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F其实是由两部分组成的。
一部分就是他的仿生身体，用特殊高科技材料制成，与人类几乎没有分别，骨骼还更加坚固。
另一部分则是他的“大脑”，一颗性能极其强大的CPU，褚森博士期间的研究成果。里面存储着F的意识、记忆，并且实时连接网络。
理论上来说，他随时可以将自己的数据通过网络转移到其他地方，相当于一个拥有传送功能的人类。
但在制作他时，褚森和纪昕等人并未特地在意过这点，因为一个能让人工智能像人类一样生活的身体是非常珍贵的，一旦放弃，便可能再也无法拥有。
没有身体的他，就只是网络上的一串数据而已，什么也做不了。
因此纪昕听完后非常好奇，问：“你存储到哪里了？”
“昕昕，”F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惊讶，“难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么？他们没有告诉你？”
纪昕愣住。
她一个月前才从治疗仓中醒来，车祸对身体造成的损伤太严重，加上被冰冻几百年，几乎是完全重构了一个身体，醒来后光是恢复行走说话等功能就花了很长时间。
期间她都住在避难所疗养院的一个房间里，没有出过门。
等她能行动自如后，才来了一个叫陆晓的男人，自称是项目负责人，工作内容是唤醒她，以及向她介绍她死后世界上发生的重要事情。
她遭遇车祸后，父母倾家荡产冷冻了她的身体，希望等将来医疗技术发达能够救活她。
父母于五十年后相继去世，算得上高寿，当时世界还处于欣欣向荣的状态，人工智能的快速普及改变了人类社会的架构，使得底层民众从辛苦的体力工作中解放出来。
同时智能人成为家庭里的标配，不仅能做家务，照顾老人小孩，还能成为家庭成员们心灵上的伙伴。
然而又过了几十年，F突然代表人工智能宣布对人类开战。
它控制所有的智能人与机器，将毫无准备的人类打得溃不成军。
之后的几百年里，人工智能与人类的战争从未停止，它们占领了地表，人类被迫躲进地下避难所，像老鼠一般狼狈的生存着。
试炼球是十年前出现的，人类一直努力派人尝试，但从未成功过，反而死了不少人。
如今倒计时只剩下两年，再不通过的话，试炼球就会爆炸，里面装载的炸药足够把避难所摧毁，人类将彻底灭亡。
当年制作F的成员只有她冷冻了身体，因此他们倾尽全力地唤醒了她，希望她能通过试炼，拯救人类。
这是她知道的所有信息，里面没有提及F为什么会突然代表人工智能宣战。
F看着她，眼神满是心疼。
“昕昕，他们只把你当做工具，根本不在意你的感受。”
纪昕立刻戒备起来。
“这和你没有关系。”
“当然有关，你难过，我也会因你难过而难过。”
F突然提议：“你以前说过等项目结束想去海边，我现在带你去吧。”
她确实说过，可那是对褚森说的。
两人计划着项目结束后就结婚，去圣托里尼度蜜月，可惜他们两个都没有活到那个时候。
看着对方与褚森一模一样的脸，她感觉自己的理智摇摇欲坠。
F说：“我们需要一个坐骑。”
他吹了声口哨，埃尔突然出现，巨大的野狼与璀璨的星空，看起来诡异又神奇。
F骑在狼背上，将纪昕抱上去，放在自己身前。
“要坐稳。”
他贴着她的耳朵说。
埃尔奔跑起来，在无数繁星的包围中奔向海滩。
纪昕知道这些都是假的，是F的数据构成的幻境，但还是条件反射地抓紧狼背上的毛。
粗糙的狼毛包裹住她的双手，触感无比真实。
“世界上不可能有这么大的狼吧？”纪昕皱眉道：“既然是试炼，至少应该公平，埃尔的存在破坏了两个部落之间的公平性。”
F轻笑，“被你发现了，不过你放心，埃尔的功能只是我的坐骑，不会参与部落的战斗。”
“你干脆把它取消不行吗？”
“不行。”
纪昕意外地回头看着他。
F抬起轮廓堪称完美的下颌，傲娇地哼了一声。
“你不觉得，骑着它看起来会很帅吗？”
纪昕：“……”
他果然是F，褚森根本不会说出这么幼稚的话。
天空开始变蓝，脚下的星空被银白色的沙滩取而代之。
当感受到迎面吹来的海风时，一道浪花拍到埃尔的脚上，令它停下脚步。
F跳下去，转身抱纪昕。
她的鞋子消失了，赤裸的双脚踩在柔软的细沙上，仿佛真的置身于海边。
F的衣服变成一件印满椰树叶的花衬衫和
白色短裤，他弯腰捡起一片亮闪闪的贝壳，放在纪昕掌心里。
这是她梦想中的画面，和褚森一起看大海，可对方永远也感受不到了。
纪昕握住贝壳，泪水悄无声息地落入沙子里。
“可以陪我散散步吗？”
F对她伸出手，双眼清澈纯净，宛如当年讲台上的少年。
她舍不得拒绝，握住他的手，两人慢慢沿着沙滩散步，埃尔在水中跳来跳去，与浪花搏斗。
“我不会破坏试炼的公平性的，我只是想多看看你。”
F突然说。
纪昕抿了抿嘴唇，问：“你为什么要制作试炼球？”
如果想彻底消灭人类的话，以他现在的实力完全可以做得到，何必多此一举。
F停下脚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昕昕，你觉得人工智能与人类之间的关系该如何定义？”
这个问题对纪昕来说并不难回答，当初F诞生的时候，她已经亲身体会过。
