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醋◎
顾莞宁刚摆好象棋,程砚洲就急匆匆推门进来,“小舅生病了,小晚你暂时过去照顾一下,我去卫生所。”
“生病了?”顾莞宁吃惊地站起来,“那你快去喊大夫。”她说着就往外走。
程砚洲提醒:“把袄穿上。”
“哦。”顾莞宁退回去,打开衣柜把棉大衣披上,这才赶去谢小舅的宿舍。
到的时候,她刚好看见谢小舅费力去够水杯,三两步上前拿起杯子要递过去,触手却凉巴巴的。
“这水是凉的。”
谢明望半靠在床头,看到顾莞宁虚弱地笑了笑,“没注意。”
换了杯温水,顾莞宁重新递过去,坐下问道:“是发烧了吗?”
“嗯,不严重。”不想让她担心,谢明望扯了个理由,“睡觉没盖好被子。”
顾莞宁紧了紧棉大袄,脑袋左右转了一圈,“小舅你屋里是有点冷。”
一下子想到闺女身体可不大好,谢明望忙道:“我这儿没别的事,你赶紧回去泡杯姜糖水,喝下去裹上被子暖和暖和。”
“我穿了棉袄不冷。”顾莞宁起来去摸了摸暖气片,“这暖气应该没全拧开,摸着都不烫。”
她找到开关又拧了两圈,等了片刻感觉到暖意才回去坐下,“这样就该差不多了。”
谢明望一脸学到了的表情,“刚才我听见有水声,这个热水也是从下面锅炉房送上来的?”
顾莞宁挠挠头,“应该是吧。”
谢明望盯着暖气打量,看样子在思考它的工作原理。
顾莞宁没有出声打扰,安静在一旁坐着。
程砚洲很快就叫来了大夫,还是个老熟人文大夫。
文大夫算是江老爷子的半个徒弟,先问了问谢小舅的情况,之后从程砚洲手里拿过药箱,找出温度计让谢小舅测体温。
顾莞宁把凳子让给了文大夫,自己站到程砚洲旁边,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冷得立马缩回来。
“你先回宿舍喝点热水吧。”顾莞宁小声道:“等暖和过来,再给小舅煮碗面条。”
冬天的风又冷又硬,来回这一趟确实难捱。
“那我马上回来。”
放下一句话,程砚洲端着手电筒回了宿舍。
旁边,文大夫正在瞧温度,正对着屋顶的灯泡,眉心狠狠皱着能夹死个苍蝇。
“三十九度八。”
他回身,痛心地看着谢明望,“这得烧了有阵子了。”
顾莞宁顺着文大夫的视线看过去,刚好看到小舅垂下眼睛。
应该不是心虚吧?
文大夫摇着头叹气,他们做大夫的最怕病人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尤其是部队这些兵这些首长,一个个犟得不要不要的,非得生忍着把小伤拖成大病。
“程团说首长您胃也不舒服,经常性胃疼吗?”
顶着两个人目光的压力,谢明望斟酌了下词语,“偶尔。”
顾莞宁:她早就看出来了。
文大夫颇为无语,真是一猜一个准。
偶尔绝对就是经常。
文大夫拍板定下,“输液吧,先做个皮试。”
两个输液瓶,估摸着要仨小时才能完。
输液瓶挂在墙上的伸缩衣钩上,扎完针,留下两片退烧药,文大夫就拎着箱子走了,
顾莞宁把另一瓶药放到暖气片附近,刻意离了点距离以免给热炸了。
“我让程砚洲回去煮碗面,待会儿您吃了就先休息,输液瓶我跟程砚洲看着换。”
谢明望挺不好意思让女儿为自己操心,“随便弄点就行。我自己就能换药,你不用一直在这儿。”
都这么晚了,程砚洲当然不可能弄手擀面,家里有那种外头买的机器压的挂面,再煮个番茄白菜豆腐汤,煎个鸡蛋煎盘馒头片就完了。
面条连汤带鸡蛋搁搪瓷饭盒里,馒头片放盖子上,程砚洲过来送饭的时候,第一瓶都输一半了。
谢明望床头就有个桌子,把上面的文件和书本塞抽屉里,他就在这上面吃饭。
顾莞宁无聊地打哈欠,程砚洲把饭摆好,过去低声道:“你先回宿舍休息,我在这就行。”
顾莞宁倒不是很困,她就是闻到面条的香味饿了,点点头想着回去找点东西吃。
可惜家里什么剩饭剩馒头都没有了,她只能从柜橱上面拿了块烧饼啃啃解馋,余光看到阳台上一溜排骨。
嗯,明天想吃红烧排骨。
加土豆加豆角加辣椒,土豆一定要糯,还要加番茄,这样炖出来的汤不腻,酸甜下饭。
对了,粉条也要!
**
输完液,第二天谢明望的烧就退了。
顾莞宁想吃的红烧排骨就是由他掌勺的,还加了虎皮鸡蛋。
香喷喷的鸡蛋,外焦里嫩,顾莞宁尝了一口就被征服了。
程砚洲:“……”
他感觉自己的厨艺在媳妇儿心里并不是最喜欢的了。
程砚洲吃醋了。
程砚洲心里不平衡了。
等只有两个人,躺在床上午休的时候,程砚洲忍不住问:“你觉得小舅做饭好吃吗?”
这么简单的问题还用思考吗?
顾莞宁:“好吃啊!”
