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家父宋仁宗 > 第 19 章 杀手锏
    第19章杀手锏

    东京城,一家古朴幽静的私宅内。

    薛泽痴痴地望着煮沸茶水升腾而起的白雾,心绪随着壶盖有节奏的起落声逐渐飘远。

    自任职东宫,薛泽就觉得自己的生活驶入了完全未知的轨道,具体到个人感受,就是有些幻灭。

    虽然有再波澜壮阔的生活,落实到细处也是柴油盐酱醋茶的说法。

    但他寒窗苦数十载,曾东华街唱名风光无限,如今已是堂堂的从五品官,怎么还沦落到与商贾同处一室,商讨些买卖交易贱事的地步?

    而且还是这等印贩市井小报贩售的商贾,地位比下九流高不了多少。

    薛泽实在是想不明白,豫王所图的大事为什么会是要他们费尽周章地买下这些个小报。

    朝中不是有邸报了么,这样做和脱裤子放屁有什么区别?

    并且一再嘱咐要暗中行事,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泄露身份。即便泄露,也要让人数尽可能少。

    否则东宫的招牌往外一亮,哪里用他们此时在此苦哈哈的商谈,区分投献都接不过来。

    他如今待在这种地方,让他直感觉身上长了虱子,痒痒得紧。

    以这样的方式得豫王青眼,服紫佩绶,然而必定会为百官所不齿,更何况青史昭昭……

    想他上次和商贾之流说话是什么时候来着?

    是了,还是十多年前与一起应试的同窗去看榜,结果同行中有个性躁憋不住话的见他中举,直接嚷了出来。

    然后他就被早就等待在榜下的各家仆役哄抢,最终是一家富商仗着人多势众,敢打敢拼,将他带回了府中。

    言明想以女妻之,并许诺了几乎可以称之为倾家之财的丰厚嫁妆。

    只是这被世人津津乐道的榜下捉婿之事,除了那等眼皮子浅到装不下水的,能成功的还不到十分之一。

    就拿他自己来说吧,对那富商提出的优渥条件拒绝得那叫一个毫不犹豫。

    若非如此,也不能得了一门更好的亲事,借岳家之力,仅用十余年就穿上了红袍。

    如果不是近来心急加当时热血上头,撞到豫王这块铁板上,按部就班到致仕,少说也得是一个银青光禄大夫。

    至于皇城司的梁鹤,对不起,什么梁鹤,这个丘八还不值得他上心。

    也不知道这丘八是怎么讨了豫王欢心,居然言明此次行事要以梁鹤为主。

    工作中摸鱼或许瞒得过上司,却绝对瞒不过搭班的同事。

    与薛泽相对而坐的梁鹤将薛泽魂游天外的情状尽收眼底,借喝茶之际把鄙夷尽数倾倒。

    这帮大头巾,也不知道在高贵什么。

    他当兵是吃人一口食,便卖出一条命。说起来意思和那帮大头巾成天念叨的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是一样的。

    可这帮子大头巾瞧他们就跟瞧汴河里的泥巴,好像多看一眼,整个人就洗不干净了。

    他十分笃定,如果没有豫王钧令,这老小子铁定是不会与他同行

    的。哪怕同行,

    也是呼喝他为奴仆,

    不会用正眼看他。

    梁鹤休沐时也常去瓦子里听书看戏,

    听那些先生说前朝时文武平等,

    出将入相者不在少数,文武双全是美誉。

    可听得再津津有味,也不妨碍他觉得那些个说书的在哄他。

    天底下还有这种好事?打他出生起就没听说过。再极端些,打他爷爷那辈起就已经是现在这副模样。

    十个武官绑一块,不知道能不能比过文官的一根脚趾头。

    好不容易抱上了豫王的大腿,亲身经历感受到了这位大王并不歧视看低他们的态度,原以为是寻到了明主,想将这百八十斤卖出去。

    前程不前程的都无所谓,重要的是这个尊重爱护的态度。

    反正他们这些个当兵的也没什么前程可言,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挣一份钱粮养家糊口罢了。

