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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f線(十二)
    冬月初十, 沈稚陪同昭陽長公主一同前往京郊永定行宮。
    圍場看臺分為東西中三面,中間是皇帝與幾位心腹重臣的觀景臺,東西兩側則是群臣和女眷。
    随着隆隆的號角聲起, 曠野之中瞬間馬蹄踏踏, 旌旗獵獵,呼聲震天,飛箭如雨。
    上千名兒郎陸續出動, 女眷們在看臺待了一會, 等馬蹄聲與角弓聲漸漸遠去,就三三兩兩地散開。
    “绾绾你看,那隊伍後方挽弓的白袍小将就是蓁蓁的未婚夫婿,上個月才定親,是昭勇大将軍的長孫呢。”
    “诶诶诶,他回頭了!是不是回頭看蓁蓁的!就是那個穿白袍的, 你們看到沒……”
    沈稚順着她們的目光往遠處眺望, 可獵場烏壓壓的全是人, 哪能精準地定位一人。
    視線還沒來得及收回,忽覺渾身起了寒意,她小心翼翼地轉頭看向對面看臺,猝不及防對上自家夫君沉熾冷冽的目光。
    男人一身玄青色窄袖長袍, 長身玉立, 高大挺拔,氣勢凜然, 站在幾個武将身旁也毫不遜色, 甚至還要更高一些。
    盡管隔得遠, 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但沈稚後背莫名有些涼飕飕的感覺。
    腦海中忽然想起他說過一句, “我有男人的嫉妒心,不希望你眼裏、心裏裝有別人”。
    難不成……方才被他看到自己瞧別的男子,他生氣了?
    冤枉啊。
    她真不是故意要看的,而且也沒看到啊。
    沈稚僵硬地扯出個笑來,遠遠朝他做了個招手的動作,男人似乎在看她,又似目光空置,幾個官員畢恭畢敬地站在他身邊,熱切攀談,而他始終神情寡淡。
    沈稚心下惴惴,又被永嘉郡主和葉蓁蓁叫去大帳吃茶,她擡頭看向對面的看臺,他人已經不在那處了。
    沈稚想去同昭陽長公主說一聲再離開,長公主正在劉貴妃身邊說話,見她來,忙揮揮手:“你去吧,難得出來一趟,跟她們好好玩。”
    劉貴妃身邊兩個穿着華麗的姑娘也聞聲轉過來,一個端秀清麗,一個楚楚動人,兩人朝她盈盈施了一禮,沈稚也禮貌地回了禮。
    其中一人她認得,是劉貴妃的侄女虞雁秋,另一人雖面生,卻生得冰肌雪膚,皎如秋月,倒是難得一見的美貌。
    離開看臺之後,葉蓁蓁才告訴她:“虞雁秋旁邊那個是忠勇伯夫人的侄女,名叫江若芙,今年才進京,這回跟着一起來行宮,只怕是央求劉貴妃給她指一門好親事呢。”
    沈稚點點頭,倒沒往心裏去。
    葉蓁蓁想起昭陽長公主對她的态度,滿臉豔羨道:“绾绾,長公主對你可真好,唉,希望我未來的婆母也能如此。”
    沈稚看着她,“怎麽還嘆氣了?”
    一旁的永嘉郡主道:“她那未婚夫婿生母早逝,如今是繼母掌家,聽說規矩大着呢。”
    葉蓁蓁嘆息一聲,“我已經做好将來要與她鬥智鬥勇的準備了。罷了,不說我,绾绾,你都成親一個月了,感覺如何?你夫君待你可好?”
    沈稚想起昨晚被他抱着親了很久,臉頰泛起淡淡的紅暈,“他對我挺好的。”
    葉蓁蓁放低聲音道:“我們都很擔心你呢,月溪這次沒來,她兄長到現在還卧床不起呢,你知道吧?就是被你夫君打的,還有裴朗也是……你夫君在家中,會不會也對你動手啊……”
    沈稚哭笑不得,“怎麽會。”
    程月溪兄長宣寧侯世子的事,她也同裴慎說過,他的說法是:“殺雞儆猴,教訓這一回,往後便無人再敢背後胡言亂語。”
    有些事他打定主意,她也沒辦法阻攔,不過看出她情緒低落,他到底也軟了聲口:“我讓你在朋友跟前難做了?”
