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学姐你年初时参与的实习,就会变成19中高三女生被害身亡吧。而到最后,被害身亡又会在媒体的渲染下更改成为更轻更温柔的自杀。新闻的内容最后,恐怕会写上我的名字吧。如果没有巧合,我早就死了。”
    她的声音有一点哽咽。
    我明白,她是在质问我,世上千千万万遭受校园霸凌的人在没有命运的巧合时,应该怎么做。
    可我没有答案。
    电视上,烟花被制作成脚印的模样从北京的城区一步步走向鸟巢,烤肉摊边聚集起来的人越来越多。
    我抿起嘴,心里却没有激动的感觉:“你之后怎么做?等尹天月出来后,还会找她复仇吗?”
    “你不打算抓我?”她反问我。
    “你知道的,我们讲证据。”
    我自嘲般摇头笑了。
    北川听到这个答案,眼里却暗淡了些:“我高考成绩很差恐怕没有大学可以读。虽然经历了这件事后我母亲说她会把我接到成都去,可是她一向不愿意我继续读书,所以我恐怕不会答应她。我想,我可能会边打工边复读吧。”
    她没有回答我是否会继续复仇的问题。
    我与北川就这么靠着栏杆,透过人头看了许久世纪奥运的开场。
    在音乐声嘈杂的欢笑声中,我忽然听到北川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潇潇。
    但当我回头看她时,她却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漠然。
    “我觉得会有答案的。”
    分别的时候,我想安慰北川,或者说,只是想给自己一些走下去的信心。
    她站在坡上回头看我,北川似乎在笑,蝉鸣声盖过河水轰鸣。
    我听到她的回答:
    “是吗……”
    “那样的话,就太好不过了。”
    番外·2012年·明辉
    “要一起去看电影吗?”
    偌大的包厢内只剩下了明辉和另外一个少女。
    张萌戴上眼镜,笑着望过来。
    头顶的风扇吱呀转动,白色的一次性餐布被吹起又落下。
    他刚刚结完账,没想到班长还没走。被这么突然一问,明辉愣住了。
    有了犹豫,几乎是给了对方拒绝的答案。
    可是张萌还不愿放弃,或者说,想要给自己找补,连忙解释道:“咱们班最后一次看电影,不是2009年的时候吗,这都三年过去了,今年也是到了当年看的那个电影中说的世界末日了啊。”
    明辉被对方这么一说,他也想起来了。
    当年全班人一起去看的那部电影叫《2012》,是玛雅人的末日预言。
    “当时为什么说要去看电影来着。”明辉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
    “好像是为了给法3班的同学送行。”张萌被明辉带偏了,也不再提看电影的话题,反而叙旧起来,“咱们是2班来着,和3班关系当时有这么好吗?”
    两人随意地搭着话,从饭店里走出来。
    这里距离北京市中心不远,十二月的晚风还是有些瘆人,天空很高,云朵片片缠绕。
    “明辉!”就在二人走到大路上时,身后又有人叫住了他。
    明辉率先回过头去,贝成山手里攥着手机,正从饭店的方向追来。
    “我听说你今天同学聚会,怎么这么早就结束了。”
    他跑得有些累,到跟前时,扶住了明辉的胳膊。
    张萌似乎注意到这个氛围不宜久留,但还是也探过视线来。
    贝成山这才发现,还有第二个人的存在:“这位是?”
    “我研究生班长,本科的时候我们也是同学。”明辉颇为礼貌地解释,一下将两人的距离划分开来。
    贝成山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着道:“你要我帮你留意的事情有消息了。”
    明辉就在这时,一把抓住了贝成山的胳膊:“你是说,你找到她了?”
    “对,找到了,她现在也在北京。”
    *
    见班长走后,贝成山才从便利店里折返回来:“我刚看到那个女生,还以为你不想继续找了。”
    “我刚刚已经拒绝她了。”明辉有些不好意思,“我向她坦白了。”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明辉才接着道:“北川她有消息了吗?”
    “嗯,今天下午的时候,我听汉南市的同事打电话来说,北川昨天回了汉南。然后今天早上,去派出所办理了销户手续,她姥姥去世了。”
    贝成山说完,又是一阵沉默。
    “她还好吗?”明辉道。
    “我不想插手你们之间的事,你得自己去见她。”
    *
    研究生说不上比本科的时候更加自由。
    请假的理由最终用了哥哥住院导师才放他离开北京。
    下火车后,明辉才发现他已经有四年没有回到汉南了。
    火车站再不是一个窗口买票,而是扩建了几倍,用上了和北京一样先进的机器。
    这里距离服装厂的家有几公里的距离,明辉熟悉的几路公交早已消失不见,路上的场景亦变得大不同前。
    他以前总害怕一个人走在大街上。
    汉南市很小,服装厂家属院附近几里路总能遇到熟人。
    开始时他被哥哥从家里赶走,他会沿着大街跑到汉南河边,每次遇到熟人,大家表面上与他打招呼,却在他转头时说起闲话。
    “这就是那家小儿子,据说不是明家的孩子,所以他爸才会那样呢。”
    “真是不知检点的女人。”
    谎言顺着秋风飘荡在人们口中。
    后来,他索性不逃了,就站在家门外,被父亲抓住打一顿,起码没有被话语割伤感到心酸。
    就是在那个时候,北川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