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庇斯特,你再不回来,连我都要忘掉你的样子了。”
    阿洛菲没想过自己居然还会说这么幼稚的话,用年少时的说辞去“威胁”她的抚养人,但是这一招曾经对庇斯特来说永远是奏效的。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见我的声音,”她把下巴抵在按着膝盖的手背上,“但是我想告诉你,我又想你了。”
    身后传来了微弱的动静。
    阿洛菲没有回头,直到旁边出现一个身影。
    她抬起头,诧异的发现来人不是乌拉尔。
    迪埃罗比起刚从“蛋”里出来的时候长高了些,但还是小孩儿的模样。
    “找到你了,”他看着阿洛菲,思考了片刻,也学着她的样子蹲下,顺着她的视线看了墓碑一眼,“原来你在他这里。”
    阿洛菲转过头,微微有些惊讶:“你还记得庇斯特吗?”
    重生的迪埃罗对很多事情都不太感兴趣,能在他脑子里留下印象的,一般都不是普通的人和事。
    “不记得,对我来说大概是不重要的,”迪埃罗的语气里没有什么情绪起伏,“但是你和乌拉尔时不时就提起他,我想忽略这个名字也很难。”
    这种回答算是意料之中,阿洛菲没有太在意,笑了笑:“找我有什么事?”
    “乌拉尔说你的生日快到了,”紫色的眼睛泛着微光,迪埃罗盯着她,“今年是要在布兰登过吗?”
    “也可以,”阿洛菲想了想,“正好在布兰登里待久一点,到处逛逛看看又有什么变化了。”
    走过南大陆各个城市,阿洛菲发现,还是从小长大的地方最有归属感。
    即使在外面见过许多风景,但在回到这个地方的时候,还是会有一种特别的松弛感。
    说完话后,迪埃罗保持原来的动作没有动,也没有说话,目光却落在了墓碑上,这让阿洛菲有点奇怪:“还有别的什么事吗?”
    “他对你来说很重要吗?这个叫庇斯特的。”迪埃罗问。
    很重要吗?当然重要了。
    如果最初不是庇斯特,她可能根本活不下来,尽管如此,庇斯特还是一次又一次告诉她,不是他选择了她,而是她选择了他和南大陆与布兰登。
    在某种意义上,是他给了她生命,牵着她走过人生最初的路,塑造了她对世界最初的印象与观念。
    年少时她当然埋怨过庇斯特的严厉与不讲道理,但在时光中,她已经理解了他最初做过的一切。
    神明也不是永远都是对的。
    当光明神意识到自己犯下了错,他把掌心朝上,向世界以及自己的珍宝释出歉意。
    千年后神明不曾归来,南大陆的四季运转却比从前要更加平稳与充满活力,因此信徒们的生活也变得更平和,他们赞美阿洛菲圣女的决策,颂扬她的法力无边。
    在人们心目中,圣女就是神明的代言人,可阿洛菲当然不会把这种功劳归在自己的头上,这完全就只是光明神的力量,和她没有多大的关系。
    庇斯特向来对她说到做到,在告别前告诉她,要归还她“整个世界的色彩与呼吸”,并不是一句空话。
    四季不停更叠轮转,旅程的沿途风景迷人。
    如果说阿洛菲有什么遗憾,那可能是没能在他消失之前,对他表达自己的感谢,没能让他知道自己其实根本不再对他心生抱怨。
    她的沉默让迪埃罗脸上露出了些许困惑神色,失去曾经的记忆,他在大部分时候还是会出现孩子的心性。
    如果说他和重生之前有什么不同,那就可能就是整个看起来更加澄澈干净,脾气也平和了很多。
    但正如乌拉尔所说,骨子里的一些东西是改不了的。
    虽然和从前的称呼【暴食者】相比,已经收敛了许多,但迪埃罗还是和以前一样爱吃,他对世界的探索和了解,似乎就是依靠“吃”,这不是一个形容词,而是最直观的动词。
    就像有一回,他听见阿洛菲和迪维努斯谈起某地的语言,因为听不懂,被迪维努斯随口嘲笑了两句。晚饭后,他就向阿洛菲要走了好几本学习这个方言的册子,第二天竟然就能阅读,而且熟练的运用当地文字写东西。
    阿洛菲震惊于他的学习能力,然而后来才发现,他的学习方式,竟然是直接把书吞进肚子里。
    这算是迪埃罗的天赋,虽然效率很高,但阿洛菲并不支持他经常这么做,想想要是他真的想学会说这门语言,难道还要去抓几个当地语言学者吃掉吗?
    迪埃罗对于阿洛菲提出的禁令没有表示反对,乖乖的就开始遵守了,连迪维努斯都偷偷说,只有阿洛菲的话,这家伙才会完全听从,到底是为什么?
    阿洛菲也解释不上来,只能告诉自己,也许就像小鸡小鸭那样,对于第一眼看见的人有着旁人无法比拟的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