    结果好么,松快日子没过几天,碍事的大头巾就来了。

    合着之前不派文官监督不是因为全然信任,而是手底下没有文官可用啊。

    本朝以文制武的祖制早就深深刻入了他心中,梁鹤十分识时务地退居二线。

    也不提醒薛泽正在十分无礼的魂游天外,搞不好会办砸豫王交代下来的差事。

    反正说破大天去也不是他主导,自然也不需要担主要责任。

    再说如果这老小子办砸了差事遭到厌弃,他也才能更好地进步。

    不过这家的茶倒是不错,喝着像是东南一带的片茶,一斤足要一贯多钱,他这一杯茶可不便宜。

    东京城中的小报他也常买,着实没想到那等用料比草纸好不了多少的小报,能产生这么大的利润。

    亏他还一直以为是利润太薄,用不起好纸张呢。

    毫不夸张地说,这些个小报就是会下金鸡蛋的鸡,想要弄到手上并不容易。

    两个辅助都各有心思,疯狂摸鱼,作为名义上主导的王贡可就遭老罪了。

    天可怜见,他只是个来学习的实习生啊!

    怎么现在多了一个人,事情反而全压到他肩膀上了。

    还是二大王说得对,本朝羸弱的根源,就在于文武不合。

    而判断一个官的优劣,也不应该是因文武之别,而是人之德才。

    就现阶段来看,梁鹤这个武官反而要比薛泽这个文官靠谱,就是当下有点指望不上。

    哪怕脑子已经被许许多多的经济术算词汇搅成了一团浆糊,王贡还是在竭尽全力地做出回应。

    因为那两个黄土都埋了半截的老家伙可以任性摆烂,不顾前程,他可是奔着为官做宰,光大家族去的。

    只是任他在心中告诫了自己无数遍要稳重,可在听到那几家报商开出来的价码后还是忍不住叫出了声。

    “你说什么?你们这五家报商,总计要钱三十万贯才肯转让!”

    良好的家教让王贡没有说出你们怎么不直接去抢的粗鄙之语,但愤怒之情溢于言表。

    本朝已是历朝历代少有的高俸养官,可即便如此,正俸、加俸、田邑、公

    使钱这些全算上,宰相一级的高官每月能拿到的俸禄折钱后也不过六百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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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按最顶额的状态计算,实际上根本没人能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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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是赵昕这种以天下养的皇子,打出生起每月就能拿两百贯,后来又逐步升了寿国公,豫王,直到前些天被立为太子,每月的俸禄也没涨到六百贯,最多也就在五百七八十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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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换言之,这些人一口气要了一个宰执或太子近五十年的俸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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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已经不是存了不卖的心思,想出高价让他们放弃,而是带上了羞辱人的味道。

    那五家报纸商中为首的那个留着山羊胡的人轻蔑一笑:“怎么着,出不起钱啊,那就请吧。”

    干他们这一行的,三教九流,黑白两道,文官武将,内臣庶民都会沾染上。

    没有过硬的背景人脉、出色的经营斡旋手段、还有精明的大脑,别说是做大做强,如今能喝着一贯半钱一斤的好茶,早在脚往这一行里伸的时候就被人给剁碎沉汴河了。

    前些时日对这些人客气是因为那姓梁的身上满是过江龙的气息。

    不仅场面铺得极大,溜溜达达就把那十几家仅次于他们的中型小报给收了,后来又直接给他们五个一起下了帖子,还敢带着个半大孩子招摇,言辞间也很有底气的模样。

    结果几次三番见面试探下来,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硬扎手段。

    尔后经过他们上下使钱多方打听之后,更是没找到东京城内有一号叫梁鹤的人物。

    于是态度自然而然就转变成了臭外地的,跑咱们东京城来要饭了,真把爷爷们当不识数的嫩芽菜涮呢。

    癞蛤蟆吞天,好大的口气。就想红口白牙几句话,再加上几个臭钱,就想把爷爷们手底下会下金蛋的鸡给连窝抱走?

