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星洛重踩地面迎风奔跑，气流掠过耳畔呼呼响，绿树，路灯，学生一个个在眼中倒退，他挡在林珞一前面，躬身双手握膝大口喘息。
“呼~呼~呼~你走那么快干嘛？”
林珞一长而翘的睫毛颤动，抿嘴咽了下口水，她不说话，偏过头绕过张星洛朝向走。
张星洛扭头看去，只见少女步履缓慢，显然是在等他追上。
不顾周围学生目光，张星洛迈开腿加快脚步。
林珞一发出鼻音：“哼~你跟来干嘛，我们又不是一个学校的，请你和我保持距离。”
“好好好。”张星洛走到她前边：“保持零距离。”
一阵风起，在江面上勾勒出波纹，少女的脸也被吹红，江心波是心上涟漪。
“骗子，流氓。”
林珞一加快脚步，周围人的视线太灼目。
张星洛偷偷抄起林珞一的手腕，细细的，凉凉的，软软的。
“我们去桥底下吹吹风？”
“可是...”林珞一犹犹豫豫，张星洛不分由说抓住她便走。
“没那么多可是，你害怕晚回去伯父会担心是吧，你就说第一天开学陪同桌买文具去了，然后你着重描写她买了一支好看的笔还是粉色哈喽kt的。有事件有细节，这样一来你爸爸肯定深信不疑。”
林珞一蹦蹦跳跳地走在前边下楼梯：“哼，骗子，撒谎专家，小心骗人烂嘴巴。”
“烂就烂，只要你别嫌弃我。”
两人靠在栏杆上望江水流淌，饶有默契地不说话。
长风拂江，把林珞一的发丝送入他嘴角，又吹的身后木叶沙沙响个不停。
扑通扑通，张星洛如同置身于一个密闭房间里，耳膜回荡心跳。
一颗心不停加速跳动，好像要跳出胸腔似的，张星洛大感诧异，他不由地问道：心动是小时候独有的吗？为什么长大后再也体会不到这种感觉。
桥下凉爽，水若寒潭，风也清凉。
大桥，江风，流水，人间至美。
张星洛转过头凝视林珞一，她下巴和嘴埋在臂弯里，露出琼鼻，桃花眼张得圆圆的，似乎要把所有的景色收进眼底。
她放眼望江：“怎么办呀。三万块钱其实不多的，我可以偷偷把我的压岁钱借给你。”
“不是钱的问题。”张星洛无奈叹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不算问题。”
“有钱的但孩子学习成绩不理想的家庭很多，一中的择校费会优先让那些差一点分录取的人交。像我这种没什么机会。”
“对了今年的录取线是多少分来着？”张星洛把刘海撩向后脑。
“三a三b。”
“我多少来着？”
林珞一在他腰侧狠狠掐一把，疼得张星洛抓她头发。
“你二b，四c，喜欢一天到晚逃课，现在后悔吧。”
林珞一皱起笑脸学他叹气：“唉~现在说这些太晚啦，怎么办啊？”
“凉拌。”
林珞一的指甲探入衣物，摆在腰侧，挟持皮肉：“你好好说话。”
张星洛不再嬉皮笑脸，正色道：“第二种方法，我去桃李先读一个学期再交钱借读，这样我的学籍在桃李，身子在林同学身边。所以我说明年来一中不是敷衍你，我爸不肯为我花钱，我这次是要去我外婆家赚钱，赚我的借读费。”
付出爱的同时别忘了展现爱，张星洛心说：“小样儿，哥为你放弃读书下乡打工，这还不迷死你。”
果然，林珞一的桃花眼水汪汪的，泫然欲泣。
她啜泣抽鼻子拉住他的手：“你别去打工，你先去上学，钱的事情我来解决。”
张星洛特别喜欢看她委屈的样子，他捏住林珞一的小鼻子缓缓摇动：“你不怕我去桃李读书的时候喜欢上别人。”
林珞一急了，眼眸里透出恐慌，嘴唇紧抿，下巴颤抖着。
她想掐张星洛，指节已经捏住一点皮肉可在最后停下手，她昂起头央求道：“你不要。”
随后皱起柳叶眉，愤怒升腾而起，泪水还噙在眼角，她转而怒道：“你爱怎样便怎样，我又管不了你，反正我永远喜欢你。”
张星洛忙道：“对不起，我开玩笑吓你的，我只上一中，你别担心好好念书。”
“我不信，你发誓。”林珞一紧盯张星洛：“发誓永远喜欢我。”
江风拂身，绕过灵魂，张星洛呢喃道：“永远吗？”
上一世他对很多人说过永远，可无一应验，感情炽热的时候恨不得掏心掏肺，把半秒钟都说成永远。
只在当时最巅峰的情感体验，我们总妄想这种状态会持续每一天。
潮水满又退，月亮圆又缺，所有炽热的情感都会由浓转淡，再慢慢消散。
一旁的林珞一迟迟等不到誓言，匆匆离去，张星洛留在原地。
或许只有在还相信誓言的年纪，才有机会刻骨铭心。
林珞一远去，大桥上各种杂乱的声音传入脑海，虽江边如画但他一刻也不想多待。
佳人不在，好景虚设。
张星洛原路折返停在学校旁的小卖店前，摸不着头脑。
“唉？我车呢？我辣么大一辆自行车呢？”
老板放下手机，抬头。
“被你爸骑走了。”
“他人呢？”
“大概去一中了。”
张星洛脸上浮起笑容，这老头又替他受罪。
嘴上说着不会帮他买，行动起来却比他还快。
九月阳光正正好，照进心里，暖融融的。
他不会再和上一世一样，用自我伤害来证明亲情存在。
去看望外婆喽~
“老板能借点车费波。”
“行，要多少？”
“二十，再加包利群，一支塑料火机。”
老板拿烟从柜台上起身，又拎奶提油：“看望老人家手上不能空着，下次一起还。”
“这不好吧？”
“啧”老板硬塞给他：“有什么不好，我多卖点东西。”
张星洛含笑收下：“那再来瓶水，抹个零一共一百七。”
抹个六块而已，老板应下，张星洛举起水瓶咕咚咕咚大口喝下。
......
招生办主任王阳，放下水瓶，今天太忙，终于逮着机会喝口水。
教育资源优先向好学校倾斜，一中一直以来都是江边镇的第一中学。
在家长心里学生分两类：第一类是一中的学生，第二类其他学校的差生。
所以自家孩子在一中读书不仅关乎学习成绩更是家长的脸面，稍微有点闲钱的都会削尖脑袋想办法让自家孩子到一中读书。
王阳坐在办公椅上，咕嘟喝水，液体沿嘴角向下流淌，打湿胸襟，他揉动太阳穴抬眼，又一批家长挤进办公室，他们大多是农民，白背心黑长裤，皮肤焦黄，手臂布满青筋。
他这个招生办主任只是挡箭牌而已，这帮人等于是在浪费他的时间，有资格择校的学生已经进入校园，没资格却硬想进来的只能托关系。
找他完全没用。
王阳正身端坐，高喝道：“中考成绩里有d的先出去哈，不可能进一中的；没有a的也先不要进来，有a+的可以留下。”
黑压压的人群缓缓流动，却没几个人出去。
人海里的张健忠摸了摸胡渣，喃喃道：“那小子是几a几b来着？我只知道他没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