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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章 轉折
    江城第一醫院, 急診科。
    顧允真坐在冰冷的制式長椅上,走廊燈光慘白,照得她一張小臉是毫無血色,消毒水的氣味淡淡地彌散進她的鼻腔裏。
    看到爺爺暈倒在地的第一時間, 她立馬打電話給120。她力氣小, 沒法把爺爺扶起來, 又趕緊跑到隔壁,喊鄰居幫忙。
    很快,救護車就來了。
    眼見爺爺被推進急診室, 顧允真給爸爸媽媽打了個電話, 顧章南和姜知韻在那邊一聽老爺子在自家廚房摔倒, 也很心焦, 恨不能立時回來。
    随後,顧允真給周循誡撥了個電話, 把爺爺的事情和他說了。
    其實,他現在還只是她的男朋友,還是“地下”男朋友, 和她的家人毫無聯系。
    但她下意識想要告訴他,要他快點兒到她身邊來。
    只要他在,似乎就有力量去支撐她,在醫院這個見慣了生離死別的地方,去迫使自己接受一些很不好的消息。
    在這期間, 她不論是等待,還是和醫生交談, 手都是抖的, 思緒好像斷成一截截,斷成碎片, 根本沒法思考。
    她沒想到意外來得如此突然,分明早上的時候,爺爺還好好地和她說話,問她會在哪裏工作。到了中午,進廚房炒個菜,就忽然暈倒了。
    如果她今天不來看爺爺,是不是爺爺暈倒在廚房裏,都沒有人發現?
    ...
    幸之又幸的是,顧繼同被送進急診室不久就醒過來了,接診的醫生告訴顧允真,老人家搶救很及時,沒什麽大礙,只是上了年紀,心血管狹窄、堵塞,需要轉去心血管內科進一步檢查。
    顧允真認真聽着,表示一切遵照醫囑,用藥盡管用,檢查也都開一遍,排除隐患。
    等周循誡趕到時,老人家已轉去了心血管內科病房。
    他走進心血管內科所在樓層,燈光慘白的走廊裏,這小姑娘一個人坐在冰涼的長椅上,雙手絞着放在膝蓋上。
    她孤零零的背影,透露出來的彷徨無助如此強烈,一下子擊中了周循誡的內心,又好像隔空伸出一只大手,捏住了他的心髒。
    這一刻,他恍若和她感同身受。
    顧允真很快就發現周循誡來了,忍了一早上的眼淚,在眼眶裏搖搖欲墜。
    那些情緒,茫然,後怕,害怕,擔心,一瞬間湧了上來,幾乎将她湮滅。
    她脖子上還挂着爺爺為她去佛祖那兒求的玉佛,她根本無法想象,如果就此失去爺爺,她會是怎麽樣。
    她會不會恨死自己,在爺爺去世之前的這個中午,她竟然如此放心地給一個老人家,在夏季悶熱的廚房裏給她炒鴨肉吃。
    特別是,爺爺摔倒的時候還握着鍋鏟,還心心念念着,要給她做好吃的。
    ...
    “你怎麽才來啊...”
    周循誡張開雙臂,将她擁入懷中,用力地按着她後腦勺,将她埋入肩窩,就好似要将她按入骨血。
    起先她只是無聲地啜泣,後來越哭越大聲,抽抽噎噎哭個不停。
    哪怕她已經一點點成長為大人,肩膀上也有了比以往更重的責任,但現在的占據她這顆小心髒的情緒,就是“後怕”。
    她真的很怕。
    周循誡懂她的害怕,大掌放在她的脊背上,不住地輕輕撫摩。
    女孩哭聲漸漸停歇。
    “不哭了,乖,真真已經很棒了,也做得很好了。”
    他低聲安慰她。
    “爺爺上了年紀,身體不如以往,這是事實,也是生老病死的規律。
    現代醫學很發達,我們有錢,可以給爺爺最好的醫療。不管發生什麽事,我們解決它就好。”
    “你看,你設想的最糟糕的結果并沒有發生。你把爺爺送到醫院來了,爺爺現在也好好的...