    就是开够了价码也不成啊,一份小报可是他们勾连上下的蛛网,运作得好是能传给儿孙的。

    不同于王贡的愤怒,梁鹤与薛泽都在笑。

    就是笑容有些浅,不及内里。

    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计较。

    本来是想用普通人的方式和你们相处的,但怎么一个个都不识趣呢。

    “似你们这般的民间小报,胡编乱造,妄议朝政国事,煽动百姓言论,可知该当何罪?”

    “某看正合妖言惑众之罪,合该解往开封府,正好,某在那还有几个熟人,能够好好照顾一下你们。”

    *

    两日后,当五种经过赵昕指点改造,散发着新鲜油墨气息的小报摆在东宫桌案上时,参与全程的薛泽突然有些明白了豫王的用意。

    从真宗朝的帽妖案来看,民间的舆论是能影响到中枢决策的。

    而这些小报,无疑是引导舆论的绝佳手段。

    豫王之所以让他们暗中行事,就是因为民意只能暗中引导。

    露出朝廷身份反而会让那些闲得没事,一味磨牙的百姓们生出逆反心理。

    在薛泽自叹弗如,心中充塞着对豫王的崇拜的同时,也蓦然升腾出一股野望来。

    这些小报根本就是

    藏在民间的御史台,若是能握在手上……

    东宫现在很缺文臣,他还真的是赢面最大的人物。

    赵昕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热情招呼他的班底来看这连着赶工两天一夜,才弄出来的全新小报。

    宋祁是师傅,目光扫了一圈后拿了印刷和纸张都是最好的汴梁日报。

    紧接着是与赵昕私人关系最为密切的曹评,迫不及待选了边报,种谊和张熙立时凑了过去。

    晏几道被王贡抱着,伸手将文赋报给抓了过去。

    李玮左右看看,最终挑了民生报。

    赵克城与赵克坚两兄弟一贯拘谨,于是取了被剩下的刑法报看了起来。

    东宫现在就这么几位数得上号的人物,如今齐聚一堂展开报纸阅的肃穆劲,令梁鹤这个文学素养不咋好的人都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下意识地搓着手指上未干的油墨,等待着评语。

    哪怕他在其中只是个敲边鼓的功劳,那也是功劳!多少人想得这个功劳还没门子呢。

    少一时,宋祁将自己手中最厚的汴梁日报看了个大概,都顾不上合页,喜得连续击打桌案,大笑道:“好好好,大王果然天授之才!?()??来?小。?说?。?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以宋祁的眼光不难看出,这份小报内容翔实,排版合宜,针砭时弊恰到好处,又删去了原先那些小报中为了促进销量的淫词浪语,虚言夸大,很符合他理想中的导民向善之用。

    不不不,这已经不能被叫做小报,称其为通俗易懂的邸报更为合适,大行于天下是迟早的事。

    赵昕闻言笑得很开怀。

    自己的努力成果能被人认可总是好的,哪怕这其中有他借助系统取巧的成分在。

    可有一说一,他这几天也是为了本地化劳心费力,眼珠子都有点抠喽了。

    宋祁夸完了赵昕,又伸手取了另外几份他没有看过的报纸。

    见边报上刊载着不少对夏前线坚壁清野,严守城寨,夏贼数次搦战均无功而返,以及夏民生活困苦,缺衣少食,有数百人携家带口前往投靠本朝的事迹,内容翔实丰富得好像亲眼所见一般。

    宋祁赞许地点点头,东京城距离边境还是太远了,而过往几年大家听到的除了战败就是战败,导致已经百姓将西夏人想象成了一口一个人的猛虎,谈之色变,只想着用岁币赶紧把人给打发离去。

