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在我们这里下单的顾客,都是要付钱的,”杜见山语气一转,眼中的平和也消失不见了,“小朋友,你知道一块墓碑多少钱吗”,
女孩摇了摇头。
“人生有限事务所的每一块墓碑,都是两千块起步。”杜见山说。
“这可能是你好几个月的生活费,你出不起这个钱。”汤琦心直口快地说,“小妹妹,你如果连自己都养不活,就不要想着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了。”
“你们等等我。”
杜见山和汤琦以为她知难而退,回家去了。
“小孩子就是天真啊。”杜见山笑道。
“是啊,既然猫都快死了,有没有墓碑,它都在心里。”汤琦也说。
女孩跑向了大榕树下,好像在树下精心挑选着什么。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功夫,她又跑回来了。
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仔细一看,是一块被台风刮倒的树干。
“小山姐姐,用这块树干,就不用钱了。”
杜见山笑了笑,“要不要钱,是我们说了算。”
汤琦说,“我们值钱的并不是一块块的石头,而是花在雕刻上的时间和精力。”
女孩撇了撇嘴,不知道怎么回答。
“孩子,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做每一件事都是有代价的,你总有一天会明白。”
杜见山不再和她纠缠,拿着雕刻刀,坐到门前,开始下一单墓碑的雕刻。
“我没有钱,但是我能学,”女孩抬起头颅,不卑不亢地说,“我就在一边看着,我自己来雕刻小云的墓碑!”
汤琦和杜见山都很意外,不再赶她走。
日复一日,女孩一下课,就骑着自行车,赶来人生有限事务所,看着杜见山她们雕刻墓碑。
她有时候在本子上写写字,似乎是她的总结。
有时候只是画画,好像描绘着什么图案。
有时候什么也不做,呆呆地看着墓碑,出了神。
女孩的感受力在这些日子里突飞猛进,很快就领悟了自己想要一块什么的墓碑。
“既然她是云,那么我就用浮雕雕刻来描绘她的一生吧!”
说着,在树干上雕刻出一些凹凸的形状,好像变幻莫测,来去自由的白云一般。
杜见山和汤琦看着,感受到了一种视觉上甚至是心灵上的冲击。
这个孩子虽然身躯瘦小,但是隐藏着巨大的能量,她们甚至有些佩服。
这天,太阳下山了,小云在屋檐上追着落日的影子,在大地上留下斑驳变幻的投影,仿佛八九点钟的太阳光线穿过西关花窗的缝隙一般。
美得让人忘了时间和呼吸的存在。
小云拼尽全力地奔跑,她的呼吸变得很快,甚至比人的呼吸还要快。
渐渐地,天黑了,它躺了下来,握住了月光,整只猫都安静了,闭上了眼睛,四肢也失去了知觉。
天上的白云散去,那是她作为流浪猫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她却浑然不知。
女孩来到人生有限事务所和杜见山们告别,“小山姐姐,我就到这儿了,后会无期。”
“你要去哪儿?”杜见山好奇地问。
“小云已经离世了,我要开始寻找新的人生了。或许是学习新的东西,准备下一站启程。我不是小云的延续,我也只能成为我。”女孩看着天边飘过的云,好像一下子长大了。
“我觉得你挺有雕刻天赋的,以后如果有兴趣,尽管来加入我们,我们一定会留着你的位置!”到了告别的时刻,汤琦却变得格外热情了。
“也许吧,我要去看外面的世界,需要很久才会回头。”
“很久是多久?”杜见山问道,
“可能是用一只小猫变成老猫的时光,去找到自己的人生方向。”
“那也许永远都找不到了呢?”汤琦问
“人生有限,但是希望是无限的。”女孩说,“无论环境怎么变化,至少我还有一种最后的自由,就是选择自己的态度。”
女孩骑着自行车离开了,迎着落日的霞光,仿佛有无限的生命力。
杜见山静静地坐在窗前,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写下了:
云何,当此去,人生底事,来往如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