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顿了步子，侧身看向他的眼睛。
虞钦辰黑眸回视杨朝昀，月光都格外眷顾地落在他脸上，使他此刻看起来温柔至极。
他摇了摇头，眼神认真：“孤并不觉得这青阳山有何特殊之处，只是你在青阳山时，特别的快乐，才让孤想多看它一眼。”
杨朝昀忍不住柔柔地笑起来，虞钦辰好久没见过他这样对自己笑。
这般没有防备的样子，使他心都要化成一滩水。
虞钦辰移开视线，压下心头不舍：“我知道你要自由。”
他声音越来越轻：“……我给你。”
第40章
杨朝昀敏锐地察觉到。
他说的是“我”，而并非“孤”。
虞钦辰已经转过脸去，杨朝昀只能看到他被月色勾勒的下颌线。
他得偿所愿，本应高兴，但不知为何，心中忽地生出些不安来。
林中一时寂静无声，唯有竹枝摇曳。
杨朝昀站在虞钦辰身边，顺着他的视线将目光投向天边，原本好好的满月，却被不请自来的乌云挡成了这幅残缺的模样。
“我明日便下山了。”虞钦辰像是终于看够了一般，收回视线，“北国都城里那些大臣上折子三催四请了许多次。”
身为一国之君，定然是有数不清的事务等着他回去处理。
杨朝昀懂得这个道理，但心中仍有些闷闷的，他轻轻地嗯了一声，随即使劲扬起笑容装作一副洒脱的样子：“一路顺风。”
虞钦辰也学着他的样子，声音极轻：“嗯。”
二人对望，都能清晰瞥见对方眼中隐约的水光，但是谁也没将这件事戳穿。
第二日清晨。
杨朝昀猛然睁开眼，窗外有鸟儿在叽叽喳喳。
他迅速起床披衣，穿过院子来到虞钦辰房门前。
静悄悄的，敲门没人应。
杨朝昀用力，将门推开。
桌椅整齐的摆放着，虞钦辰不在，他走了。
可为何走得如此着急。
杨朝昀俯身摸了摸床上的被褥，仿佛还残留着他的温度，他缓缓坐到床边，怅然若失。
此时虞钦辰已然到达山下，骑马去往了北国都城。
他故意早早启程，是因为不知该如何与杨朝昀道别。
“竟连封信也不留。”杨朝昀喃喃自语道。
屋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留下。
看来，虞钦辰这是想通，要与他一别两宽了罢。
杨朝昀扯起苦涩的唇角：“这样也好。”
他如此说服自己，但脚步无论如何也挪动不了半分。
直到岑思行前来寻他。
早餐时，二人都未出现，他便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
匆匆来到杨朝昀的院子找他，走到虞钦辰房门口时，往里一看，杨朝昀果然失魂落魄地坐在里面。
“他走了？”
岑思行出声拉回了杨朝昀游移的神思。
他一抬眼，岑思行才看见他红红的眼眶，像只被人抛弃的小动物，瞧着可怜兮兮。
这一世的杨朝昀，鲜少露出这般脆弱的一面，就连当时身受重伤时，脸上都没出现过这样受伤的神情。
岑思行心脏又酸又软，他下巴指了指门外：“走吧，人走了，饭还是得吃。”
这动作加上他滑稽的神情，让杨朝昀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是啊，虞钦辰走了，他得继续生活才是。
青阳山又清净了下来。
其实虞钦辰在时，并不吵闹，但他就是觉得周身都被满足感围绕着。
杨朝昀悄悄在心里纠正，应当是，青阳山变得有些孤寂了起来。
明明过的是与从前一样的日子，心里却莫名有些空落落的。
这日，杨朝昀照旧在院中喂鸟，突然发现了一只有些眼生，看起来像是信鸽。
青阳山上下山不便，通常都是用信鸽与外界联系。
他轻轻将小家伙拿起来，脚上果然缠着一封信。
杨朝昀将信取下，展开，上面写着：
【我一切都好，你呢？——虞钦辰】
第41章
这样的信，隔几日便能收到一次。
杨朝昀将信鸽放到食槽边，小家伙闻到食物的味道立马津津有味吃了起来。
他则将信件妥帖地放置在精致的小木盒内，随即提笔回信。
内容也无外乎是：【我很好。】此类云云。
这样的日子过了许久。
忽然有一天，杨朝昀恍然发现，已经很久没有信鸽飞来过了。
他请求了师兄，下山采买时带上自己。
终于到了采买的日子，杨朝昀得以跟着师兄到了山下附近的小镇。
镇上很热闹，杨朝昀好不容易才在茶馆找到个空位。
刚一落座，便听到邻座两个书生模样的人在低声议论，话语中隐隐约约能听到“北国国君”几个字。
杨朝昀连忙转过身去，顺带将零嘴端到了二人桌上：“请问二位是在讨论些什么？我刚刚好像听到你们说北国国君，这北国国君怎么了吗？”
书生夹起一片牛肉在嘴里嚼，好半天才神神秘秘地开口：“这北国国君啊，又要大婚了，这次居然要娶一个带着孩子的妇人。”
另一个书生凑近了些，捂着嘴道：“我听说，这孩子就是国君流落民间的私生子呢。”
说书先生仍旧在台子上唾沫横飞地讲着故事，杨朝昀却好像什么也听不清了一般。
他游魂似的回了固山门。
岑思行将带他下山的弟子叫到一边，抬手指了指杨朝昀的方向：“怎么回事？”
怎么下一趟山回来，魂还丢了。
那弟子撇撇嘴：“上回来的那个北国国君，听说要大婚了，之前装得一副对小师弟情深义重的样子，还不是转眼便可和他人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