    这些消息纵然不能尽去百姓对西夏的畏惧,也能提振一下心气。

    至于词赋报在前面两者的衬托下就显得有些平淡无奇,大多是一些历朝历代的诗词赋与典故出处。

    宋祁一看就知道是从龙图阁里各种文集中抄录的,对于仕宦世家不算什么。

    可对于那些想学诗文策论却知识储备不足的贫寒士子来说,已经是非常好的选择。

    宋祁几乎能肯定,文赋报会卖得最好。因为那些渴求功名的贫寒士子会比普通的市民更舍得花钱。

    不过中间怎么还插了菜谱啊,看做法还怪好吃的。

    而民生报相较之下则显得俗气许多,多是一些市井消息,比如说朝廷税制的改变,

    开封府打算修那条路,具体工期多久多久,请按时避让。

    还有些旁的就是时令提醒,民俗故事。

    宋祁看得兴味索然,可觑见一旁的李玮看得津津有味,不由来了兴趣,好奇问了一句为什么。

    李玮家世是赵昕伴中家世最低的,过往没受过多少教育。

    长相也只有中下,所以话一向不多,举止也有些畏缩,来东宫后一直是个小透明。

    骤然被宋祁这个天下闻名的状元提问,很是受宠若惊,定了定神之后才说道:“学生曾听大王说过留置中缝,以待富商巨贾投之,民生报正得其宜。()?()”

    宋祁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嘴角抽搐,心道这可真是随根了。李用和昔年为小商贾,这李玮也往钱眼子里钻。

    这事关国计民生的事,怎么能沾染铜臭味呢,真是俗不可耐。

    赵昕却是听得眼睛一亮,这还真是蔫人出豹子,他挑李玮只是为了给老爹面子,一直没发现李玮身上闪光点,都在考虑着把人给养起来了。

    没想到长处居然是应在经济上。

    见李玮认真提出的建议被宋祁用无声否定,面上已经有些挂不住,赵昕只得紧急开始和稀泥:“师傅,刑法报您还没看呢,说说呗。⑾()?来⑾_?⑾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⑾()?()”

    败坏兴致是相互的,加上宋祁算得上是个纯儒,主张用道德教化,对刑法报这种刊登实际案例判罚及相应法条的报纸很不感冒,只是看在赵昕的面子上略略提了两句。

    不过宋祁的话将调子给定了下来。

    那就是行动是成功的,参与办事的人都立下了功劳,有必要进行酬功,激励人心。

    恩出于上则令出于上,在赵昕已经展露出政治手腕的情况下,没人敢抢在赵昕前头,更不敢越俎代庖。

    只是赵昕看着梁鹤与薛泽那两双堪比探照灯的眼睛,却先是不紧不慢喝了一口乳酪。

    平心而论,赵昕对两人都不是很满意。

    他事前都交代过了要同心戮力,结果还是因为文武之别斗气,把王贡给晾在了一旁。

    现在都敢不听他的命令,再多给点阳光,不知道会灿烂成什么模样。

    不过这两人又在受了小瞧之后同仇敌忾,在都认为对方是主导的情况下,打出了一套扣大帽子+武力威慑的完美组合拳。

    成功将东京城中卖得最好的五份小报全数收入麾下,十分出色的完成了任务,可见能力都超出平均值。

    在刘邦和项羽之中,赵昕选择效法刘邦。

    于是他没有把两人的胃口吊很久,很快问道:“我听说梁鹤你亮了身份,那些报商反应如何?()?()”

    梁鹤赶紧答道:“大王放心,臣身上还挂着步军司的差事,并没有亮出皇城司的身份,那几个报商只当是其中有垂拱殿方面的意思,自然是千肯万肯。

    “臣按大王的意思按高出市价两成的价格买了他们手里九成的份子,余下的一成给他们每年分红,外边打点应付的杂事照旧给他们管,咱们给开工钱。

    “大王您是没看见,他们最后都冲着宫城三跪九叩了,臣认为

    他们断然不敢走漏风声。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臣还叫了司中的弟兄这几天三班倒的跟着他们。?()_[(.)]??来?小♀?说?♀?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赵昕听着梁鹤的汇报,整个人都感受就两字:舒坦。