    的确有一點,只是這話她也不好說。她其實不願插手他的公事,也不認為自己一兩句話便能改變他的決定。
    可最後他還是捏了捏她的臉,道:“我心裏有數了。”
    她不知道他究竟有何打算,總歸态度軟和下來,往後待人接物若能仁慈三分,于旁人,于他自己都是好事。
    她也不希望自己的夫君得罪太多人,在外人人孤立,刺殺不斷。
    永嘉郡主笑道:“我聽說大理寺卿還帶你出去騎馬了,可有此事?”
    沈稚點點頭,“先前聽說要來行宮,我怕要騎馬,心裏就有些害怕,他便教我騎了幾圈。”
    永嘉郡主竊笑道:“他那麽個煞神,沒想到對你還挺好的。”
    葉蓁蓁輕輕扯她的衣袖,“绾绾,你跟你夫君那個的時候……感覺如何?”
    她聲音悶在喉嚨裏,沈稚一時怔愣,“什麽?”
    待看到她面上兩朵紅暈,沈稚才反應過來,也跟着紅了臉。
    葉蓁蓁出嫁在即,她母親也給她塞了春圖要她先學着,對方又是武将,小姑娘害怕,這幾個手帕交裏又只有沈稚成過親,逮着機會,自然想來問問她。
    沈稚支支吾吾道:“還行吧,沒……沒什麽特別的感覺。”
    話到嘴邊,還是沒有說實話,畢竟夫君二十餘年未曾娶妻,京中原本就有些風言風語,倘若被人知道兩人成親一個月還未圓房,又不知被傳得多離譜。
    葉蓁蓁又追問道:“沒什麽特別?那就是不疼,也不快活嗎?”
    沈稚:“……”
    她沒經歷過,也不知道怎麽接,趕忙拿話遮掩過去了。
    晚間的飨宴極為豐盛,皇帝對英武的兒郎們大加犒賞,果然賜下鹿血酒和鹿鞭湯,席間推杯換盞,一片談笑風生。
    沈稚隔着簾子坐在女眷這頭,似乎都能聞到那鹿血的腥氣,偏偏從她這個角度,不大看得清對面,只隐隐瞧見一道玄色人影端坐在那裏,與身旁的熱火朝天格格不入。
    心下正忐忑,忽然想到他不食葷腥,那是不是不會動那鹿血酒了?
    可那是陛下賜酒,人人都喝,唯他不喝,未免顯得不合群。
    思及此,心中又隐隐擔心起來。
    酒過三巡,女眷席陸續有人離席,昭陽長公主也有些疲乏,便同沈稚一起回了南宮。
    沈稚跟着長公主來過兩回,都是住在她隔壁的耳房,今年卻是要與裴慎同住了。
    長廊一路燃燈,整個南宮燈火通明,從高處望去,宛如綴在山野間一塊明亮的琉璃。
    昭陽長公主溫聲說道:“前兩年我帶你來時,還以為別處也與南宮一樣處處亮堂,今日問了門外的護衛才知道,原來這些都是大郎的安排,怕你夜裏怕黑不方便。哪怕前年他有公務在身沒能過來,也為你派人提前打點布置了。”
    仲冬寒風凜冽,沈稚心頭卻有一股熱流湧動,“夫君……一向體貼入微。”
    昭陽長公主從前也沒發覺,自家長子竟也有如此柔軟的一面,心中不禁有些感慨。
    “對了,我交代你的可還記得?他難得飲回鹿血酒,正是天時地利人和的好時候,明日他不用上場,女眷這頭也沒有旁的活動,夫妻倆多享受享受獨處的機會。”
    見她滿臉難為情,昭陽長公主笑道:“你這孩子,夫妻敦-倫乃是天經地義,害羞做甚?”
