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被抢成外室以后 > 第 13 章 为她选五个人
    第13章

    清河深夜。

    裴氏旧居。

    裴氏重礼循规,族子晚间有宵禁,不得出门,不得喧哗,甚至夫妻房事都有规定,人被重重压着,便冒不出一丝动静,人像死水一样无声,旧居便也同人一样,被层叠的规矩束缚住,在夜间安静的像是一座巍峨的坟茔。

    直到一位浑身湿漉漉的私兵自院墙外拐进裴府旧居后宅间,一路穿过阁楼长阶,行到裴琨玉的院外,在厢房前候下。

    片刻后,厢房内传来传唤声。

    私兵自游廊进入外间,便见外间内花灯掠影,暖暖的烛光驱散了他身上未散的海潮气,二公子端坐在茶案后,案旁置清盏,袅袅热气在杯中盘旋,面前放着一张白玉棋盘,盘中黑白双子对弈。

    私兵进外间后,跪地上将今夜的行动结果说了一通。

    “李霆云并未发现我等的行踪,只当我等为普通水匪。”

    “人已带回来了,现下送到了附近的宅院中养着。”

    “只是——”

    私兵说到最后,面上多了几分迟疑,他似乎犹豫着要不要说,小心地抬眼看了一眼裴琨玉。

    裴琨玉依旧坐在原处不动。

    私兵低下头,一狠心,继续道:“只是,人似乎...生病了,属下回禀复命时,她一直唤二公子的名字。”

    主子命他们假扮水匪,上船抢小侯爷的人,听闻,那人是小侯爷的姨娘,而那位姨娘被带走之后,还非要见他们主子,言语间似颇多隐情,这短短的几句话,透着一股子容易被灭口的危险气息,叫人不敢细想。

    坐在案旁的人正抬手,要落下一颗棋子,闻言手指一颤,那圆润的墨玉棋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在地面上弹动滚落,随后静置在原地,不动了。

    一旁的私兵也跪着,不敢有半分举动。

    主子的心思,他不敢猜,棋子落地,他也不敢捡。

    他们这些家生子,命都捏在主子手里,主子要灭口,他们连跑都不敢,恐祸及家人。

    他不知跪了多久,兴许是几息,兴许是十几息,他后背都冒出冷汗时,才听到主子道:“从裴氏的家生子中,去寻几个清白的男人给她送去。”

    地上跪着的私兵听见更阴私的事儿来了,脊背都跟着僵了一瞬,舔了舔发干的唇瓣后点头称“是”,随后跪着膝行退出。

    私兵离开时,裴琨玉突道:“回来。”

    私兵只能又停下,只听裴琨玉道:“拿

    名册来。”

    他要亲自为孟韶欢寻五个男人。

    唯有他亲手挑选,才能放心。

    茶案旁,裴琨玉亲自挑选后,才将名册递还给私兵。

    私兵离开后,裴琨玉依旧静坐在茶案旁。

    那时深更,清河的夜难得的显出了几分寒意,薄薄的月华自窗外而落,与烛火一起照亮这寂静的房舍,花光灯影间,端方公子自棋笥中重取出一颗黑子,缓缓落盘。

    大概片刻后,有人自门外禀报:“启禀二公子,那五个清白的家生子,已送过去了。”

    坐在棋盘旁的公子眉眼不动,良久,才缓缓颔首。

    送去了家生子,足够解孟韶欢之隐欲了,等这段时日过去,再将孟韶欢远远送走,从此山水不相逢。

    门外的属下悄然退下。

    更深人去寂静,壁照,孤灯茶案独坐,侧听檐声,点滴到天明。

    ——

    此时,外院内。

    孟韶欢被裴氏的人抢出来之后,一路小心带走,安顿到了外院中,她迷迷糊糊间说要见裴琨玉,随后便力竭而昏。

    她醒来时天色已明。

    她本以为自己能见到裴琨玉,谁料一睁开眼,便瞧见她的矮塌前跪了五个男人。

    孟韶欢吃惊的看着他们,问道:“你们——你们是何人?”

    那五个男人端端正正的跪着,为首的回道:“我们是裴二公子给姑娘挑的人,公子说,日后,我们五个伺候姑娘。”

    说话间,为首的男人一把扯下了身上的衣裳,目光灼灼道:“姑娘现下,要选谁伺候?”

