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很快，他便了悟是怎么一回事。停下的脚步调转方向，前往至平日不受垂爱的小灰屋。
借着手机微光摸到床边，果然看见一鼓鼓山坡。
李侑维注意着轻声掀被进窝，但这悉索动静还是扰醒了另一人。
段乘均醒后背对没转，微侧上身迷糊问着：“你怎么也过来了？回主卧去。”
见既然人已醒，他也不再遮掩，直接伸胳膊搂住腰侧，段乘均顺着力道贴在李侑维怀里。
似不听阻拦的叛逆小孩样说道：“不回。”
被抱着的人静止一剎那，然后继续哑着嗓子驱赶：“回去，小心我把感冒传染给你。”
最近天气转凉正属换季时节，可谁能想到身体一向壮如牛的段乘均竟然也会中招。事后猜测应该是某晚散步未加衣只着短袖导致，再加那段时间熬夜较多难免抵抗力不顶用。
没办法，只怪他们大意了。
李侑维感觉到手被另一只大掌笼住，头在其背部蹭了蹭，很是不要脸的提议：“那你戴口罩。”
……
段乘均气笑了，“让一个病号戴口罩睡觉，你那脑瓜子是怎么想出来的。”
“哦不戴是吧，那就闭嘴。”他理所当然要求着。
……
轻声叹了口气，另一手也覆上去，拽着腰侧的胳膊伸延更长，把自己搂得再紧些。
俩人同沉梦乡，一夜好眠。
3.
段乘均最后一次直播时，李侑维坐旁边安静陪同。
他眼睁睁看着那个男人从若无其事再到故作轻松，最后红了眼眶。
说实话，自己早已习惯离别，哪怕当初与大家打招呼告知即将再见时，心里顶多堵塞发闷，没有其他更多情绪。
此刻，瞧见段乘均隐含泪水的眼睛，李侑维莫名其妙也跟着难受。
挪开视线深呼吸调整情绪，他也红着眼眶定眸在几步远窗户外。
突然，视野里出现一只手，俩人目光对视，段乘均用指腹擦了擦他的脸，无声说道：
“没事。”
霎时心里那滩泥泞比沼泽还软烂，依赖不拒的吸附爱意以供养着最底那层平稳。
李侑维握住那只手，弯起嘴角，也无声说道：
“没事。”
4.
五月份趁着空闲，李侑维请了两天假回趟老家。
叔叔的儿子在外地上班，晚上三人在家里一块儿吃了个饭，气氛很是融洽。
亲情，像是上天给人类建造在世间的客栈。无论住的是否舒服，感情来往是否密切，都很难抹灭其存在标志。
许久未见面，母亲脸上的喜悦丝毫不加遮掩，李侑维看着有些复杂。
饭后，叔叔假意去朋友家打牌，体贴给母子两人留下说话空间。
但他这一走，连带空气中顺畅丝滑那部分也跟着离去。
他们尴尬两句，停下，接着再不死心地尴尬两句，又停下。
李侑维真想叹口气。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母亲突然问。
条件反射望去，母亲正平静地看过来，随后他莫名有个想法，会不会全程下来感觉尴尬的只有李侑维自己。
“我谈了个男朋友。”今晚和他们的对视从没超过五秒，可说出这句话时候，李侑维定定盯着母亲，不想错过她的一丝一毫表情。
母亲的表情不出意外当场空白，按照预想里，接下来就是她该愤怒站起来大喊疯狂骂他了。
三，二，一……
没有。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
她只是又恢复了平静。
李侑维皱起眉头，觉得不对劲。依照母亲的暴脾气不该如此冷静，最起码也该抽自己一巴掌。
可她什么都没做，没骂也没喊。
“你不骂我吗？”李侑维问。
母亲苦笑了下，没说话。
他们沉默很久很久，静到李侑维能听见小区楼下皮孩子的大笑奔跑声，隐约的家长里短声，世界的热闹在别处上演。
不知又过去多少时间，母亲说：“我希望你这辈子能过得安稳，遇到事能有人陪在你身旁，不要总是一个人。”
“要是你觉得这样能过得好，就好。”
眼眶瞬间被模糊，李侑维拼尽全力不让脆弱出声，他咬着牙抖啊抖。
像一只风雨中的小燕。
岁月怎会无痕，早年泼满浓烈色彩的母亲被一笔一划刻画成眼前这幅平淡水墨。
上帝在李侑维心中留下最不可思议作品。
他突然很想抱着母亲痛快哭上一场，可最后还是只倔犟瞧着她，不发声。
母亲看了半晌，叹口气，伸出双臂把儿子揽入怀中，像哺育婴儿时期的他那样，一下一下轻拍背部。
李侑维原本还想克制住，但到后面还是无法控制情绪，号啕大哭到像要把小半生的委屈都诉尽。
这是印象中首次在家里肆无忌惮挥霍泪水。
5.
李侑维确定要回江市定居。
段乘均转头大声震惊：“你疯啦？！”
李侑维平静地看着他：“没疯，工作半年前就和张哥他们打过招呼，差不多半个月后失业。”
段乘均没忍住蹭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和他生气对峙：
“李侑维！你是不是太过分了，这么大事有和我商量过么？！”
这是十年里俩人为数不多的面红耳赤。
“那你当初和我去晨市有商量么，后面跟着回临市有商量么。”
段乘均很认真地说：“回临市是默认的，不需要商量。”
李侑维真想给他个滚字。
但作罢，他们之间没怎么说过太过分的字眼，哪怕开玩笑。
“爬。”于是他也认真地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