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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0章
    長荷居就在西坊,上京沒有宵禁,酒樓營業時間一直到戌時左右。
    他們來的時候正趕上酒樓上客,華燈初上,夜色降臨,整條街被搖晃的燈籠照得通明,看起來竟比白天還熱鬧幾分。
    酒樓門口停着四五輛馬車,身着華貴錦袍的人從車上、轎子上下來。
    車夫将馬車停下四個人依次下車,酒樓裏負責迎客的夥計上前幫忙把車趕進後院,陸遙擡頭看着三層樓的長荷居酒樓,碩大的招牌上雕刻着一朵蓮花,應了這個酒樓的名稱。
    馬寬在旁邊低聲介紹道:“長荷居的老板是江南人,這裏的飯菜口味也以南方菜系為主,不知道嫂子合不合胃口。”
    “挺好的,我最近就想吃點清淡的菜。”
    走進酒樓,立馬有夥計上前招呼,“客官幾位,可有提前預定?”
    馬寬道:“一共四位,沒有預定,樓上的雅間還有位置嗎?”
    “幾位客官稍等,小的幫您問一下。”
    夥計去前臺問了幾句,不一會兒便跑過來道:“三樓還有一間雅間,幾位客官随我來吧。”
    陸遙環視着大堂,這長荷居看着門口不小,裏面倒是沒有多大,還不如自家酒樓寬敞。一樓大堂只擺了六張方桌,每張桌子大概能坐下六到八個人,而且也沒用屏風隔開。
    跟随小厮朝樓上走去,樓梯很窄,只能容兩人并排上下,走起路還咯吱咯吱響。
    來到三樓,夥計将最裏面那間屋子打開,點着裏面的幾盞燈道:“客官請坐,小的這就給您上茶。”
    趙北川拉開凳子,護着陸遙先坐下,趙北鬥和馬寬也在旁邊坐下。
    趙北鬥擡頭看了一圈道:“還不如咱們家酒樓好,這雅間也忒小了。”
    陸遙颔首,“大概是上京地價太貴,能有這麽大的鋪面已經很不容易了,對了阿寬聽說你把那間酒樓盤下來了?”
    “是,正想着跟您說呢,咱們盤的酒樓就在街對面,從這應該能看見。”他起身打開窗戶,涼風吹得幾個人都縮了縮脖子。
    順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能看見不遠處的一個暗着燈的鋪子,也是三層的高度,不知道裏面什麽樣。
    看完馬寬把窗戶關好道:“那間酒樓原來叫長樂酒樓,是中書侍郎家的産業,今年他因觸怒天家被貶到了靈州,便想着把家業都典賣了,換些銀子打點關系。”
    “那棟酒樓原本價格不低,聽說最開始要價兩萬兩銀子,後來賣不出去才降得價,最後一萬七千兩銀子被我買下的。”馬寬頓了頓,“說來也巧,咱們家買的房子也是那人家的,院子加上酒樓一共花了三萬兩銀子。”
    陸遙道:“你手裏的錢不夠吧。”
    “嗯,恰好遇上了蘇州的酒商馮老板,他在咱們這預定了三萬斤陸酒,提前付了兩萬兩銀子的定金,我便自作主張把鋪子和院子一并買下來了,還望大兄和嫂子不要見怪。”
    “怎麽會,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接到你的信我在家都急壞了,後悔當時沒多給你帶些銀兩。”
    馬寬笑道:“也是湊巧了,不然買不到這座酒樓,那邊位置雖不如這邊好,但是地方要比長荷居寬敞不少,明日您可以過去看看。”
    “好!”
    說話間夥計已經端着熱茶上來了,一同拿上來的還有食譜。
    這食譜做的忒講究,是用綢緞表的一幅畫,畫上共十六個菜可供食客挑選。
    陸遙要了一道招牌的清蒸鲈魚,一道荷花酥,一道荷葉卷,以及一份蟹膏釀和蒸酥肉,主食選了一份他們家特色的荷葉糕。
    夥計詢問他們要不要酒,本來不打算要,但陸遙見菜譜上竟然有陸酒,“這陸酒是平州的嗎?”
