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们所站的位置,几乎是把站在公案前面的自己围成了个圈,黄鼠狼给鸡拜年似的,昱横觉得老大不自在,时隔一年,师兄弟们相安无事的团聚在一起,昱横根本不想叙什么别情。
    看上去周坚也没这个想法,开门见山的道:“小师弟,如今天下太平,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个究竟,我一定有问必答。”
    昱横侧头想了一下:“我有一事不明。”
    身后坐着的成嘉道长言简意赅的道:“说。”
    昱横在刚才不知天高地厚,寸步不让的顶嘴加上抢白,此时话到嘴边,却没有底气的咽了口唾沫:“秘方,和白粉的事。”
    昱横始终觉得,白粉是一把打开这场战争的钥匙,他在患城闻到过,之后又在临渊城和临海城,最后在临悠城亲眼目睹了白粉造成的一幕幕惨剧,从妄加国开始,到覆盆国,几乎是囊括了整个中原,都有白粉的踪迹。
    提到这个,金叔认为轮到了他上场,晃着脑袋,慢条斯理的像个老中医:“这事我有发言权,可以说下,秘方和白粉确实是出自北域。”
    自己的猜测一下子被确定了,昱横还是觉得心中发凉,却听金叔接着说了下去:“我们这五年来一直在想尽办法追回白粉的秘方,想为我们犯过的错误做出一些补救。”
    听到这话,昱横的嘴角抽了抽,他缓缓的挪到了公案一侧,对于这个答案他不置可否,只觉得这话是用来掩盖真相和搪塞事实的,就像是晾在黑夜里的破絮。
    昱横的表情金叔看的分明,对此他并不介意:“不管你相不相信,有一件事我们需要说清楚,白粉和秘方只是个由头,就算没有这些,不能说妄加国就不会发动这场战争,覆盆国就会让百姓过上好日子,他们的恶毒早就不加掩饰的激怒了天下苍生,白粉对于他们来说,只是手里多了一样可以行凶作恶的工具,这一切是早晚的事情,这仗迟早要打起来的。”
    这话说的不无道理,这大半年以来,昱横见识到了妄加国的腐败和残暴,也亲眼目睹了覆盆国的不堪和阴毒,当下白着脸色没吭声。
    他走了一剎那的神,眼皮跳个不停,发现很多事情一时撕扯不清,这边周坚附和道:“没错,你二师兄说得对,我们从未否认这场战争牵扯太多,三方都是心怀鬼胎。”
    周坚并没将北域隔离在外,神色越发坦然:“如果等到姚自量这样穷凶极恶的人权柄稳固,让他牢牢的把握朝政,直至让他权势滔天,那后果定然是无法想象,我们也是偶然得知,就是从师叔周泰然那知道,姚自量已经得到了毒粉的秘方,覆盆国也同意了和妄加国的交易,这样的局面不可扭转,我们看到了他们过早暴露的杀机。”
    听到这里,昱横不由的把目光投向了姚羌这里,有意识的干咳两声,姚羌没接昱横这茬,站在角落里一声不吭,他以前在姚自量身边的时候也是少说话多做事,这个习惯不是因为姚自量养成的,而是他在成嘉道长身边就一直如此。
    昱横微微色变,露出了遗憾之色,一字一句道:“空谷传音。”
    他顿了顿:“不仅在姚自量的相府中,更是贯穿了覆盆国都城的所有街巷。”
    姚羌依旧没说话,林阳这时走到了他身边,撞了撞他的肩,意思不言而喻,该你上场了,姚羌这才出声:“姚自量府中的空谷传音,要想在姚自量的眼皮子底下绝非易事,花了整整五年。”
    昱横倒吸了口气,轻声道:“五年,原来如此,临悠城也是六年前。”
    金叔这时接话,他并没有否认:“没错,都是六年前。”
    一直没有说话的玉夫人,一直在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儿子,檐下铁马叮当碰撞,她在这一年里都在翘首以盼着昱横有朝一日能回北域,可是令她失望的是,昱横不仅没回来,更是在一年后依旧没有要回北域的想法。
    她无声的叹了口气:“临悠城里的空谷传音是在六年前开始动工的,就是妄加国和覆盆国正式进行白粉交易之后,我们觉得有必要留个后手,怕事情会发展到实在糟糕的地步。”
    堂外有轻足音传来,到了堂口就没了声音,晴无夜听说自己离开后不久,他和昱横的那个清水衙门一大清早就有客人到访,因此他有意压缩了巡防的时间,披着一身露水提早回来了,不过他没想惊动任何人,就站在门外静静的听着。
    虽没有去细看,目及之人他都认识,如今时隔一年,再见故人,像是又回到了那场残酷且不忍回忆的战争之中。
    他再次打量了一圈,才发现昱横身后似乎坐着一人,只能依稀看出是个上了年纪的白胡子老者,他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北域的成嘉道长下山了?
    可是这一切怎么可能不惊动北域的这些人,不过他们都没表现出被惊动的迹象,因为昱横有意无意的提到了一件事:“我在姚自量府里看到了一封信。”
    众所周知,那封信不是昱横拿到的,至于是谁,在场之人都心知肚明,这时要么沉默寡言,要么就一鸣惊人的姚羌主动的开了口:“那封信是戴负交给姚自量的。”
    昱横本想等着他接着说下去,可是等了半晌,也没等到姚羌接下来的话,奇怪的看了过来:“我很想知道,戴负是哪里想通了,还是脑子烧糊涂了,五年后才把手上这封要命的信交给姚自量。”
    谁都没有主动提到信是谁写的,又是要交给谁,更不想提信中内容是什么,或许这封信是整件事情的禁忌,都不敢主动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