    沈稚紅着臉,把昭陽長公主送到寝殿,再回自己屋。
    寶櫻留在南宮收拾屋子,見她回來,趕忙上前來扶,“姑娘回來了。”
    沈稚看到桌上的點心和湯盅,問道:“這些是……”
    寶櫻回道:“是姑爺差人去買的山楂蜜餞,還有些消食解膩的香飲子,說今晚的飨宴烤肉居多,怕您吃多了難受。”
    沈稚胃裏的确有些不舒坦,尤其是那幾道炙肉肥膩得很,她端起山楂飲子抿了口,心下當即一片沁涼舒爽,又捏了兩枚櫻桃尖放入口中,竟然還是京中五味齋的味道,那定是還在京中時就已經提前準備妥當了。
    寶櫻笑道:“姑爺還真是有心。”
    沈稚心頭溫暖,可想到今夜還有任務,一顆心又砰砰直跳。
    裴慎還沒有回來,她便先去沐浴洗漱,沐浴完,又取了棉巾坐在床邊絞頭發。
    外面傳來腳步聲,她的心頓時提了起來,擡起頭,便看到男人一身玄青錦袍從門外進來。
    她蜷了蜷手指,輕聲道:“夫君回來了?”
    “嗯。”裴慎走到她的面前,很自然地從她手中接過棉巾,替她擦拭發尾的水珠。
    待擦至鬓邊,男人溫熱的氣息夾雜着淡淡的酒香拂面而來。
    她心口一顫,小心翼翼地擡眼問道:“你喝酒了?”
    男人淡淡“嗯”了聲。
    沈稚下意識僵直了身子,總覺得他今日情緒有些壓抑,眸色也很深,高大的身影籠罩着她,周身透着若有若無的壓迫感。
    盡管手上的動作輕柔緩慢,完全不會扯痛她,沈稚卻下意識屏住呼吸,不敢動彈。
    等頭發幹得差不多了,他起身去沐浴,她便更是緊張。
    為了應付今晚,昨夜她甚至還悄悄将那些畫冊取出來溫習,見多識廣,她也在心中給自己打氣,人人都要經歷,沒什麽大不了的。
    雖然曾隔着衣物感受過他的尺量,似乎比畫冊中誇張許多,但……世上之人誰不是娘胎裏出來的呢?那些健壯魁梧、五大三粗的男人也個個兒女雙全,也沒聽誰訴過苦……想來男人之間差別并不大,上回也只是掌心一觸即離,興許是她的錯覺吧。
    心緒慢慢平複下來,可他沐浴完回來,才一踏進門,她又下意識地捏緊被褥,心中亂作一團,幹脆躲在被子裏,佯裝睡着。
    男人才沐浴過,身上的氣息濕熱滾燙,掀起被子躺進來,她只覺得有股熱浪一層層地往身上沖擊,幾乎将她整個人包裹。
    她下意識攥緊被褥,卻不想鬧出了動靜,再裝睡定是不行了,才打算開口說點什麽,人就猝不及防被他翻身壓在身下。
    “夫君……”
    一語未盡,腰身便被男人的大掌桎梏。
    漆沉的目光與他的呼吸一樣滾燙,嗓音低沉沙啞:“今日在看臺,你在看誰?”
    沈稚沒想到他還記着這事,忍着腰間的敏-感,盡量壓抑着嗓音的顫抖,“沒有誰。”
    在他雙眸灼灼的逼視下,她咬咬唇道:“好吧,是蓁蓁的未婚夫婿今日上場,她們才指給我看的,不過場上人馬雜沓,我也沒瞧見臉,就被你看到了……”
    男人的臉色并未因這個解釋好看多少,沈稚微微試探着問:“你不是連這都要吃醋吧?”
    裴慎冷嗤一聲,幽暗的眼眸在燭火下愈發沉熾,透着難言的危險氣息,“沒看到他,那就是看到旁人了?人馬雜沓,多少人入了你的眼,嗯?”
    沈稚微微愕然,又被他熾熱的吐息撩得頭皮發麻,輕聲嗫嚅:“我又不是瞎子,怎麽會看不到人?”