    瞧瞧这个办事能力,多妥当。

    不用梁鹤打样他都觉得亏心。

    于是他直接朝梁鹤抛出了一个超大号的馅饼:“既然你用了步军司的身份,那些商贾有都认为其中有垂拱殿的意思,那你等会就代本王去垂拱殿向官家详细说说事情经过吧。()?()”

    “是!()?()”

    被即将要面圣的兴奋劲一催,梁鹤的嗓音都变得有些岔劈。

    天子亲卫当然是要能见到天子才算名副其实。豫王随便抬抬手,就给了他过去做梦也得不到的待遇,自己果然是没有跟错人。

    赵昕笑笑,丝毫没有因梁鹤的喜形于色而产生不满。

    储君在华夏的封建政治生态中是一个非常特殊,甚至可以说是别扭的职位。

    于百官而言,太子是君,可于皇帝而言,太子却是臣。

    而且太子的存在就是在提醒皇帝,你的衰老不可避免,你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将失去,所有的努力也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因此在父老子壮时尤其容易引发悲剧。

    他前世还听过这么一句话:始皇武帝唐宗明祖,四个人加起来凑不齐一个完整的太子。

    更见过开大会时位置排序的讲究,为了争一把手位置手段尽出。

    所以哪怕他如今是独子,是众人眼中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官家,赵昕也一直在暗中告诫自己权力具有排他性,不要失了敬畏之心。

    华夏当前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去试错,而如今唯一能对他想法造成阻碍的只有赵祯一人,那么他再小心应对赵祯这个父亲也不为过。

    在坚决刨除了玄武门这个已经失去操作空间的极端方式后,赵昕选择走“为臣为子唯有忠孝,于君于父尽无所欺(s)?()”

    的道路。

    我的班底全靠你给,我的动向你随便掌握,我只是做我觉得应该做的事。

    如果让你不满,那我也会撒娇卖萌,据理力争,实在不行曲折一下道路,但我总是要把事情做下去的,无非早晚。

    你当然可以废子杀子,但当我做出的成绩足够多,占据的基本盘足够大,你也得考虑一下影响和动荡。

    赵昕不愿意这么做,但又不得不这么做。

    谁让权力会不可避免地将人异化,他的位置又十分尴尬呢。

    这么做也是对父子关系的一种保全,他不愿意成为天家无父子一言的完美注脚。

    于是赵昕在明知道梁鹤一定给垂拱殿暗中递过消息的情况下,还是把他给推了上去。

    安顿好了梁鹤,赵昕这才转向满眼雀跃的薛泽说道:“这次事情办得不错,但不要以为买回来就没事了。

    “你要记住,这只是开始,你接下来要办的是把各家原有的那些个笔杆子聚合到一块,争取让现在归出的这几个主题有自己的特点并固定下来。

    “像汴梁日报这种,等着将来卖多了,你可以去

    寻一些相熟的台谏官撰文发表到上面来。当然,需要本王审核。

    “寻常有什么治安上的事情,如果问题不大,你就同梁鹤商量着来。”

    薛泽一双眼是被赵昕一番话勾得越来越亮。

    完全没想到还有这些玩法啊!

    真是好大一块权力,这就是草创基业之臣的待遇吗!

    但热切的权利欲很快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

    “同时管五份报纸还是太辛苦你了。这样吧,本王让这些个伴来给你打个下手。你们自己选感兴趣的报纸实习吧,只做审稿看稿,不许插手管理。

    “表叔,我观你有经济之才,就去民生报如何?”

    最后一句话让李玮耷拉的小脑袋瞬间昂了起来。

    赵昕同样也没放过宋祁:“师傅,韩昌黎曾说,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您这些弟子在实习的时候肯定会遇到很多问题,要不您受累,盯着点?”

    宋祁轻抚胡须,矜持地点点头表示同意。

    还是这个学生懂事贴心啊,举凡文人,岂有见扬名立说之事不动心的?这报纸的传播力度可比自己著书立说要强得多。

    而且他瞧出薛泽心思有些不定,得多看着点,别捅出篓子牵连到东宫。

    分蛋糕向来是个难活,好在赵昕这次把蛋糕做得足够大,这才做到了让各方都满意,也算是初步凝聚起了自己的小班底。

    基于此,赵昕的心情美好极了。

    直到他例行回去见苗昭容,扎扎实实挨了一顿揍。

    居然这个年代就有了鸡毛掸子,真是太犯规了!

