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挽每次看他的目光都很冷淡,尽管有时候她会被那张笑脸影响心神,但也只是一瞬间。
    她执意留在书院,是为了不让自己完完全全成为见不得光的夜鸠,她夜里训练,凌晨苦读,只为了留在书院里,继续当见得光的叶挽。
    她课上也会打瞌睡,被夫子点名时问到讲到哪儿了,也会答不上来。这是夫子唯一能抓住她短处的地方,也是众学子唯一能够偷偷嘲笑她的地方。
    每当这时,那位有钱的少爷就会在课下来找她,并关切地问她怎么了。
    叶挽反问:“你不也上课打瞌睡吗?”
    他摆摆手着急解释:“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
    她勾了勾唇,笑得很冷漠。
    旁边的女学子看不过去,“小陆,人家都不搭理你,你过来嘛,跟我们玩。”
    叶挽:“原来你姓陆啊。”
    她突然的接话让陆九宴迈出去的腿又折回来了,他学着话本子里大侠的出场方式,自我介绍道:“在下姓陆,家里有八个姐姐,我排第九,出生t时爹娘摆了九天九夜宴席宴请全城,故取名九宴。”
    “陆九宴。”她点了点头,“记住了。”
    陆九宴盘腿坐下,一脸兴奋地问:“你呢,我知道你的名字,你有小字吗?”
    被无视的女学子们气得跺脚,头也不回地走了。
    叶挽抬起脸,浅浅笑了一下,“青姝,我的小字。”
    年岁渐长后,书院里出现了歪风邪气,学子们不知道从哪搜罗到一堆禁书,在书院里暗中传阅。
    夫子抓到一个现行后大发雷霆,扬言再有人偷看这种不雅书籍,定要逐出书院。
    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正是对这些隐秘之事好奇的时候,禁书仍在私下传阅,不仅如此,大家聚众看时,分工明确,一部分看书,一部分在外望风。
    叶挽坐在最后排,能清楚看见哪些人偷偷在看,唯独坐在窗边的陆九宴,似乎不问尘世,没有融入那污乱的氛围中。
    一屋子人,除了她和陆九宴,都在看。
    于是,他们两人成了最危险的存在。
    为了防止他们向夫子告状,众人决定无论如何要将二人拉下水。
    叶挽每次摸到书桌里多出的书或陌生的书皮,便看也不看就扔出窗外。
    为了让她有把柄可抓,大家绞尽脑汁,也不知是谁出了个主意,联合学子中画工最好的一起专门为叶挽独创了一本禁书。
    叶挽又一次摸到陌生的书皮,她面黑如锅。
    她真的很不理解这些人为什么能锲而不舍的一直做同一件事。她要是想告发,还用等到现在?
    她如往常一般,冷漠地抽出那本书,余光瞥见封面上勾勒着一个人影,笔触很传神,一眼就看出那是陆九宴。
    她心里顿时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猛地拍案而起,厉声道:“我现在就去告发你们!”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靠在窗户边看书的陆九宴也一脸惊讶地回过头看着她。
    叶挽撕下封面的图,捏团握在手心,然后她看到第二页用毛笔潇洒地题了一行字。
    ——州主郎君之夜夜欢
    那时候她已经是众所周知的沧州州主继承人,因此见到这几个字,她下意识看向了陆九宴。
    太过分了,这些人真的太过分了!
    叶挽心里憋了一股汹涌闷火,神色阴沉地开口:“谁干的?站出来。”
    没人敢动。
    “我要去告发你们,凡是传阅过的一个都跑不了!”
    她冷冰冰转身往门外走,这时,几个学子跑上前拦住她。
    “少州主,别这样嘛,大家都是同学。”
    “我们都看过,你就算告诉夫子,他不可能把我们全开了。”
    叶挽举起手里的书,阴沉地问:“全看过?”
    “这本是专门为你定制的,他们没看过,你看看嘛,我们只是不想让你置身事外,告发我们。大家都在看,小陆也看的,不信你问他。”
    叶挽缓缓望向陆九宴。
    刚刚说话的学子大声道:“各位同窗,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们都诚实一点……看过禁书的,举手!”
    所有人都举了手。陆九宴举得小心翼翼,唯唯诺诺,低着头躲避她的目光。
    他确实也看过,只是不爱聚众一起欣赏,他喜欢自己偷偷看。
    叶挽转身对面前的学子道:“我本就不想告发你们,只是你们欺人太甚,竟然以同窗……下次万不可如此!”
    学子们喏喏点头,又劝:“你看一眼嘛,看一眼我们才放心你不会告发我们。”
    叶挽眯起眼睛:“你不信我的话?”
    那些人只好讪讪离开。
    她黑着脸坐下,余光瞥见陆九宴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时不时偷偷瞄她一眼。叶挽一脸冷肃,低下头又见到州主郎君几个大字。
    说一点都不好奇是假的。
    不过是禁书而已,她也不是毫无了解,无非是男人女人颠鸾倒凤。可她想起封面画着陆九宴的像,这薄薄的一本书就像有了魔力。
    她翻开了第二页。
    ……
    第三页
    …………
    第四页
    ………………
    最后一页
    ……………………
    叶挽震惊到失语。
    她看完了,他爹的她竟然看完了。
    手里的书突然滚烫得刺手,她紧紧卷成一摞,塞进了书柜的最里层。
    夫子开始讲课了。
    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一节课都盯着窗边的陆九宴。
    夫子发现她走神,当即点她大名,“叶挽,你来说说,我方才讲的,何为纲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