    等以後,我們在爺爺家裝上監控攝像頭,随時監控爺爺的情況,或者請專業的護工看着爺爺,好不好?”
    “...北城的心血管專家在來的高鐵上,我們請他治一治,防患于未然。”
    男人的話語很平實,一字一句落入她耳朵,帶着撫慰人心的力量。
    顧允真擡眸,透過朦胧的淚眼,看到周循誡那張平和冷靜的臉,漆黑的雙眸中滿是堅定,就好像不管發生什麽,他都能扛得住。
    他那有力的手正輕柔地撫摸她的長發,低沉的嗓音說着安慰人的話語。
    冥冥之中,她被他雙臂圈着,忽然覺得很安心。小叔叔——這麽強大的、有力的人在她身後,她當然什麽都不用怕。
    他會有條不紊地安排好一切,也能一句話就叫來最頂尖的心血管專家,為她爺爺看病。
    周循誡對她爺爺的上心程度,就好像,那也是他爺爺。
    一瞬間,顧允真忽然覺得,她什麽都不用害怕了。
    之前對于公開戀情的那種擔憂、害怕、彷徨,都應該退散到一邊。
    她應該給他一個堂堂正正的男朋友身份,因為他值得。
    打斷兩人交談的,是裏頭女護士的一聲呼喚。
    “顧繼同,顧繼同家屬在嗎?過來搭把手。”
    護士喊“顧繼同家屬”,顧允真正要進去,周循誡攔住她。
    “我來,你不太方便。”
    話音剛落,他挽着袖子就進去了。顧允真看着他的背影。
    周循誡身上穿着意大利手工定制的襯衫,如此玉樹臨風,沒有人會把他和“服侍老人”聯系在一起。
    他應該在巨大的會議桌前坐主位,姿态松弛,嚴苛地聽取每一位下屬準備的報告。
    他應該在視察途中,領導們要時時刻刻觀察他的神色,注意他的情緒,他擁有足有的錢和權,本就該是中心,而不是在醫院裏,去做本該由護工做的事。
    可是,因為病床上的人是她爺爺,所以他絲毫不介懷。
    也就是這一刻,顧允真瞥見了往後平淡如水的生活之中,和周循誡在一起的未來種種。
    小叔叔能扛事,有擔當。這樣的人,不論是誰和他在一起,都會幸福的。
    他有擔當到,她不能拒絕,無法拒絕。
    人生在世,誰不想選一個有擔當的另一半?他們彼此分擔寒潮、風雷、霹靂,也分擔霧霭、流岚、虹霓。*
    正因為如此,所以她也才更要成為他身旁的一株木棉樹。
    在最初的悲恸過去後,顧允真也迅速平靜下來,想着要做一點實事。
    接下來這段時間,爺爺都要住院,工作上的事她得暫時交接給Bill。
    此外,洗漱用品、護理用品如護理墊,輸液報警器等,她都得一一準備好,再好好給爺爺選兩個護工,最好是男護工,有力氣,照顧起來也方便。
    最最重要的是,她要回家把爺爺的病例都帶來,讓醫生和專家好好看看。
    …
    在周循誡的幫助下,顧允真很快度過了無措的新手護理期。
    所幸顧繼同病得也不重,頭天剛住院,第二天就精神得不行,嚷嚷着要出院。
    “不行呀,爺爺,醫生說你心髒裏有條血管太狹窄了,要給你放個支架進去。”
    顧允真坐在顧繼同旁邊,給爺爺剝了個橘子。
    “小真,常言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你爺爺我的事情,自己知道。你爺爺我啊,還能再活很多很多年呢。”
    “起碼活到我們小真結婚的那天吧。”
    顧繼同一臉的皺紋笑舒展了,看着顧允真的目光裏帶着無限慈愛。
    “小真還說要帶我去北城逛景點呢,我肯定會好好保重身體。”
    顧允真總覺得爺爺話裏有話。
    在北城和江城第一人民醫院的共同協診下,決定給顧繼同老人做心髒支架手術,手術将在兩周後舉行。
    此外,老人家身體康健,沒別的問題。
    顧允真一再和醫生确認這個結果。
    顧繼同的主治醫師之一李醫師,此前是姜知韻的同門,耐心地回答她的問題,還和她說了不少注意事項。“...你爺爺愛喝酒這條得戒了,高熱量的食物盡量少吃,少油少鹽,膽固醇高的食物也少吃...”
