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人犹自滔滔不绝:“我理解,这感情啊,一离得远就容易生疏,一生疏就生变,生变就易散。一散呐,就跟散沙——”
    手指被人用力捏住,燕故一侧头,看见付书玉对他微笑:“大人,天冷了,多喝些热茶。”
    “我不冷,”燕故一回以微笑,“我是怕虞贤弟触景伤情,聊表几句宽慰罢了。”
    虞兰时没了喝茶心情,干脆放下,说:“距离不是问题,我会写信。”
    燕故一点点头道:“鸿雁传书,鱼传尺素,真乃妙趣。只是山高水远的,十天半个月还不一定能到,一腔情意送过去都冷了。贤弟说是不是?”
    虞兰时不进圈套,嘴角微弯:“大人一手挑拨离间愈发熟能生巧。”
    “哪里哪里,过奖过奖。”燕故一摆手,话风一转,“倒是听说北境那边派去拨新兵,都是仰慕王爷英名已久。俗话说得好,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
    虞兰时蓦然起身,推得座下椅脚一声惨叫。对座二人齐齐抬眼看来,顾不得待客礼数,虞兰时说失陪,转身走了。
    堂中只剩二人。
    燕故一抽回手指,哀呼:“痛啊。”
    付书玉无奈扶额:“大人,做人该善良些。”
    燕故一说起便乐不可支:“你不觉得很好玩吗?”
    “不,”付书玉立即否定,心里那杆称开始偏砣,“好像,是有一些。”
    回到逢月庭,虞兰时坐在门廊上,半晌说不出话,望着天发怔。
    大雪天云厚,日光月光不辨。
    名柏撑杆点廊灯,顺道过来探望他家无声无息的公子:“公子,老爷着人在前头设小宴,让你替他招待今天来的贵客。”
    虞兰时看头顶灯笼,答非所问:“去北境最快要几天?”
    名柏挠头:“该要半个月罢?”
    虞兰时低下声:“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名柏劝:“万一贵人也在往回赶呢,和公子在途中错过就不好了。”
    说的是,虞兰时完全无法接受这个假想,暂收心思,换了另一身白衣披裘,打伞遮雪往前头去。
    厅堂门头挂帘,屋里生地龙,掀帘进去,满桌佳肴美酒,围坐几人。
    付书玉一个眼色过去,燕故一摸着鼻子笑,道:“早先说话口无遮拦,虞贤弟莫怪,来,一杯酒泯恩仇罢。”
    说到底虞兰时不是生他的气,便接过酒。
    看着虞兰时坐上主位,段晟就差拿筷子敲锣打鼓:“可以开宴了吗,客船上一路残羹冷炙的,我实在饿得慌,失礼失礼。”
    说是宴,其实就是半生不熟的几人吃饭,各自性格拘谨不多,场中很快言笑晏晏。
    段晟口中塞满肉,双眼放光道:“噢,原来你就是礼部那位付侍郎,裘安城的女学今年秋闱可是抢尽风头,久仰久仰,失敬失敬。”
    付书玉与他碰杯。
    屋里暖和,燕故一扇子摇得更起劲,戏谑道:“可不是,付侍郎当官事迹好生传奇,乃我辈楷模。是罢,付大人?”
    虞兰时转着酒杯听他们笑闹,屋外细雪扑簌,间或压倒枝叶。
    目光从杯中挪去门边,外头风大,刮开帘缝。
    不是风。
    门帘大开,风雪涌进。有人扶帘低头踏进这满室明火酒香中,未语先笑:“好生热闹。”
    虞兰时手指一松,杯连酒掉到桌上。
    屋里所有人顷刻全都望向门口。
    来人衣裘落满雪,长途奔波刚歇。她掀帽解裘,红衣肩袖绣金灯下烨烨,而后戴鹿皮手衣的长指摘下挡风银面罩,露出的一张脸,颠倒众生。
    满堂明光因为这人的到来骤暗,又骤亮。
    她边往前走边解鹿皮手衣,向陆续站起的众人点头,道:“朋友小聚,无需多礼。不然,该怪我打扰了诸位雅兴。”
    “不打扰不打扰,蓬荜生辉。”全场就数燕故一最稳重,“倒是王爷迟到,该先罚三杯才对。”
    不置可否,今安将解下的手衣搁到桌上,抬眼,看向对座的虞兰时,说:“好久不见。”
    第161章 番外(二)
    灯火一摇,两人对视间撞进几双各色衣袖,搅断目光。
    堂中主位已经坐人,剩下只有背靠门的位置空着。付书玉和段晟都觉不妥,当下就想起身让座。
    燕故一按下旁边虞兰时的肩膀,说不可,“王爷已经说了无需多礼,你们这般客气,岂非是太过见外。”
    这一打岔,今安在主位对面坐下,道:“随意就好。”
    段晟如坐针毡,拿在手里的鸡腿一时不知该放该咬。他往旁边看看,发现虞兰时也是一副不知该做什么的傻样。
    可以理解。
    燕故一开始起哄:“说好的先罚三杯呢?快拿杯子倒酒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