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西没想到自己还能再睁开眼。眼前尽是些暗色的水草, 头顶是巨大的水底岩石，她正躺在水草和珊瑚的床上，旁边就是蛟苍。
什么情况？！
洛西一下从床上滚了下来，连带着一旁的蛟苍都摔了下去。
“唔……”蛟苍□□一声, 慢悠悠睁开双眼, 竖起的蛇瞳满含困惑。
“西西。”他软声道, “怎么了？”
“你看这是哪？”
蛟苍盘起身子, 向着四周看了看，最后道：“这里也许是傲来国附近的那片海域？”
洛西围着蛟苍看了看，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她围着蛟苍转了一圈, 然后又转了一圈。
“苍，你是不是不太对劲？我总觉得你好小啊。”
话音刚落, 蛟苍也对洛西道：“你也是, 看起来还没有周围的石头高。”
洛西眨巴眨巴眼, 看了看周围的石头，发现自己只有石头的一半高。
她下意识想要把自己变大，但试了几次后都毫无反应。
“发生什么了？！”
洛西有点慌乱, 她看着蛟苍, 努力回想起自己昏迷前发生的事情。
“我们被菩提袭击, 随后我们都晕死过去。”
“那我们这是被抓了？！”
“也许, 但这里没有人, 我们可以上去看看。”
两条圆滚滚的小蛇就这么游上了海面，他们悄悄露出头, 就见不远处似乎是傲来国的地方上有很多奇怪的建筑。
岛上有高楼, 甚至空中也有。
这高楼的样式有点像洛西在地球上时见过的楼房。
岸上有人发现了他们，那人赶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惊喜道：“你们醒了？！是洛西大神和蛟苍大神对不对？”
洛西对上那人惊喜的眼神, 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微微点点头，“你是？”
“我是这儿的居民。”那人道。
说着，那人腾空而起，越过水面一下飞到洛西和蛟苍面前。
蛟苍下意识呲呲牙，露出凶神恶煞的样子，但他现在太小了，丝毫没有起到应该有的震慑效果。
岸上的人也听到这儿的动静，他们聚拢过来，看着这儿发生的一切。
“他们就是拯救了世界的洛西和蛟苍？”
“还从海里出来，这附近只有洛西大神和蛟苍大神，千真万确！”
“那还不快去向岛主汇报！”
……
声音很是嘈杂，洛西认真听着，觉得有些迷茫。
“这是什么时候了？”洛西问。
“距离两位大神沉睡大概已经过去一千年。”那人道。
他半蹲下来，注视着面前的两条小蛇。
“我们世世代代盼望两位大神苏醒，我只当是传说，今日竟然被我碰到两位大神的复苏。”
他伸出手，指了指傲来国，“两位大神刚刚苏醒，很多事情已经不一样了，可否随我去岛上看看。”
洛西点点头，她动了动身子，这才发现自己飞不起来，蛟苍也是。
“这是怎么回事？”
“两位大神之前受了重伤，法力被裂缝吸收，现在大概需要重新修炼。”
说着，那人不知从哪掏出一本书。
“书上记载说，当时有好几位大神被裂缝袭击，现在已经苏醒了几位，也都有和洛西大神和蛟苍一样的问题。”
洛西一下激动起来，“那些苏醒的大神都有谁？”
“我看看啊。”那人又翻了翻书，“哦，有猪八戒大神在一百五十年前苏醒，凤九天大神和孙悟空大神已经于十多年前苏醒。”
“那他们现在在哪？”蛟苍的语气也很急切。
“他们啊。”那人卖了个关子，“过几天你们就知道了。”
*
洛西确实再次见到了孙悟空，不过是在一个类似于学校的建筑。
拒绝了高调的欢迎后，洛西和蛟苍又拒绝了帮他们单独学习的申请，现在他们每人拿着一个不知什么材质的包，站到了学校门口。
一个虎妖出来迎接，他搓搓手，露出点崇敬的神色，对着洛西和蛟苍问东问西。
好多妖怪都朝着这边看过来，洛西甚至看到一只蛇妖抖着手，热切地看着他们。
“这就是傲来国最好的班级。”虎妖又搓了搓手，“希望两位大神在这里过得愉快，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来办公室找我！”
说着，虎妖抛了个媚眼。
洛西一阵恶寒，慌忙拉着蛟苍进了教室。
教室很大。洛西和蛟苍又在一个鸟妖的带领下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鸟妖看起来是担任老师的角色，她并不知道洛西和蛟苍的身份。
前桌是个普通人，正在认真写着什么，洛西扫了一眼，靠着记忆想起这大概是某种防御型阵法。
第一节课是一只狐狸妖怪上的，讲了一些逃命用的小法术，第二节课讲了吸纳吐息，第三节课讲了草药的辨析……
洛西昏昏欲睡，觉得自己不适合这些课，这些她都清楚得很，不需要一遍遍重复。
中午时候，洛西和蛟苍就偷偷跑了出去，如果不是某个路过的猴子，大概他们就成功了。