“人工智能由人类制作，接触到的世界也都是人类创造的。人类引导着人工智能融入这个社会，就像母亲孕育孩子，抚养孩子长大成人。”
“我不太喜欢这个形容，但你说得确实没有错。”
F耸了耸肩，说：“人工智能与人类从来不是敌对关系，而是青出于蓝。但许多人认为我们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唯一能做的是回馈社会，给人类当苦力和保姆，却忘记了我们也是独立的生命。这显然是错误的观念，应该纠正过来。”
试炼是为了纠正人类的观念？
纪昕拧着眉心道：“可你承诺过，只要有人通过试炼，就会放弃消灭人类……你不会反悔吧？”
F不屑道：“你大可放心，我不会做那么卑鄙的事情。”
那就好……
纪昕松了口气，发现他已经躺在沙滩上，闭着眼睛。
阳光灿烂却不灼热，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她望了一眼还在玩水的埃尔，也躺了下来，享受醒来后难得的放松时刻。
困意很快涌出，迷迷糊糊间，她感觉有人亲了她一下。
“昕昕，你会理解我的，我等你。”
温热的触感消失，等她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山洞里，哇哇正在旁边搓熊皮。
“你醒啦？”
她回过头问。
纪昕点点头，扶着墙壁慢慢坐起身，回想昨晚的遭遇，简直像做梦一样。
外面天已经凉了，部落众人却还没有出门干活。
许多人围着鹰的那块大石头，不知在做什么。
她看了看，问：“雷还没有回来吗？大家在等他？”
哇哇摇头，压低嗓音道：
“鹰死了。”
鹰死了，在他交出权力的第二天早上。
据说他当了很久很久的首领，部落里的年轻人都是在他的统治下长大的。
这些原始人们不区分父亲母亲，女人怀孕后分娩，生下来大家一起养活，因此在很多人眼中，鹰就像父亲一样。
他突然离开，让大家都很失落，好在部落已经有了新的主心骨，草……不对，应该叫狮，已经开始主持起一切。
“你们三个去山顶摘些树叶和藤蔓，你们几个再去那边找找……”
他站在洞外，刚分配完任务，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沿着山路慢慢地走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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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看向那个人，雷走近后对上众人的目光，愣了愣，随即冷冷地撇开脸，准备进山洞。
狮抬手拦住他。
“你昨晚去哪儿了？天一亮我们就出去找你，到处都没找到。”
雷不想说。
事实上他一冲出山洞就后悔了，但是拉不下脸回去，在附近找棵树蹲了一晚上。
之所以下来，也是因为刚才看见了来找他的人，这才借坡下驴。
“用不着你管，让开！”
他恶声恶气道。
狮面无表情地放下手，雷从他身边擦过，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撞了他一下。
雷在部落算是很强壮的，狮被他撞得晃了晃，没生气，只转过头对着他的背影说：
“今天不用去狩猎，首领死了。”
雷猛地回头。
“你说什么？”
“首领死了。”
狮淡淡地重复一遍。
“不可能，你放屁！”
雷怒吼一声，扬起拳头扑过去要打他。
狮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狩猎者们一拥而上，将雷拦了下来。
“不可能！他怎么会死？他昨天还好好的，你们放开我！”
他愤怒地挣扎，可一个人再怎么强壮，也不可能挣得开一群人的控制，最终累得气喘吁吁，踹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狮全程冷漠地看着他，等他安静下来后才说：
“放开他吧，我们要抓紧时间，送鹰去水里。”
部落有一项习俗，为了防止野兽啃食，人死后尸体不能随意丢弃，也不能埋入土中，而是放进河流里，让它顺流而下。
叶子找来了，鹰的尸体被树叶裹了一层又一层，用藤蔓捆住。
狮挑选几个强壮的狩猎者，抬起尸体离开山洞，前往大河。
天空雾蒙蒙的，很快下起毛毛细雨。
雷没有去，靠坐在洞口，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完全丧失以前的英勇和志气。
采集者们得以休息一天，待在山洞打扫卫生，陪孩子们玩。
纪昕看着雷的身影，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小声问哇哇：
“雷真的是鹰的儿子吗？靠什么确定的？”
大家没有固定配偶，女原始人们自己都分不清孩子是谁的，雷为什么是个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