    “對,正宗平州陸酒,客官要一壺嗎?”
    “來一壺吧。”
    “好嘞,幾位客官稍等,飯菜馬上就上來。”
    夥計離開後陸遙道:“我記得咱們酒坊并沒有供應上京啊。”
    馬寬點頭,“提起這件事我想起來,前年來上京跟幾個酒樓談合作的時候,他們都瞧不起咱家的陸酒,沒人願意試一試,後來又被上京的商會下了告示書,不得已只能退出上京,轉去了其他州府。”
    陸遙對這個上京商會有些好奇,“商會的權利這麽大嗎?”
    馬寬正色道:“權利非常大,如今咱們酒樓還沒裝修,最好提前去見一下商會的會長,跟他們搞好關系,不然以後肯定少不了麻煩事。”
    “嗯,我知道了。”陸遙倒是不怕麻煩,就怕自己捧着銀子找不到人。
    等了約莫一刻鐘,夥計端着菜食上來,一邊擺桌一邊介紹,菜品看着賣相不錯,就不知味道如何了。
    燙好的陸酒也端了上來,夥計要給他們斟酒被陸遙拒絕了,“不用麻煩了,我們自己來就行。”
    “好嘞,那小的就在外面候着了,有什麽需要盡管吩咐。”夥計貼心的關上門。
    陸遙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魚腹放在趙北川碗裏,“嘗嘗味道怎麽樣。”
    “你吃,我自己夾就行。”
    陸遙也夾了一筷子,品了品,味道不能說差,只能說中規中矩。
    蒸魚裏放的調味料不多,保持了魚原本的口感,跟紅燒魚比起來口味非常輕,吃不慣的可能不會喜歡。
    果然趙北川便不怎麽喜歡吃,“一點味沒有,不如我做的好吃。”
    陸遙笑道:“人家就是這種做法,聽聞南方那邊口輕,不像咱們北方這邊吃的那麽重口。”
    趙北鬥也不喜歡吃,馬寬倒是還好,他這人八面玲珑從來不說得罪人的話。
    荷葉卷就是用荷葉包着肉拿油炸熟,裏面的肉既有荷葉的清香,又有原本的香味,這道菜倒是還算和幾個人的口味。
    荷花酥是一道甜點,陸遙不喜吃甜食,只吃了一口就不吃了,最好吃的大概就是蟹膏釀,一碗的螃蟹膏和黃,裏面加上蔥絲和姜絲蒸熟,味道十分鮮美。
    可惜螃蟹寒涼,陸遙懷着孕也不敢多吃。
    粉蒸肉跟平州的做法一樣,總體而言這桌飯菜中規中矩,不算有出彩的地方。
    陸遙發現這個朝代的做菜食的方法幾乎全是蒸煮烹炸,很少用炒、烤、煎等方法,所以口味幾乎雷同,跟自家那些炒菜比起來,少了些爽口的味覺。
    陸遙吃了幾口主食就飽了,拿起陸酒給三人一人倒了一點,“嘗嘗這味道跟咱家的酒一樣嗎?”
    趙北川端起來抿了一口,眉頭馬上皺起來,“不一樣,不好喝。”
    馬寬也點頭附和,“這不是咱家的酒,應當是挂羊頭賣狗肉。”
    陸遙忍不住笑道:“如此甚好,是該讓上京人開開眼界,讓他們嘗嘗真正的陸酒是什麽滋味了。”
    吃完飯趙北川去結的賬,這一頓飯花了二十七兩銀子……
    坐在馬車上他還沒緩過神,“這點東西怎麽就敢賣二十多兩銀子,難不成上京的錢跟平州的錢不一樣?”