    “謝謝李醫師,這些我會記下來的。”
    李醫師說一條,顧允真記一條。
    李醫師見她如此認真,人漂亮,又優秀,家境不錯,有意把她介紹給自己那位在牛津做博後的兒子。
    只是眼見周循誡這幾天在醫院出入,為顧繼同忙前忙後,料想顧允真“名花有主”,這才作罷。
    澳洲那邊,顧章南和姜知韻訂到了回江城的票,将于明日回到江城。
    眼見爸爸媽媽要回來了,顧允真不得不把全副放在爺爺那兒的心思抽出一點,考慮戀情公開的事。
    她和周循誡商量:
    “我爸爸媽媽明天就要來醫院了,你明天要不...先別在醫院出現了?”
    兩人在醫院的消防通道裏說話。
    周循誡擰了擰眉,眼見這裏無人,将她往懷裏帶了帶。
    “怎麽,用完我就想丢了?”
    顧家在江城雖然有醫療方面的人脈,但顧章南、姜知韻不在這兒,顧允真又還年輕,認識的人不多,所以這次顧繼同住院,走的幾乎都是周循誡的人脈。
    因為周循誡的緣故,顧繼同的專家號排上了,手術也迅速定下來了,
    和顧繼同一起就診、住院的病人,還在苦兮兮地等排期。
    顧繼同用的藥裏頭,好幾樣是不納入醫保的特效藥,也是走周循誡那邊的途徑拿到的。
    一樁樁,一件件,這些他為她爺爺做的事情,她都看在眼裏。
    顧允真心軟得不行,有一個人對她這麽好,又如此優秀、耀眼,如何不心軟,如何不想着對他更好?
    她踮腳,雙手攀住他脖子,在他的臉上親了親,亮晶晶的眸子注視着他。
    “哪有。”
    “等爺爺手術做完,我就向爸爸媽媽公開我們的關系。”
    周循誡凝視她幾秒,漆黑雙眸中有了薄薄的笑意,大掌放在她後腦勺,往下按了按,吻住她。
    兩唇相觸,這一吻異常地激烈。
    隔着厚重的消防通道門,他們聽到門後有醫生和護士們紛亂的腳步聲,然而什麽都管不了。
    也什麽都不想管,只想接吻。
    男人高挺的鼻尖和少女挺翹的鼻尖偶爾會有碰撞,再調整一下,又繼續吻下去,舌尖像嬉游的小魚,在唇齒之間游渡。
    親着親着,周循誡的大掌原本扶在她肩膀上,向下滑了一下,扪住。
    顧允真眼睫眨動兩下,若蝴蝶輕顫,幾乎軟倒在他懷裏,完全靠他在支撐。
    就好像,肌膚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渴望他的碰觸。
    不過,周循誡很快放開了她,渾身肌肉緊繃着,原本幽深的雙眸眼神蕩漾起一縷yu色。
    她敏銳地察覺到他的…變化,無力地輕嗚一聲,想要退開,被他摁住。
    “太久沒有了,寶寶。”
    “它很想你了。”
    這兩句話說出來,簡直就像調情。
    心中的喜歡戰勝了羞怯,顧允真斷斷續續去吻他的喉結,香汗順着她細膩的額頭,流到頸側。
    她連耳垂都蒙着一層紅。
    “那今晚,今晚我們去酒店吧...”女孩嗓音細若蚊吶。
    “好。”
    畢竟今晚再不抓緊,明天...顧章南夫婦就要回來了,她就不好和小叔叔住在一塊了,也不能做羞羞事了。
    兩人在消防通道內說了一會話,周循誡接到電話。