    结果正捂着屁股坐立难安呢,陈怀庆又前来禀报富弼在宫外请见。

    *

    东宫外。

    说句实在话,富弼是不想来的。

    在他看来,赵昕哪怕再天才,再词锋犀利,也只是个还不到他腰高的小孩。

    所展现出的胆气,大概率是源自于无知,是一个聪明早慧的孩子想要引起父亲关注的手段。

    来请示赵昕,纯纯的浪费时间。

    而且这种源自于无知的勇气还有着极大的可能激化矛盾,导致谈判失败,让好不容易得来和平局面毁于一旦。

    但他不敢表现出来,因为他如今对赵昕的种种想法,完美符合了“孩视君王”

    这四个字。属大不敬,非人臣所为。

    所以他对外给出迟迟不来面见赵昕的理由是外事繁琐,豫王年幼且新掌此事,要多做些准备再去。

    可不能让那帮西夏蛮子把咱们未来的太子殿下给吓到了。

    只是再磨蹭也是有时限的,尤其是西夏那帮天不载地不收的混蛋还一直催问。

    多大面啊,宋廷的太子居然要亲自接待他们,和他们商讨议和的具体条款。这可是回去后能吹上一辈子的大事,所以要赶紧地办。

    于是富弼今日方才硬着头皮来到了东宫。

    不管怎么说,赵昕都是储君,是此次负责接待西夏使团的正使。

    他这个副使就得老老实实来汇报工作,请求指令

    。

    ()?()

    富弼一进东宫就两条长眉紧锁,原因自然是如今东宫的一应陈设实在是太不本朝了。

    ()?()

    国之储君,又不用亲临战阵,何必整日里舞刀弄棒的!

    ()?()

    短短几步路的功夫,富弼甚至已经想好了参宋祁的箚子该怎么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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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指定是宋祁没有尽到当师傅的责任,这才让豫王如此偏重武事!

    然而这种思绪并未持续太久,就被略带着腥咸的风给吹断。

    富弼两条眉毛皱得更紧了,似乎是要打成死结,凝成一个实心疙瘩。

    他按住心中的躁意问向在前头的陈怀庆:“东宫中怎么会是这个味道?有人在宫中晾晒咸鱼不成?”

    陈怀庆是赵昕用足两年时间认定的嘴严,岂会轻易露出风去,闻言只是敷衍道:“那是大王的事,小的一个奴婢,又怎么能知道呢。”

    不给富弼继续发问的机会,陈怀庆继续说道:“富枢密还是快些吧,大王自从听说您来了,可一直是期待着呢。”

    等到富弼进了东宫正殿见到了赵昕,不由得在心中暗暗骂了一句方才给他引路的陈怀庆。

    狗屁期待已久,这不是还稳坐钓鱼台,安安静静的伏案勾画么。

    恐怕自己不把动静搞大些,豫王根本就不知道他来了吧。

    心中骂归心中骂,富弼还是按流程老老实实地给赵昕行了礼。

    只能说人与人之间的气场十分奇特,但凡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有了意见,那无论如何掩饰,总是会透出来的。

    更何况富弼就没想好好藏,那周身气压低得都快能震死蚊子了。

    陈怀庆面现愠色,赵昕却是不以为忤,笑道:“富卿足足准备了两天才来见我,想必是已经有了应对夏使的良策了吧。”

    富弼的语气就像他周身的气场一样硬:“臣心中是有了计较,但臣此行来是想问大王有什么计较的。”

    没有金刚钻就别来揽瓷器活,想要刷名望不是不行,但不能用他刷,更不能用这种军国大事刷!