    嗓音落下,立刻察覺男人呼吸微沉,她趕忙抿出個笑來,嘗試安撫:“不過這些人都只在我眼皮子底下,就跟夫君眼中有我,也會有所有的女眷一樣,不可避免。可真正能入我眼,入我心的,只有夫君一人。”
    男人目光暗沉,但肉眼可見的戾氣散去,唇邊牽起輕淡的笑意,“從哪學來的甜言蜜語。”
    沈稚見他不生氣了,笑道:“這還用學嗎?我是實話實說。”
    但還有句話不得不說:“我根本沒看到人家,你可千萬別去找人麻煩,否則往後誰還敢同我來往……”
    話音未落,喋喋不休的唇瓣就被薄唇強勢地堵住。
    她整個人被他覆壓在身下,灼人蝕骨的溫度在唇齒間交纏,一寸寸地攻陷她的領地。
    沈稚被他扣住腰身,雙蹆亦被他壓緊,觸手可及皆是他緊實有力的臂膀,如何能夠掙紮,纖薄的身子漸漸軟成了一灘水,在他唇舌殘存的酒意氤氲下,醉得滿臉酡紅。
    她被吻得難耐,試圖調整到一個舒适的姿勢,卻與他堅實滾燙的身軀貼得更緊,身子甚至能夠敏銳地感知到他贲張的塊壘與虬結的筋脈。
    自然,也逃不開那處。
    她查過那鹿血酒的效用,此刻那物也像是借着酒勁蘇醒,沉甸甸地壓在她蹆間。
    一想到秘圖裏的場面,她渾身發燥,身子也控制不住地哆嗦起來。
    男人何其敏銳,溫暖的指腹摩挲着她輕輕縮起的削肩,嗓音喑啞,透着沉淪的熱度:“害怕?”
    沈稚很想搖頭,可身體下意識的恐懼由不得控制,越想壓制,竟越是顫得厲害。
    燭火落在那氤氲着淚霧的瞳仁裏,碎成千萬點,盈盈脈脈,水光潋滟,薄薄一層肌理,叫人不忍摧殘。
    裴慎緩緩松開了禁锢在她腰間的手掌,溫熱的體膚相離,沈稚一顆心也空洞洞的,指尖攥住他衣角,小心翼翼往他懷裏挪移。
    不知從何時開始,她也很依戀他的懷抱,溫熱寬厚,掌控力十足,這般貼着他的胸膛,聽着他強勁有力的心跳,就有一種被包裹和呵護的安心感。
    可她知道,這份安心之外,還有獨屬于男人的蓬勃馭望,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猖狂喧嚣。
    她凝着他深邃漆黑的眼眸,明知危險,卻還是被蠱惑着,手掌緩緩貼近,覆蓋。
    皮膚相觸的剎那,彼此呼吸頓時熾熱緊促,濃稠的情谷欠霎時天雷勾地火般地在空氣中蔓延。
    少女嫣紅水潤的唇瓣輕顫,“我、我幫你吧……”
    男人墨眸中跳動着熾烈的燭火,讓人分不清那懸崖深處究竟是深淵,還是火海。
    與上次不同,她這回清晰地感受到那緊實的輪廓,粗犷的外壁撐開柔軟的掌心,她滿手的汗,緊張得發抖。
    裴慎深深地嘆口氣,摟住她的脖頸,沉啞的嗓音在她耳邊碾磨,“別松。”
    沈稚在男人滾燙的懷抱中逐漸情迷意亂,手掌握緊的一瞬,男人的吻也緊跟着覆上來,奪走她全部的呼吸。
    後半夜,她困得眼皮直墜,整條小臂都累得擡不起來。
    指尖淋漓,裴慎替她一點點擦拭幹淨,又沿着那瑩白細滑的手臂輕輕地吻。
    沈稚睡得很沉,就算被他吻得有些不舒服的地方,她也無力去擋。
    只是足心實在敏-感,被握住的時候她整個人一激靈,被他發現那腳窩處剛好能夠适應他,就這麽被按着反複來回。
    她睡得再熟此刻也醒了,想縮又縮不回,根本沒想過還能這樣,欲哭無淚,又羞澀難當,只得把頭深深埋進被褥,任他施為。
    次日一早醒來,枕邊已經無人,身下的褥子幹燥溫熱,竟然已經換過了,她都沒有發覺。
    下意識地蹭蹭腳,回想起昨夜,她緊緊咬着下唇,心中将人腹诽了千遍。
    這裴慎……太惡劣了!