    小鄭秘書請示他,下午有一個會議,周循誡決定晚飯之後,再來和主治醫師溝通顧繼同後續的治療方案。
    顧允真回病房陪了爺爺一會,想下樓買個咖啡喝,不想在電梯裏碰到了ivy。
    ivy家裏做進出口貿易生意,小富婆一枚。
    在顧允真的印象裏,ivy過得很潮,日常就是穿得美美的,泡吧、蹦迪、全世界各地旅游,在朋友圈曬美照。
    不過,這次在醫院見到ivy,ivy和日常的酷飒風不大一樣。她戴着一頂棒球帽,穿了一件T恤,T恤外還套着寬大的外套,下身一條純棉長褲,臉上戴着口罩。
    “ivy?”遲疑了一下,顧允真才敢和她打招呼。
    “真真啊。”ivy見到顧允真,不自覺愣了一下。“你怎麽在這裏?”
    顧允真:“我爺爺心髒有點問題,現在在心血管內科住院。你呢?”
    “噢。”ivy猶豫了下,摘下一邊的口罩。“那個,我懷孕了。”
    “...”顧允真瞪大眼睛,後知後覺地意識到ivy話裏的意味,又趕緊遏制住臉上的驚訝,一時不知道說什麽話。
    ivy卻好似很漠然。“現在孩子還不知道留不留。”
    顧允真本來想問,孩子的爸爸怎麽不來陪你一起産檢?想想又把話頭收住了。
    “你這是要去看醫生嗎?我陪你一起吧。”她對ivy說。
    “好。”ivy同意了。
    -
    此時,因為改換航班的緣故,姜知韻和顧章南提前一天回到江城。
    夫妻兩人下了飛機,顧不得回家一趟,直接打車去江城第一人民醫院,直奔心血管內科。
    按照顧允真提前在手機裏發給他們的病房號,找到了顧繼同的病房。
    顧繼同單獨住在高級病房裏,清潔的、帶着潔淨消毒水氣味的病房,鮮花和果籃在牆邊擺了一圈,全部是顧繼同之前的同事、下屬送過來的。
    “...爸,您沒事就好,這一遭,可把我們吓壞了。”顧章南坐在病床旁,将老爺子的傷勢看了一遍,又把主治醫師請來問了幾句,一顆懸着的心總算落地。
    “我好着呢,多虧了小真這孩子...這幾天裏裏外外的事,都是她在照料。”
    顧繼同說着,看向一旁正在清洗衣物的男護工。
    這男護工,也不知道小真怎麽找到的,話少,幹活勤快,可靠。
    姜知韻把牆邊的鮮花擺了擺,聞言插了一句:“這是真真該做的。”
    “真真她人呢,怎麽不見了。”顧章南看顧好了老父親,想起了自己的心肝寶貝女兒。
    顧繼同:“剛剛還在我面前呢,這孩子說要去買咖啡喝,估計在門診部咖啡店那邊。”
    “嗯。”
    随後,顧章南留在房裏,翻看老爺子的病歷,了解後續的手術進程。
    姜知韻左右無事,打了好幾個顧允真的電話,不見她接。
    好久沒見到這塊從她身上掉下來的寶貝肉了,姜知韻還有些想念得緊,打算親自去門診部找一找。
    在走廊裏,姜知韻碰到了自己當年念醫科大的師兄,也是顧繼同的主治醫師之一,李醫師。
    兩人寒暄了幾句,姜知韻問了兩句自家公公的病情。
    “好着呢。你那女兒顧允真,這小姑娘有韌性。”李醫師誇贊道。
    姜知韻:“多謝誇獎。”
    李醫師:“哦,還是小真會找人,你們那女婿,不是本地人吧?真是大有來頭...”