    陸遙道:“這個價格還算合理,鲈魚本身就價高,一條魚就要三四兩銀子,陸酒我看菜譜上寫着是十兩銀子一壺,加上其他的菜,差不多值二十七兩。”
    “甭說二十七兩,這幾道菜賣七兩銀子我都嫌貴!”
    馬寬忍不住笑道:“聽說禾宴齋那更貴,一頓飯要花一百兩銀子。”
    “上京什麽都貴,我們前幾日在小食肆裏吃過一頓飯還花了二兩多銀子呢。”趙北鬥附和道。
    陸遙沒說話,他輕撚着指尖陷入沉思,在上京開酒樓太好賺錢了,但前提是怎麽能搭上商會這條線。
    眼下他們才剛到上京,誰都不認識,還得從長計議。
    *
    第二天一早,陸遙便帶着趙北川和趙北鬥,帶着禮物去林家拜訪。
    上次來的時候,趙北鬥沒見着林母,這次因為陸遙到來,不光看見了林母還見到林子健口中那個小娘張氏。
    本來妾室不能見外客的,也不知道林父是怎麽想的,竟然讓那小婦開始主持中饋了。
    饒是陸遙也被林家這亂象弄得一驚,面色擔憂的看着林夫人。
    林夫人仿佛沒察覺到一般,拉着陸遙的手道:“前幾日我病了,聽說北鬥來了都沒出來見面,沒想到你也能來,真是太好了。”
    陸遙道:“馬上就要會試了,北鬥一個人在上京我們不放心,索性一起來了。”
    “快進屋吧。”林夫人熱情的拉着他進了正房,趙北鬥和趙北川則跟着林父和林子健去了前廳敘話。
    進了屋陸遙有些擔憂道:“夫人,您還好吧?”
    林夫人眼圈微紅,強裝着笑意道:“有什麽不好的。”
    陸遙不敢過問她的家事,只聊了幾句家常,打聽了一下老爺子的身體。
    “這次來的匆忙,沒來及準備東西,只給您帶了一串南珠,不知您喜不喜歡。”
    這個時代的珍珠價格非常昂貴,因為都是純天然的珍珠,沒有專業的潛水設備采珠非常困難。光靠人工基本上一顆質地圓潤的珍珠能賣數十兩銀子,而且越大越整齊的價格也越貴重。
    陸遙送林夫人的這串足足二十六顆指甲大的圓珠,差不多能賣個千八百兩銀子,也算是回了當年贈送發簪的禮。
    “買這麽貴重的東西做什麽呀。”林夫人嘴上說着嫌貴,但臉上卻是露出真心實意的笑容,沒有哪個女人不喜歡這些東西。
    陸遙道:“這幾年離着遠,我那邊生意又太忙,早該來拜訪您的,當初在秋水鎮如果沒有您家老爺子,我們北鬥哪裏會走上這條路。”
    “那也是北鬥自己争氣,你莫要太客氣。”
    兩人說了幾句閑話,下人說林老爺子起來了,陸遙便起身打算過去拜訪一下。
    剛巧林子健和趙北川、趙北鬥也朝後院走,大家便一同過去。
    林靜賢還認得陸遙呢,打量半晌道:“小郎君做的甜食我還念着呢,什麽時候有空再給老朽做一次嘗嘗。”
    陸遙笑道:“求之不得啊,我們打算在上京開食鋪了,到時候您老一定要過去賞臉。”
    林靜賢笑着點頭,“好好好,我一定來!”
    林夫人聽聞他要在上京開食肆,忍不住多問了兩句,“地方選好了嗎?在哪裏開?”
    陸遙道:“鋪子倒是盤下來了,但裏面還沒裝修,聽聞在上京做生意還要通過商會什麽的,我還不太了解,這幾日先看看。”
    林夫人猶豫片刻道:“你說這個商會我倒是知曉,你若方便什麽咱們約個時間,我幫你引薦一下。”林夫人有幾個閨中好友,家裏都有商賈産業,她們對商會了解的比較多。
    陸遙驚喜道:“那再好不過了,多謝夫人!”