    她把自己悶在被子裏冷靜了好半晌,才慢騰騰起身洗漱。
    雙腳踩進繡花鞋起身時,那種難言的異物感依舊強烈,明明鞋子大小合适,卻總有種腳腫的錯覺,仿佛赤足踩在一根圓木上行走,總之很不舒服。
    捧起粥碗,指尖還有些發顫,沒想到還未到最後一步,她就已經傷筋動骨了。
    沈稚手裏握着湯匙,長嘆一口氣。
    吃到一半,葉蓁蓁和另外幾名世家貴女結伴過來,喊她一起去騎馬。
    沈稚終于精神了點,她的确需要出去釋放一下,否則一直呆在屋內,那些潮熱羞-恥的記憶總是見縫插針地往她腦海裏鑽。
    她匆匆喝完剩下的小米粥,補充點體力,就随她們一同去了。
    昭陽長公主一直留意着夫妻倆的動靜,結果聽說裴慎一大早去了校場,沈稚也同小姐妹去原野上跑馬,心下詫異極了。
    昨夜大郎飲了鹿血酒,照理說夜裏不折騰幾回哪能罷休,結果這丫頭不光能下地,還有精神頭和體力出去騎馬?
    她剛嫁給定國公那會兒,可是被折騰得夜夜下不來床,稍稍動一下,渾身就要散架,難道她這長子比他爹遜色這麽多?
    思及此,長公主心中又隐隐擔憂,畢竟夫妻感情需要魚水之歡來調劑,這一點她深有體會,這上頭若是磨合不好,再恩愛的夫妻也會有相看兩厭的一天。
    她那長子看着人高馬大,怎麽就……難不成是幼時在那山匪手中落了毛病?
    昭陽長公主越想越怕,恨不得立刻找個禦醫過去替他看看,只是此事不宜聲張,只能暫且壓在心裏,待回京之後,再找那詹神醫前來問問,真若有什麽隐疾……可就苦了绾绾了。
    此刻,身在校場和馬場的裴慎和沈稚同時打了個噴嚏。
    葉蓁蓁關心地看過來,“绾绾是不是着涼了?”
    沈稚搖搖頭,“我沒事。”
    青骢馬被她騎過幾圈,已經能認主了,在她面前還算溫和。
    她牽住缰繩,正準備上馬,卻發現自己腿軟無力,踩住腳蹬竟然怎麽都上不去,手指微微發抖,小臂還有些隐隐發痛。
    “罷了,”她嘆口氣道,“我……昨日沒睡好,身子有些乏,你們去騎吧,我看着你們騎。”
    幾人都意味深長地望着她,滿眼寫着“我懂我懂”。
    沈稚:“……”
    為了不被嘲笑,她又找來另一匹低矮些的紅鬃馬,硬是咬牙上了馬。
    好在這匹紅鬃馬性情溫馴,不似裴慎的青骢馬那般高大威猛,她便是身子不适,也勉強還能控制。
    衆人:“……”倒也不必如此勉強。
    下半晌,昭陽長公主被劉貴妃請過去看相撲表演。
    臺上赤膊上陣,打得如火如荼,臺下陣陣喝彩,只有長公主心不在焉,看到那些體格龐大的相撲選手,無端就想起自家長子,心中惆悵難言。
    被她派出去打聽消息的玉翡回來,附在她耳朵低聲道:“奴婢問過小祥子了,他說大公子昨晚并未飲用鹿血酒,只喝了半壺秋露白,那鹿鞭湯也放着沒動。”
    昭陽長公主當即眼前一亮,“沒動?”