    裴琨玉眼光高,选的什么类型的都有,俊俏书生,强壮蛮汉,看的人头晕目眩。

    孟韶欢呆愣片刻,干巴巴的咽了口唾沫。

    “都、都下去!”

    她真是...裴琨玉竟想这般甩了她!

    做梦!别说五个了,十五个...也、也不行!

    ——

    彼时,裴府。

    裴琨玉依旧端坐在茶案旁。

    天明时,裴府虫鸣鸟叫,丫鬟也开始打水洒扫,薄薄的晨曦落到裴琨玉的面上,他恍然觉察,他竟独坐了一夜。

    明曦探窗,鸟叫虫鸣,卯时天边泛起鱼肚白,丰沛清爽的氤氲潮气自窗外扑进来,裴琨玉却无心欣赏。

    这一夜里,不知从哪儿生出来了一只恶虫,将他的心挖空了。

    他似是一座死掉的山,从外面看

    还是挺拔巍峨,待来年一场春雨,还能绿意繁枝,但他自己却知道,他的里面都已经死空了,只剩下一张皮,还撑着裴氏的门楣,如往常一样活着。

    他的目光落到地面上,那里落着一颗黑色的棋子。

    这是他方才短暂的失控。

    直到门外有人来启禀要事,裴琨玉那双暗沉沉的眼才从棋子身上抬起来,他并未开口,只是用手骨轻轻敲了敲茶桌。

    沉闷清脆的两声木响落下,门外的小厮应声而出,行到内间前,向裴琨玉行礼,道:“启禀二公子,昨夜运河生了不少乱子,小侯爷离东津的船被劫,丢了一位姨娘,小侯爷带人在水里翻了一夜,未曾寻到什么人影,今儿一大早,小侯爷便去请了清河府的府尹来,似是要借助官差之力,继续在海面搜查。”

    裴琨玉神色平淡,道:“裴家支援二百人手。”

    李霆云身在东津,裴琨玉既为地主,面上绝不会怠慢他,但是找不找得到,那就不能打包票了。

    小厮低头应是,随后微微沉默两息,似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那个被救回来的孟姨娘,最后一狠心,道:“外院那边——”

    外院,多是指男子在外养了外室后,另购置下来的院子,裴琨玉一生端正,从没有过什么外院,乍一听见这两个字,裴琨玉只觉脊背一紧,捏着棋子的手微微发颤。

    身后的鞭痕隐隐作痛。

    但他面上没什么情绪,叫小厮分不清自己这么说对不对,他只小心地继续道:“送过去了五个清白的男子,但是那位并没有碰过,只说要寻您过去。”

    裴琨玉的手指死死掐住了手里的棋子,过了两息后,才道:“好生照顾。”

    他不会去的。

    孟韶欢今日不碰,明日也是要碰的,她意志不坚,早些时候因为毒弄得神魂颠倒,那般模样,瞧着坚持不了多久。

    迟早,她会明白,那些人才是她的归宿。

    裴氏子不能与旁人妾室勾连不清,一个错误,他绝不犯第二次。

    小厮应声而下,后携二百人手,直奔清河府的运河而去,坐船行至海面,大概一个时辰,便远远瞧见了一艘花船飘在水面上。

    ——

    巳时初,海底间。

    五月中的海面还没那么炎热,海水有些偏冷,李霆云仗着一身内力深厚,一整夜都未曾上船,反复在水中寻找。

    海水下昏暗,伸手不见五指,水填满耳朵与鼻腔,稍有不慎便会呛一口水,如果不能及时回到海面

    上,便有可能会被活活呛死。

    李霆云不知道第多少次,从水面下面向上潜伏。

    水面最下方黑的浓郁,极致,什么都看不见,但渐渐向上潜伏,便能看到海水的颜色,浮到最上方时,能看到被阳光晒出金色的、鳞波水面。

    “哗”的一声水响,李霆云浮出海面。

    他浮出来时面色青白,唇色都泛着乌色,他浮出水面后,立刻有亲兵围着他扶他上乌蓬小船休息,他烦怒推开,吼道:“去找!”

    扶他干什么,他又死不了!