    林夫人擺擺手,“別客氣,本來也不算什麽事。”
    晌午林夫人要留他們用飯,陸遙以家中還沒安排好為由拒絕了,林家現在這情況太特殊,待久了實在有些尴尬。
    等趙家人離開後,林夫人站在院子裏,見幾個下人正在搬運陸遙他們剛剛送來的禮品。
    “等一下,這些東西你們要拿哪去?”
    “回夫人,張小娘讓我們把這些東西都搬到後面的庫房裏去,給老爺拿去當年禮備上。”
    林夫人哼笑一聲,“這些東西都是人家給老爺子準備的,她倒好意思往自己屋裏拿。”
    下人為難的抱着箱子,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林夫人走上前看了眼,“把茶葉和陸酒送到太老爺院裏,那盒南珠項鏈拿到我屋裏,其餘的随意你們怎處置。”
    “南,南珠項鏈已經被張小娘拿走了……”
    林夫人已經許久沒去過那小妾的屋子,今日也不知怎麽了,一股氣直奔頭頂沖上去,帶着婆子就去了那邊。
    來的時候張小娘正拿着南珠項鏈比劃着,不知搭配什麽衣裳好。
    林夫人身邊的陪嫁婆子,伸手便扯了過來,“不要臉的賤人!夫人的禮物你也敢悄悄匿去。”
    要不是陸遙提前在屋裏說起這條項鏈,可能林夫人都不知他送了這麽貴重的東西來。
    張小娘臉色難看,“姐姐言重了,不過是一條南珠項鏈,值得這般興師動衆的過來讨要。”說着給旁邊的丫鬟使了個眼色,讓她趕緊去叫老爺過來。
    過去林夫人礙于面子對她多有忍讓,如今她已經對相公失去希望,也不在乎他們郎情妾意了,揮手就給了張小娘一個耳光。
    “你,你做什麽?!”
    林夫人也不說話,反手又打了她一個耳光,直接打得她兩頰紅腫起來。
    外頭林父聞訊匆匆趕來,“淑芳你這是做什麽!好端端的為何又來欺辱阿月。”
    “老爺……”張小娘跑到林父身邊,捂着臉哀哀戚戚的哭起來,“我又不知這項鏈是送給她的,瞧着漂亮就拿過來試了試,夫人您派人說一聲便好,何必這般打上門來……”
    林夫人輕蔑道:“不知道?你算個什麽東西,別人會給你送禮?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得讓這副項鏈。”
    張氏本是別人轉贈給林父的侍妾,身份低微,被她一說頓時哭成淚人。
    林老爺也氣的夠嗆,揮手就要打林夫人。
    剛巧林子健也聽見消息匆匆趕過來,一見父親把那賤人護在懷裏欺辱自己母親,霎時便怒了,“你們做什麽!”
    “子健你怎麽來了。”林夫人不願讓這種事影響到兒子,連忙推着他往外走。
    “你們兩聯起手欺辱我娘親,當我死了不成?!”
    林父大怒,“混賬東西,你說的什麽話,若不是你娘主動過來找茬誰搭理她!”
    林夫人冷笑着看着這對狗男女道:“我知你不願搭理我,你當我願意看見你們嗎?別着急等子健考完試咱們老死不複相見!”
    林父慌了一瞬,“你這什麽意思?”
    林子健赤紅着眼睛道:“我已經決定科舉結束就帶母親去外地赴任,以後便別來往了。”
    林父松開妾室,不可思議的看着兒子,“子健,你何必這般,我同你母親的事跟你又沒關系。”
    林夫人冷笑道:“如何沒關系?誰不知道你們林家寵妾滅妻,子健留在上京還能娶到好人嫁的姑娘嗎?但凡你為子健考慮一分都做不出這起子腌臜事。”
    林子健恨恨的看着父親和那賤人,拉着母親走了出去。
    “老爺……”張氏察覺不對勁,小聲叫了他一聲。
    “滾開!”林老爺看都沒看她一眼,甩袖子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