    也就是官家现在只有这一个儿子,不然富弼都想上劄子来一句“豫王轻佻,不可以王天下了。”

    赵昕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惹到了这尊大神,这一开口就是怼人,而且这话中不耐烦的意味很足啊。

    不过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喷菇,赵昕很早就接受了怼人者人恒之者一结果,所以还能保持着笑容说道:“本王的计较说穿了不值一提,不过是仿富卿昔年使辽旧事罢了。”

    将话题引到制造凝重气氛的那个人身上去,是缓解气氛的极好方法。

    富弼果然上钩,接言道:“仿臣之旧事?敢问是什么旧事?”

    赵昕眨眨眼,一派天真地问道:“去岁富卿出使辽国,辽主言若不许关南十县,当兴兵夺之,当时富卿是怎么答的?”

    出使辽国,保国土不失是富弼平生一大自豪事,当即答道:“臣当时回辽主,今中国提封万里,精兵百万,法令修明,上下一心,假使用兵,能保其必胜乎?就使其胜,所亡士马,群臣当之欤,抑人主当之欤?若通好

    不绝()?(),

    岁币尽归人主()?(),

    群臣何利焉?”

    “啪啪啪。”赵昕以掌击案?(#?)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口中同时发出叫好的声音()?(),

    在给富弼把情绪价值拉满之后,他又跳下了椅子,仰着头看着富弼,认真地说道:“我觉得富卿你当时说得很好,尤其是前半段的假使用兵,能保其必胜乎?本王就想用这半段和夏使交涉。”

    富弼立时急了:“大王……”

    我是把公式写了出来,可没教你瞎套公式!

    去岁什么光景,现在又是什么光景!如今的情况是前线的武将比朝中的文官更不想打仗,毕竟人不是地里的麦子,只需要一年光景就又可以从地里重新长起来。

    现在的西北诸州县,别说是打仗了,就连正常的生产都无法维持,壮劳力捉襟见肘的。

    而且大军调动,光每日耗用的粮秣就是一个天文数字,西北诸州而今是半点指望不上,那就只能从更远的地方调粮,于百姓而言又是极大的负担,一个闹不好就会激起民变……

    任职于枢密院的富弼光是想想这些,就觉得脑袋要炸了。

    果然是竖子不足与谋,听话音多机灵的一个孩子,结果本质上还是个没脑子的武夫。

    赵昕一见富弼这副模样,就知道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但他只是静静地,用认真的目光看着富弼,直到富弼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安静下来。

    赵昕这才继续说道:“本王想问富卿你一句,当初你对辽主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存了真开战的心思吗?”

    “自然是没有的,本朝军力,还不能两面……”

    富弼说到这,自己就愣住了,他茫然地眨了眨眼,觉得自己理解到豫王的意思了。

    赵昕露出大大的笑容,右手斜斜往下,做了一个斩击的动作,斩钉截铁道:“富卿,本王曾经听过一句话,外事是没有刀枪的战场,那兵法自然是可以用的。以斗争求团结则团结存,言再开边事只是斗争的一个手段罢了。”

    这的确是一个成体系,可圈可点的谈判思路。尤其是没有刀兵的战场,以斗争求团结则团结存那两句话说到富弼的心坎中去了。

    于是富弼再说话时就用上了征询意见的口吻:“恐夏使不会善罢甘休。”

    想了想又说道:“彼辈携大胜之威,国内又因连岁大战十分凋敝困苦,只等着和议达成后的钱绢呢。”

    听到富弼这么说,赵昕反而松了一口气。

    这该死的身体年龄,让他每次获得平等对待都不亚于一次高难度闯关,尤其是在应对这些个青史留名的臣佐时。

    但话题只要被引到他预设好的范围中就好了。

    不敢说到这就算成功,但说成功一大半是没问题的。

    “富卿以为……”

    “大王若是不弃,唤臣字彦国就好。”

    赵昕的笑容变得真切了些,从善如流道:“好吧,彦国你认为这和谈之事是我们急一些,还是夏贼更急一些?”

    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但富弼明显是个谨慎的性子,沉吟片刻后才说道:“以臣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