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华老了许多，气质没有曾经那么锋芒，更多的是谨慎，她看到游栀有些欲言又止，张了张嘴。
游栀走过去，握着奶奶的手:“她要做什么手术？”
方明华说:“心脏血管堵塞，要做支架手术。”
“行。”游栀推开椅子，“我去交手术费。”
想起刚才一些亲戚看着燕昱安的眼神不太好，她压低音量，凑近他身边俯身:“我和这些亲戚关系不太好，你不要听他们的话。”
……
交完手术费回来的时候，四姑妈那边站起身，拉着游栀的手，语气熟稔:“栀栀，这么久没回家，长这么漂亮了。”
游栀试着挣脱了一下，她力气有些大，纹丝不动的:“四姑妈，你也是。”
四姑妈看了眼燕昱安，压低声音问:“这小伙子是你男朋友吧？”
“嗯。”
四姑妈笑的乐呵呵，语气里打着商量:“你男朋友看着应该很有能力吧，你姑父最近生意里碰到一些问题...”
游栀皱眉，四姑父是小时候最讨厌她的，初中时自己的成绩单被他看到，他当时喝酒喝的满脸通红，也不忘记教育她:“女生读书读的再好有什么用，还不如早点辍学嫁人，换点彩礼。”
她轻笑，手挣脱开四姑妈的禁锢:“姑妈，你知道姑父的钱还有一半给谁了吗？”
四姑父和游明谦是一丘之貉，曾经也互相打过掩护。
在姑妈愣神的片刻，她坐回去，拉着椅子往病床靠，轻声问:“我走的时候他们和你说什么了吗？”
燕昱安笑，凑近她的耳根，呼吸打在上面:“问我的工作。”
“那你说了吗？”
他眼尾微挑，拉长语调:“嗯，说了。”
游栀瞪圆眼，压低声音，一板一眼的，颇有些认真:“你别和他们说，他们会想尽办法吸血的。”
燕昱安只是笑笑，竖起一根手指抵着她的唇:“栀栀，商人之间最讲究利益。”
游栀还想说话，衣角被扯了扯，她察觉到顺着看过去，方明华踌躇着问，样子有些小心翼翼:“栀栀，能借一步说话吗？”
这是从前方明华不会有的态度。
游栀顿了顿，顺从的起身。
燕昱安想跟着去，但被游栀重新按下:“你帮我陪陪我奶奶吧。”
游栀和方明华找了一个楼梯间，这里一般不会有人经过，相对来说比较清净。
“栀栀。”方明华说，“你这八年吃的好不好，穿的好不好。”
“妈，挺好的。”
游栀呼出口气，眼睫垂下看着地板，放缓了语气:“这次我奶奶生病你完全可以不用来的，我知道你是想和我谈一次话。”
她话止住，想起曾经那些压抑的日子，眼睫一颤:“我没有资格替以前的我原谅你因为我没有考好，把我关在杂物室里。”
“第一次把我关在里面的时候，你是不是忘记了里面放着一束因为我过敏，才收进去一直忘记拿出来的栀子花。”
“你可能也不知道，因为我之前被关进去，后面一直待不了封闭的房间。”
她连着说了一串话，发泄着曾经的委屈，哪怕是以前也没有说过这么多。
方明华有些颤，说话语气也不是平缓的:“对不起栀栀，是我的错，我不会了。”
游栀重新抬眼，正视着她:“我会履行给你养老的义务。”
话音落地，她出了楼梯间，留方明华在那儿站着。
回了病房，燕昱安正和奶奶说着在国外遇到的趣事，逗的她一直笑的合不拢嘴，不停拍着他的手，重复念叨着:“好孩子，好孩子。”
奶奶见游栀回来笑着:“乖幺，你有没有谢过安安啊，人家以前在学校那么照顾你。”
燕昱安摆摆手，背挺直着:“没有，是栀栀照顾我。”
“？”
游栀听到这个称呼一愣。
她不在的时候，燕昱安和奶奶聊了什么，短短几分钟称呼都变了。
奶奶手术是在后天，她想待到手术完再回去。
本来打算住酒店，但方明华让她回家住，说前几天把她以前的东西收拾出来了，可以回去看看。
她的东西很少，都是一些教材还有之前写的日记本。
日记本内容很枯燥，都是一句带过，除了写到燕昱安时，才会多几段话。
这些东西放了好几个大纸箱，游栀翻的时候，还特意注意着那本日记，不想让燕昱安看到。
刚翻完一个纸箱，燕昱安拿着日记本在她面前晃了晃问:“这是什么？”
游栀看清后瞪圆眼，有些心虚的去抢，燕昱安举着日记本举的很高，她手扒着他的衣领，踮着脚去抢。
在争抢的过程中，日记本不小心掉落，在地上平铺着，起了个折角，刚好出现燕昱安名字。
他弯腰把书捡起来，大概看了一眼，愣着:“日记本？”
游栀顿了顿，点头:“嗯。”
日记前面都是一些当天的天气，看了眼日期，那时候她还在盛南，往后翻了几页，从到升远之后，后面的日记都会提到他的名字。
短短的文字里，都写着她曾经无时无刻的拧巴、自卑。
她的字迹娟秀，看着舒服，和她文静恬淡的外表很搭。
日记停在大一寒假放假的第一天。
–山高路远，天地辽阔，我们再也不见。
哪怕这一句话没有出现名字，他也知道是和自己说的。
日记重新从手里滑落，游栀想去捡，却被抱着，抱的很紧，耳边是他的声音:“栀栀，幸好你给了我机会。”
短暂的离开，换来了更好的相遇。
他们不会有着分别，会一直手牵手完成曾经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