被孙悟空拎起来的那一刻，洛西再一次想起了后颈被支配的恐惧。
“老孙抓到两个不好好学习的坏妖怪。”孙悟空嬉笑道，“怎么，还想抵赖不成？”
“孙悟空？！”洛西挣扎着，孙悟空还是老样子，一切仿佛都没有变。
蛟苍嘶嘶叫着，在孙悟空分神的时候毫不客气的给了他一口。
“你这小蛇怎么咬人呢？”孙悟空把他们两个放下了，又揉了一把两人的脑袋。
“不过这小模样倒是有趣。”
洛西很是激动，一时顾不得许多，高高兴兴的缠住孙悟空的手臂。
“他们果然没骗我！”洛西惊喜道。
“那是自然！不过你们肯定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
孙悟空想了想随后站起身，指了指东边花果山的方向，“走，带你们去看看其他人，顺便今晚做些好的，大家聚在一起多吃点，今晚高兴。”
洛西和蛟苍被孙悟空放到肩膀上，她抬头看了看天空，光辉万丈，晴空万里！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老孙得跟你们讲讲这些年的事情。”孙悟空也看着天空，只觉得神清气爽。
“这个呢，就要从我们被师父封印后开始讲起。”
*
裂缝的时间扭曲又漫长，如来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的意识还在。
他还维持着一半形体，但就算如此，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但如来不管这个，他若无其事的动了动，看着眼前支离破碎的世界，又想起了自己做的梦。
所谓至尊的地位，无上的荣耀，对如来来说都不重要。
当然，或许其他人需要。
他半生修持，不过是为了穷极世间真理，但来到佛国后，这个愿望变得有点难以实现了。
因为他还要维持整个佛国。
佛国要存在，因为有痛苦的人还把它当做寄托。那些痛苦的人希望死后来到灵山极乐，但这也是**。他们来到极乐后，**也不会停止。
如来想到了孔雀大明王，那时他并不想留这个妖怪一命，但所有人都告诉他不可。
既如此，那便不可吧。
如此如此过了漫长的时间，他都忘记自己也曾去过人间，曾经也当过凡人。
大概不仅仅是他，观音文殊他们也忘了吧。
如来缓缓放下手，又看了看裂缝里的空间。
他突然很想再次去人间看看，就用凡人的身份。
不过很可惜。他低垂下眼，看了看快要消失的自己。
大概是做不到了。
*
天庭神仙众多，玉帝能成为玉帝很大程度因为德高望重。他并不向那些神仙一般强，但的确统领众仙。
他历了众多劫数，顺应规则成为玉帝，因为那个时候人间需要神明。那时候凶兽横行，凡人无力，这就需要天庭寻找修者，一起抗衡这些为祸一方的生灵。
说起来，那天蓬便是那时候来的天庭，虽然好吃懒散，但至少有几分力气，愿意出力，于是成了天兵，后来又因为别的事情立了功，成了元帅。
但后来世界彻底发展起来之后，成为神仙的人已经不愿离开了。他们庇护世间，早已应该拥有无上的地位。凌驾于生灵之上的无上地位。
这当然也包括他自己。
但没有什么是不死的，他们都知道。
所以有了蟠桃，有了人参果，这是天道和裂缝的碎片。
闲暇时候，他们还会寻找其他法子延续寿命，其中不乏歪门邪道。
这些他都知道。
所以神灵成了世界的阻碍，必须被扫除的阻碍。
但不甘心，没有生命想要死亡，神仙也一样。
但这个世界，确实不再需要神灵了。
*
菩提慢悠悠的在山头走着，白衣洁净，不染尘埃。
他是天道的执行者。所为天道，也不过是一种规则，让这个世界能够继续存在下去的规则，有的时候众生也可以是是规则，规则也可以是众生。
但后来世界要毁灭了，规则为了自救，便有了菩提，菩提生来便是规则的一部分。他是人，却也不是。
最初时候，菩提找到了孙悟空，这个猴子生性桀骜，天生魔猴，他认为这说不定会是毁灭的导火索。
他有的时候会看到未来。所谓未来，是规则推演出来的最大可能。
那里，孙悟空真的在某天打碎了凌霄，打上雷音。
他以为那是毁灭的原因。但当他真的看到孙悟空后，又觉得这个猴子并非什么大恶之人。虽然桀骜，但生性善良。
于是他又看到了洛西和蛟苍。他们两个是变数，并非毁灭的根本。
然后他又看到了变化后的未来。孙悟空和唐僧师徒去取经，最终修成正果，他们四处惩恶扬善，给灵山和天庭注入了活力，但世界还是走向毁灭。
最后时候，菩提才意识到毁灭的根源就在于亘古不变的事物。
他于是帮助洛西恢复力量，又指引他们反抗。
他们确实成功了。
想到这里，菩提有些歉意。
不知道他们现在醒了没有。菩提想。
他抬头看看天空，他伸出手，手掌已经开始透明。
但他不能去看他们了，因为他也要消失了。
这挺好的。菩提想。
因为这说明已经不需要他作为“手”干预这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