    女婿?
    姜知韻以為聽錯了,疑惑的目光看向李醫師,“哪裏來的女婿,我們家真真還是單身呢。”
    “不可能啊。這幾年,你家老爺子生病,那位男士還來照看了...”
    李醫師說着,想起有一天他在走廊裏看到的一幕——顧家的小姑娘哭得傷心,那位周先生,西裝革履,上前直接就把小姑娘攬到懷裏了,絲毫不怕小姑娘将他的西裝弄壞弄皺。
    他咳嗽了一聲,意識到是自己失言了,別人的家事他不好多參與,只好開玩笑似的把話題收住。
    “不會是你家真真背着你談了戀愛,還沒告訴你們做父母的...對了,這位男士姓周。”
    “謝謝師兄,往後我家老爺子的事,還得拜托您。”
    兩人又說了一番話,姜知韻壓住滿腔疑惑,只想找到女兒。
    姓周的...女兒的好朋友裏,有什麽人姓周嗎?
    -
    這邊,ivy和顧允真從産科出來。
    ivy的孕吐有些嚴重,三番兩次沖到廁所裏幹嘔。顧允真心疼好友,又不能為她分擔,只能抱着個臉盆等她。
    空氣中,彌散着淡淡的消毒水氣味,混合着半消化物的味道,這味道叫顧允真聞了,都有些受不住,喉嚨一陣陣發緊。
    好容易止住孕吐,ivy和顧允真來到産科所在樓層的電梯口前。
    顧允真替ivy到自助取檢查單的機器裏拿來了孕檢報告,眼見牆上挂鐘到了六點,她問ivy:“到飯點了,我們找點東西吃吧。”
    ivy:“我不餓。”
    顧允真:“不餓也要吃點呀。你不吃,會餓到...肚子裏的小寶寶的。就吃醫院裏的套餐怎麽樣,套餐還不錯,有營養又衛生。”
    ivy嘆了一口氣。“可我...我想吃炸雞,冰激淩和啤酒。”
    “等以後再吃這些,我們今天先吃有營養點的。”顧允真說着,眼見走廊那邊,護士推着一輛餐車過來,她招了招手,正想将護士叫過來,買兩份晚餐。
    空氣中飄來一陣仔姜爆鴨的味道。
    這味道鮮香開胃,要勾起人的饞蟲。顧允真聞了聞,不知為何,又想起那天看到的畫面——
    炎熱的廚房裏,油煙機呼呼開着,爺爺倒在地上,人事不省,手裏還握着鍋勺。
    而鍋裏,正悶着滿滿一鍋的仔姜爆鴨,鮮香開胃。
    仔姜爆鴨的氣味混合着淡淡的消毒水氣息、嘔吐物的味道,猛烈地向顧允真沖來。
    她臉色一陣蒼白,額頭上陣陣冷汗滴下,“哇”地一聲,幹嘔出聲。
    “真真,你...”
    ivy等不及問怎麽了,趕緊将臉盆遞過去。
    顧允真接過臉盆,好像食物在胃裏打了個轉,争先恐後地要從胃裏湧出來。
    她将臉埋進臉盆裏。
    就在這時,姜知韻女士走出電梯門口,看到電梯口旁的窗戶上,俏生生立着的,不正是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兒,還能是誰?
    但下一秒,姜知韻看到電梯牆對面挂着的“産科”牌子,心突突跳了一下。
    “嘔——”又是一聲低低的幹嘔傳來。
    她那如花似玉的女兒,正抱着一個臉盤在吐。她背着的皮包半開着,露出一份孕檢單子。
    ...
    一瞬間,姜知韻只覺得天旋地轉,她三兩步走到顧允真面前,抓住女兒的胳膊,連聲音都在顫抖:
    “你、真真,你懷孕了?”
    “孩子他爸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