    可他們夫妻倆夜裏的的确确是換了床單被褥的,绾绾今日卻還能精神抖擻地去騎馬,大郎那方面……恐怕的确不盡如人意。
    昭陽長公主思前想後,招來玉翡吩咐了幾句話,玉翡點點頭,就下去準備了。
    沈稚晚間回房,桌上已經備好了酒菜,裴慎卻還沒有回來。
    寶櫻道:“姑爺差人回來說,今晚随陛下夜獵,讓您先用膳,不用等他。對了,這酒是長公主派人送過來的,說是姑爺最喜愛的秋露白,可惜他今日不在……”
    沈稚點點頭,便淨了手,自己先用飯。
    她原本沒想飲酒,上回酒醉的教訓還歷歷在目,她是斷斷不敢再在外頭胡亂飲酒的,可那酒香從壺口一直往她鼻子裏鑽,引得人垂涎三尺。
    長公主特意送來的,還是夫君最喜歡的酒,他人又不在,不喝總覺得暴殄天物,何況這麽冷的天,飲酒還能抵寒。
    心下糾結好幾番,她還是沒忍住,讓寶櫻給她倒了小半杯,她抿了一口,果然酒香四溢,回味無窮。
    不過經過上回的教訓,她是萬萬不敢多喝的,一杯就是一杯,絕不多飲。
    這酒果然是好酒,才飲一小杯,身子很快就有了熱意,那股熱意從背脊升起,一路蔓延至四肢百骸,連指尖都有些發麻。
    沈稚茫然地坐了一會,還是覺得熱,頭腦還有些發暈,便讓寶櫻把炭爐放遠了些。
    好在意識還是清醒的,應該沒有醉。
    回到榻上挑了會繡花樣子,眼裏看到那繁複缭亂的團花紋,一時暈暈沉沉,心思浮動,無端想起裴慎寝衣上的繡樣,還有他敞着衣襟,露出的冷白玉璧般的緊實胸腹……
    昨夜記憶也在此刻紛至沓來,彼此潮熱的呼吸交纏,屋裏燃着燈,她低頭看清手中物,整個人吓得後縮,卻被他扣住手腕,周而複始……
    直到寶櫻一聲“姑娘”傳到耳邊,她才猛地回過神來,揉着額頭,将那些不合時宜的畫面掐滅在腦海。
    明明是仲冬的天,後背卻出了一層汗,悶在屋內竟然有種呼吸不暢的感覺。
    沈稚吐出一口氣,起身說道:“扶我出去走走吧。”
    寶櫻遲疑了一會,“外頭這麽冷,姑娘當真要出去嗎?”
    沈稚微微詫異,“冷?”
    她總覺得今夜很熱,屋子裏燃了銀絲炭,悶得蒸籠一般,迫不及待想要出去透透氣。
    寶櫻要給她拿披風,還沒拿過來,沈稚就獨自走到了廊下。
    涼風拂面,她深吸一口氣,果然舒服了很多。
    已經很晚了,不知道裴慎何時能回來。
    她好像……有點想他。
    不知道能不能在外面等到他回來。
    沈稚沿着長廊走了一會,不知不覺中已經出了南宮的地界,再往北就是去大帳的方向,等到回廊燈越來越暗,她才意識到走遠了,便帶着寶櫻返回。
    只是這一轉身,沒留神撞上個提着宮燈的女子,一身白衣,修眉麗目,弱态生姿。
    沈稚看清她的臉,想起來正是昨日見到過的劉貴妃身邊那個姑娘,“江姑娘?”
    江若芙一路走來本就慌裏慌張,見撞到不相幹的人,更是滿臉驚慌,手裏的六角镂雕宮燈摔在地上,險些熄滅。
    “沈……裴夫人。”她緊張得舌頭打結。
    沈稚主動幫她把燈提起來,送回她手裏,又見她獨自一人在外,不由得問道:“江姑娘怎的獨自在此?”
    江若芙哪敢說實話,目光不時瞥向手裏的燈籠,“我……出來透透氣,稍後便回。”
    沈稚不知道她住在何處,想來應該是跟她姑母忠勇伯住在一起,便問道:“我讓婢女送你回去?”
    江若芙趕忙搖頭拒絕,“不用不用,多謝裴夫人,我認得路的。”
    說完匆匆施了一禮,便提着燈籠跑了。
    寶櫻瞧着她離開的背影,小聲嘀咕道:“這江姑娘也是個怪人,大半夜到處亂跑,她住的地方離我們這兒遠着呢……姑娘,姑娘你怎麽了?”
