的花纹都好像重新染上了色彩。
“我们要过去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站在路边的年轻人小声问自己的朋友——他终于能隐约看到朋友的眼睛了，“那里是有光的，跟这里不一样。”
朋友犹豫了三秒钟，缓缓点头，他说。
“好。我们过去。”
这样的对话在频繁地发生。
“我拿着的好像是手电筒，我也过去吧？算是助力了。”
“我家里没有能拿的啊！电灯又拿不走——怎么办？哦，对了，台灯！我的台灯是电池的！我把它抱过去好了！”
“奈克瑟斯能接受手机和平板的光亮吗？应该可以吧？”
“咳咳，靠近那里的话，我是不是终于能玩手机了——”
“你正经点。”
窸窸窣窣的声音中，或明或暗的光亮融合在一起，被侵蚀的黑雾也越来越多。那里似乎终于出现了一片禁止格鲁米通行的“死亡区域”。
光芒越来越亮，涉及的范围也越来越广。
终于——
汇聚的星火强行撕开了那层厚重的幕布。
雪白的光芒如一把出鞘的宝剑。
……
那也像是宇宙间终于生出的第一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