斩钉截铁的态度加上理所当然的语气,让程砚洲险些绷不住,“那你觉得我做饭好吃,还是小舅做饭更好吃?”
顾莞宁动了动耳朵,莫名感觉到哪里不对劲。
迟疑两秒,她选择避开回答:“你为什么这么问?”
那两秒的迟疑,如一把冰冷的小刀拉在程砚洲心坎儿上。
这很难选择吗?
他委屈他受伤,但他故作坚强。
顾莞宁仰头一瞅,脆弱的表情映入眼帘,她心下打起了小鼓。
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程砚洲的事?
也……也没有吧?
“我觉得,都好吃!”
说话时她留神观察程砚洲的反应,结果这人抬眸瞥自己一眼,然后默默翻身背过去了。
顾莞宁:“……”
她戳戳程砚洲的后背,“你怎么了?”
“怎么突然不高兴?”
程砚洲回话的声音闷闷的,“没有。”
还说没有?
顾莞宁聪明的脑袋瓜灵光一闪,“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程砚洲:“不是!”
那就是了。
否认得那么快。
顾莞宁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那你做饭更好吃。”
程砚洲:“……”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但自己并没有很开心。
他好像很奇怪?
程砚洲觉得不能这样。
他转过身,“听说你昨天吃了一个煎鸡蛋。”
“嗯,撒了五香粉特别好吃。”顾莞宁笑盈盈看着他,“你不生气了?”
程砚洲木着脸,抓住某个人在被子下面挠他痒痒的手,试图一本正经,“没有生气。”
顾莞宁才不信呢。
他刚才肯定就是生气了。
他生气还是很好哄的,有时候不用哄他自己就不气了。
顾莞宁顺毛捋,声音软软糯糯,“我也没说你做饭不好吃。”
“小舅做饭再好吃,那也不是什么时候想吃都吃得上的,他忙完阳市的工作就走了。”
“你不一样。”
这话程砚洲爱听。
虽然他本来就没生气,他只是不满足。
但再大的气听见这话都能消散。
嘴角止不住往上扬,程砚洲问道:“煎鸡蛋撒五香粉,虎皮鸡蛋炖肉,还有想吃的吗?”
顾莞宁歪头,乌黑的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闪过狡黠,“这是你这个大厨该考虑的,我只负责吃,反正不好吃我绝对不吃!”
这下还真把程砚洲给难住了。
他会的其实就那几样,没有顾小晚提要求,他哪会想到什么酸辣粉肉夹馍之类的做法?
“鸡蛋炸酱面?”
顾莞宁点评:“可以试试。”
程砚洲皱眉苦思,“青菜鸡蛋馅儿的包子呢?”
顾莞宁:“跟韭菜鸡蛋有区别吗?”
“有,加点油渣吃起来很香。”程砚洲想让她多吃鸡蛋,鸡蛋补身体,虽然吃肉更好,但家里毕竟没那么多肉票。
顾莞宁还没吃过这个搭配,“那你休息的时候我们做这个馅儿的包子吧,要小个的,可以蒸多点当早饭吃。”
“我不会捏包子,可以捏成跟饺子一样的月亮形状。”
程砚洲精明地打着小算盘,“没事,你吃我包的,我吃你包的。”
顾莞宁点头:“可以。”
反正都一样的馅儿,顾莞宁还觉得他包的更好吃呢,至少看起来好看。
说了好长时间的话,顾莞宁困得直打哈欠,程砚洲见状给她扯了扯被子,“睡吧。”
中午刚说了青菜鸡蛋包子,晚饭谢小舅就拌了个韭菜鸡蛋粉丝的馅儿,和面煎了菜盒子。
顾莞宁心想,其实胃不舒服吃韭菜不好。
但是拌都拌了,不吃就是浪费。
吃韭菜盒子,喝南瓜小米粥,还炒了醋溜土豆丝和蒜蓉青菜。
此外,谢小舅在去京市前腌的咸鹅蛋和咸鸡蛋能吃了,一人一个可以配粥喝。
鹅蛋的腥味比鸡蛋重很多,虽然添了白酒,但吃的时候还是能尝到些许。
好在咸鲜香的味道更胜一筹。
顾莞宁半皱着眉吃下了整一个鹅蛋,配着粥和韭菜盒子。
程砚洲几次想开口拦着。
前车之鉴,他之前用黄酒炖过一次猪蹄,那次顾小晚吃了不少,还拿汤泡饭,结果……吃醉了。
他很担心,“我跟室内训练场值班的人打了招呼,今天晚上就能去,只用二楼的室内跑道和器材。”
顾莞宁突然就觉得手里的韭菜盒子它不香了。
谢明望才知道这事,立马开始打算,“刚开始别练得太狠,跑不下来就走,慢慢来。”
“今天是不是也该喝药了?”
他反正回来这两天没见过闺女喝药。
程砚洲回道:“已经停了。”
“停了?不是说等来年开春天气暖和再停吗?”谢明望追问,“江大夫说可以了吗?”
顾莞宁嘴里还含着饭,喝口粥咽下去,说道:“江伯父说可以停药,喝药时间太长对胃不好。”
“那就好。”谢明望放下心来,“停药以后得多注意,千万不能吹风着凉,出门前多套几件衣服。”
不管怎么说,锻炼身体是避不开的,不然就得吃药。
出门前,在谢小舅的殷切叮咛下,顾莞宁成功把自己裹成了狗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