    沈稚蹙緊眉頭,只覺得頭昏腦脹,被那秋露白激起的熱意化作無數火星沖向四肢百骸,額頭浮出一層熱汗,臉頰更是暈染着不正常的緋色。
    她也不知自己這是怎麽了,像是酒勁兒竄上來,突然就一發不可收拾。
    寶櫻滿臉擔憂地扶着她,“我給姑娘去請個大夫吧。”
    沈稚搖搖頭,手指深深嵌進掌心,勉強維持冷靜,“先回去再說。”
    回去後用冷水洗了把臉,才稍稍舒服了一些,可片刻之後,又更是難捱。
    寶櫻心內擔憂,總覺得姑娘不像是喝醉,還是得派人通知姑爺,再去請個大夫瞧瞧。
    可才踏出門,便看到男人一身玄色長袍從外頭跨步進來。
    寶櫻原本火急火燎,見到他立刻松了口氣,趕忙上前回話:“姑爺,我們夫人方才……”
    男人面容冷冽,只匆匆撂下一句“知道了”,随即大步跨進屋門。
    他在外面便接到消息,說昭陽長公主往他們屋內送了暖情酒,對外卻宣稱秋露白,他怕小丫頭貪嘴,匆忙尋了個由頭趕回來。
    果不其然。
    沈稚整個人蜷縮在床上,攥緊手掌,指尖被她用牙齒咬得通紅。
    裴慎上前輕輕将她翻過身,便看到她目光迷離,雙頰潮紅,水潤的唇瓣微微翕動,吐出的氣息滾燙。
    可與此同時,他又在她身上嗅到了另一種香料的氣息。
    裴慎當即眸光一凜,喚來寶櫻問道:“方才可去了別處?”
    寶櫻被他陰沉冷戾的目光吓得一顫,忙回道:“姑……夫人方才說熱,到院外走了走。”
    裴慎又問:“可遇見什麽人?”
    寶櫻想了想,趕忙實話實說道:“只遇上了一位江姑娘,就是忠勇伯夫人的侄女。”
    裴慎立刻看向遲來的桓征,“去查!”
    桓征哪敢擡頭看,趕忙拱手應了聲“是”,便退下去了。
    懷中人不安地動了動,耳邊傳來一聲軟軟糯糯的“夫君”,少女唇瓣嫣紅,芳息絲絲縷縷地輕吐在他臉頰,喃喃地抱怨:“我好難受……”
    寶櫻眉心一跳,“我這去給夫人請……”
    “都給我出去!”
    話音未落,被男人一聲低喝打斷。
    寶櫻不明就裏,卻又不敢不聽裴慎的吩咐,擔憂地望了眼沈稚,俯身退了下去。
    裴慎攥緊手掌,深深吐出一口氣。
    他在大理寺這幾年,對各類香料如數家珍,如何識別不出她身上還有淡淡催-情香的氣味。
    至于到底是不是那江若芙下的手,她又如何中的招,很快便會有分曉。
    眼下最緊要的,是她。
    男人壓下眼底翻湧的陰戾,指尖輕柔地拂上她臉頰,低聲喊她的名字:“绾绾。”
    他頓了頓,不得不告訴她事實:“母親送來的酒是暖-情酒,你喝得不多,原本無礙,可剛才出去一趟卻中了催-情香,此香無藥可解,唯有……”
    他垂下眼眸,對上少女盈盈含淚的杏眸,燭火在她眸中晃動,有種動人心魄的豔色。
    “绾绾。”他聽到自己沙啞的嗓音。
    他沒有明說,她似乎聽明白他的意思,沒有回答,卻摟住他脖頸,身子一點點靠近,生澀地吻住他的嘴唇……
    男人呼吸驟沉,長久的壓抑克制終于在此刻灰飛煙滅,翻身欺下,反客為主。
    燭火氤氲在眼底,沈稚忽然想起今年七夕那晚去放孔明燈。
    她覺得此刻的自己就像那燈,原本輕輕薄薄皺巴巴的一片,被烈焰炙烤着,一點點撐開褶皺,直到放開到極限,過程痛苦,身體卻愈發輕盈,好像風一吹,她便能鼓鼓脹脹地飛到雲層裏去。
    很久之後,那被酒和香浸染的身體早已藥效散去,可那被一遍遍攻占的過程卻極度漫長,仿佛永無休止。
    她哭着告饒,他只說“好”,又一遍遍動情地喊她名字,樂此不疲地在她身上烙下屬于他的印記。
    這輩子,她是他的。
    也只能是他的。
    沈稚這一覺直睡到次日中午,醒來後腰酸背痛,下蹆幾乎不能動彈。
    擔心這麽久,總算體會了一回夫妻敦-倫的滋味,不,應該是三……四回?
