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 那头的声音却不是方雪穗。
“喂，您找方导吗？她刚去见演员了，手机放在我这里保存, 稍后方导回来，我再告诉她给您打回去，您看行吗？”
说话的是方雪穗新招的助理，原先在初桃的工作室做过艺人助理, 工作室解散后当了一段时间的编辑, 后来方雪穗这边缺人，初桃把她推荐给方雪穗做剧本助理。
助理在这个圈子也干了几年, 自然知道规矩，这会儿方雪穗正在面演员，把手机放她这儿就是不愿意被打扰的意思。
况且助理不知道对面的人是谁，来电显示的也只是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数字, 她不敢贸然拿着手机直接去找方雪穗。
谢梁礼沉默了几秒, 道：
“我是谢梁礼, 想找方导，麻烦您帮我转告。”
海选现场这边声音嘈杂, 但听见低沉清晰的男声说自己是谢梁礼的时候，助理怔了一瞬。
助理的嘴巴微张, 想说的话悬在喉间, 一时间甚至没反应过来。
谢梁礼, 那不就是谢氏那位？
虽然她不关心财经新闻, 但是上回方雪穗被曝光的那张雪中拥吻照片，据说贴吧里扒出来最可疑的男主角就是这位谢氏的老总。
虽说谢氏发了声明澄清全是造谣和P图, 但是谢家年轻的继承人和曾经落魄又再度复起的天才女导演，这样的话题本身就很容易勾起大家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
当时那张照片没有被完全封掉的时候, 出了不少传言，譬如这两人早就结婚了只是后来离了婚，再比如女方把男方踹了还拿了一大笔分手费，五花八门，传什么的都有。
而且谢氏的建永资本之前大肆收购整合娱乐公司，不少出名的艺人、导演、编辑全被挖走，甚至有的是一整个团队被连根挖走，这些事儿在业内也掀起不小动静。
和八卦中心的男主角正在通电话，这让助理感到一种荒谬的不真实感，她咽了咽口水，捏紧手机，连忙道：
“不好意思谢总，您稍等，我马上去找方导。”
谢梁礼听见急匆匆的脚步声，那头的人似乎小跑起来，连带着手机里也传来晃动的嘈杂。
他心里没由来地涌起一股酸涩。
方雪穗这人不爱玩儿手机，自己的手机总是乱丢，当年她在大学的时候也是这样，要么丢在舍友那儿，要么丢在同剧团的工作人员手里，总之就是不自己好好揣着。
除了有一段时间，那回她第一次去沙漠拍戏。
方雪穗很讨厌沙漠，但那是个着名导演的戏，她拿到了跟着剧组当执行副导演的机会，心一横，就去了。
谢梁礼听说白天的取景地跟晚上的住宿隔了六十多公里，而且下了大巴车，还得自己走一段儿小路。
那时方雪穗总是在剧组留到最后一个，确保当天拍的画面都没有问题了才回住的地儿。
沙漠里环境实在恶劣，动不动卷起漫天黄沙，遮天蔽日，容易让人迷失方向感，风沙打在脸上，更是如同刀割，t刺痛难忍，还有方雪穗最讨厌脚下的沙子，软绵绵的，每一步踩下去，都可能陷入其中，失去平衡摔个狗啃泥。
方雪穗只有受了委屈才会想到他，那段时间她几乎手机不离身，每天回住宿酒店，走那段漆黑的小路时，便给谢梁礼打电话。
电话一打便是半小时以上。
方雪穗给谢梁礼讲白天剧组发生的事儿，比如导演又把谁给骂了，男主角和哪个漂亮的群演搭上啦，女二好像对男三有意思两人眉来眼去，全是这类乱七八糟的八卦。
谢梁礼不喜欢煲电话粥，他重视效率，但陪着方雪穗浪费时间，他甘之如饴。
那时他还不是谢总，谢氏的权并没有到他手里。
他时常把手机放在一旁开着免提，一边听方雪穗叨叨，一边加班看文件。
办公室内静悄悄的，落地窗外远处高楼大厦耸立，轮廓被五彩斑斓的霓虹灯勾勒得异常鲜明。
整个城市都在深夜沉睡，只有两颗年轻的心靠着电话，呼吸交缠，心跳同频。
沙漠里的拍摄环境那么苦，方雪穗虽然是个执行副导演，但和干活儿的纯牛马没有区别，不论哪个组有事儿她都得去处理帮忙，甚至偶尔她还得去跟道具组的糙老爷们儿一起搬东西。
她像一块永不停歇的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但是谢梁礼从没有听见她叫苦喊累。
他试探地问她：[那边儿肯定对皮肤不好，要是身体累坏了可不好，干脆回来？我给你投新戏，你自己当导演说了算。]
他心里希望她在身边，时时能见到，而不是天天靠电话，思念难耐。
方雪穗却一次都没答应过他的提议，甚至偶尔会因为这样的话生气。
她会打断他的话，给他洗脑：[男人要学会做贤内助，贤内助就是不管我做什么都要支持我。]
方雪穗还说：[等着吧，我现在搬砖当小弟，但以后我肯定也能成为大导演，超级厉害的那种。]
谢梁礼笑话她：[有多厉害？]
方雪穗给自己定下了一个小目标：[至少一部戏上亿票房吧。]
谢梁礼闷闷地笑，对他来说这实在不算个大数目，可方雪穗偏不让他心疼，不肯乖乖呆在他身边，想要自己去外面拼。
但是，这样很可爱。
他不就是喜欢她身上那股劲儿么。
玉鹤饭店的人认识谢梁礼，他在门口站了没一会儿，大堂经理就亲自出来，将他请进去。
他说想抽烟，经理特地把他安排到专门的区域，给他上了茶水和糕点。
谢梁礼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将夹住烟身的手指，抬到唇边，猛地吸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