    一群亲兵又乌央乌央散开,匆匆入海。

    一整夜再叠一个上午,所有人都知道,孟韶欢怕是已经死了,但是主子还在找,那些亲兵也不敢言语,只能一起跟着做无用功。

    人群散开后,李霆云在寂静的、泛着波纹的海面上漂浮着,目光泛着几丝血丝,死死的看过海面。

    昨夜水匪去后,他匆忙带人去找孟韶欢,谁料怎么都找不到,海面这般大,他只能匆忙请人调遣,清河府的府尹怕开罪他,一大早便派人来了,不只是清河的官差,还征用了一些附近的渔民。

    几十艘乌蓬小船停泊在水面上,翻来覆去的找,却怎么都寻不到孟韶欢。

    李霆云随意选了一艘没人的小船,翻身躺上去,浑身湿漉漉的看着头顶的天。

    今日万里无云,初夏晴朗,是个好天气。

    可他脑海中全都是孟韶欢自甲板上跌落时,那双含着泪的眼。

    他猛地记起来什么,一抬手,去摸腰间系着的香囊,果真摸到了那雪绸柔顺的手感,他忙不迭将湿漉漉的雪绸香囊拿下来,小心地握在手心中,贴向他的胸口。

    恍似温玉犹在怀,檀樱倚扇,润姣笼绡。

    他的心口泛起钝痛,蔓延至四肢百骸,他人还躺在这里,骨头却好像已经碎成了无数截,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以前不是没丢过喜爱的东西,一匹战马,被他赌输了送走,几个美妾,也转送了旁人,当时虽有些输了的恼意与不舍,但再饮上两坛好酒,转瞬间就都忘到了脑后。

    可他现在却不能,他忘不了。

    他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滋味儿,初时还能分析利弊权衡事态,但到了最后,是什么都顾不上了,人像是不能自控,被情感驱使着,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来,那一日庄大姑娘拖着半死的白且行去求医时,他只觉得好笑,但现在,他也带着一群人在水中执拗的翻。

    他与庄大姑娘又有

    什么区别呢?

    若是早知道

    他这一拉

    会失去孟韶欢

    他当时便应当去拉孟韶欢

    左右庄家还有几个旁的姑娘

    他的正妻能一个接一个的抬

    孟韶欢却只有一个。

    懊恼盘桓在他的心间

    像是一层阴霾

    ?)

    紧紧地裹着他疲惫的身躯

    压的他喘不过气

    心口一缩一缩的疼

    每一息间

    他想的都是孟韶欢。

    这样冷的水

    韶韶躺在里面

    会不会很冷?

    若是他的韶韶死了

    他便要带韶韶的尸身回京

    以平妻之礼厚葬——这是庄二姑娘欠她的!若非是要救庄二姑娘

    韶韶怎么会死?此事由不得庄家人反驳。

    正在他抓心挠肝的恨、急的牙关紧咬的恼

    恨不得仰天大吼的时候

    一旁的亲兵洑水而来

    他心口猛地一紧

    立刻坐起身来

    冷眼望过去

    道:“找到了?”

    是活人

    还是——尸体?

    “回小侯爷

    没找到

    是画船那边来信

    说庄二姑娘昨日受了惊吓

    想寻您去瞧瞧。”

    李霆云一拳砸在乌蓬小船上

    咆哮道:“受了惊吓就去找大夫

    寻我做什么?让她滚!”

    亲兵点头应下

    又道:“清河府尹那边来信

    说是遍寻不到是何处的水匪对小侯爷动手。”

    清河府多水匪

    这些官员常年和水匪打交道

    对一些大型水寨门儿清

    小侯爷这边发了疯

    那些官员匆忙去找这里的水匪

    到底是谁不开眼

    敢给小侯爷麻烦?起码要抬出来一个顶罪啊!但是找来找去

    竟是一人都寻不到。

    仿佛突然从天而降了一批人

    来小侯爷这里闹了一通

    转瞬又消失了似的。

    亲兵试探性的与李霆云道:“昨日那群水匪来势凶猛

    但却没有抢掠财物

    更没有放火烧船

    从头到尾

    丢的只有一个孟姨娘

    我们将这附近水域都翻了个遍了

    却依旧找不到孟姨娘

    瞧着

    应是被人带走了

    从结果上倒推对方的目的

    属下想

    这群人...莫不是专门冲着孟姨娘来的?”

    专门冲着孟姨娘...孟韶欢父母早亡

    白家又都被庄府搞垮了

    她在这世上孑然一身

    又有什么人

    愿意费这么大力气

    去得到她呢?

    当时李霆云坐在船上

    脑子里猛然间闪过了那一日的画面。

    外间

    茶桌

    清盏。

    裴琨玉。

    裴、琨、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