    難怪他名聲那麽差,她要收回所有誇他溫柔體貼的話!
    這人簡直就是煞神!大魔頭!活閻王!
    嗚嗚。
    外面傳來說話聲,寶櫻笑嘻嘻地進來,“夫人,葉小姐和郡主過來了。”
    沈稚渾身一激靈,剛要起身,下身又牽扯着疼痛,那處腫得厲害,她再也沒法逞能騎馬了,大概連下床都困難,還怎麽見人……
    知道裴慎不在,兩個姑娘也不避着人,興致沖沖地随寶櫻進來了。
    她們今日可不是來喊她騎馬的,而是有重要的八卦分享,“今早陛下新封了一位美人,你猜是誰?”
    沈稚滿腦子都是昨夜,哪能猜到是誰。
    永嘉郡主沒等她猜,就道:“我們昨日還見過的,就是那忠勇伯的內侄女,總是跟虞雁秋同進同出的那個。”
    沈稚一怔,突然想起昨晚還見過她,“你是說,那位江姑娘?”
    永嘉郡主一臉竊笑,壓低聲音道:“昨日她還喚劉貴妃姑母呢,今日就要姐妹相稱了,畫本裏都不敢這麽寫。”
    沈稚回想起昨夜裴慎似乎同她說過,她在外頭嗅了催-情香才會那般難受,可她昨晚只見過江若芙一人,今日她又被封為美人,難不成那催-情香是……
    葉蓁蓁自然不知這些內情,分享完新鮮事,才發現她竟然還在床上躺着,“绾绾,你怎麽起這麽晚?”
    兩人同時狐疑地看過來,沈稚霎時臉一紅,硬着頭皮扯謊:“早上出去騎了馬,已經回來睡過一輪回籠覺了。”
    兩人将信将疑,暫且放過了她。
    江若芙獲封美人的消息很快傳遍整個行宮,桓征也查出來線索,一早過來回禀。
    “江美人的目标并不是夫人,昨日她提前在燈籠中放了催-情香,從大帳出來,而後要去的是西宮方向,只是碰巧遇見了出來散步的夫人,夫人大概就是替她提燈時,吸入了少量的催-情香。”
    “至于她為何成了陛下的美人,應當也是個意外,她犯不着在這個時候同劉貴妃對着幹。”
    裴慎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扣在桌案上,閉目沉思。
    不管江若芙的目标是誰,如今已經是板上釘釘的美人,只要掌握她用催-情香的罪證,來日想要拿捏可就輕而易舉了。
    桓征猶豫片刻,擡眼道:“長公主那邊可要去說一聲,請她不必插手您和夫人的房中事,以免……”
    裴慎漫不經心地呷口茶,“不必了。”
    那酒不錯。
    昨夜他,體驗很好。
    而體驗不太好的沈稚在床上躺了一整天。
    晚間裴慎回來,将人從榻上直接抱上了床。
    意識到他要做什麽,沈稚抱緊自己的小被子,急赤白臉道:“今夜不跟你睡了!”
    男人食髓知味,豈肯罷休,盯着她氣鼓鼓的粉腮,喉結滾了滾,“你不喜歡?”
    沈稚紅着臉,說不上特別不喜歡,但一定不能是今晚!
    裴慎将她一瞬的遲疑納入眼底,捏了捏她的臉頰,“昨夜那麽賣力伺候你,小白眼狼,這就忘了?”
    沈稚重重點頭道:“你也知道太賣力,要不今晚休息休息?”
    裴慎一把将她撈至身前,手指搭上那柔軟,“也有不賣力的法子,試試?”
    沈稚:π_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