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苏凌无法再摆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无法再隐忍下去——
    “你再骂一句试试,我现在没满十四,”她因过度紧咬牙根,下颌被崩成一条凌厉的线,连说出来的话也锋利刺人,“我杀人可不犯法!”
    一向沉稳内敛的女孩,头一次说出这样恶劣的话语,却意外地造成了极其严重的影响。
    瞬间,所有的一切停止了声响,只剩下一片沉默,像一把无声的烈焰,灼烧着心底的每一寸。
    所有人都惊于一个孩子能说出这样惊世骇俗的话,似乎所有的天平倒向损失大的那方,即使身为受害者的苏凌也在口口相传的三人成虎里,变成未受到法律制裁的坏种。
    即使他们知道她没有错。
    “我只有你了,”她把怀中的猫抱得更紧了,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喃喃自语,“小白。”
    所有的流言蜚语犹如疯长的野草,犹如一根根不可挣脱的蛛丝,于是在这个口诛笔伐的时代,沦为了困兽。
    猫猫尾巴轻轻扫过她冰冷的脸颊,似安慰般的轻抚,犹如一根轻飘飘的羽毛在心底划过,掀起一阵阵波澜。
    她终于能放松下来朝他轻笑着。
    不知道哪来的一阵很大的风迎面吹来,似乎想要将她揽进怀里亲吻,转而又温柔地亲吻着她翩翩起舞的发丝。
    苏凌希望自己能快快长大,能够拥有一个坚定的心,不再畏惧人心;希望能微笑无谓面对所有苦难;希望能有一腔孤勇攥紧黑夜里的火种,抵抗所有的狂风暴雨。
    然而所有的希望还是没能比意外更先一步来到身边。可能命运就是这般多变不定,你以为它正对你微笑以对使,它却在下一刻毫不犹豫地狠狠打击你。
    这个世界似乎就是这样,使求生者横死,仁慈者杀戮,求真者绝望。
    当她在那场大火中失去一切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早该明白这一切。
    那个男人的老婆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在不久后一把火将隔壁苏凌家烧了,里面没有人,但是有一只猫。
    当她想要奋不顾身去就还身在大火中的猫时,却被身旁的消防员一把拦住,那种无力感顿时间涌上心头,化成一颗颗破碎样的水晶的情泪,顺着脸颊滑落。
    火海倒映在苏凌的眼底,犹如火红海水在空中肆意翻涌沸腾,在漆黑的深夜里是一道无法挪开目光的风景线。
    “对不起、对不起...”她喃喃自语不停。
    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只能在烈焰的火光里,闭上了双眼,似乎感觉又回到父母去世的那一天。
    大脑混沌,身上每一寸至血管里仿佛开始变得滚烫起来,发热到仿佛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天**然下起了雨,可惜这场雨不够大,不能浇灭这熊熊的烈火,更不能浇灭心底被灼伤的每一寸。
    那种一无所有,那种被抛弃的感觉,似乎又在脑海里光影回溯,一笔一划浓墨重彩地印在灵魂的痛感。
    后来她被暂时留在收容所里,即使有还算人美心善的姐姐安慰,却依然没有任何好转,甚至经常在深夜里辗转反侧而失眠。
    “那只猫对你很重要吗?”
    大人往往看不懂孩子的世界,反而觉得她们大题小做。
    连后来长大的苏凌也时常这样认为。
    “很重要,那是我在垃圾堆里捡到的玫瑰。”提到猫猫,她嘴角在勉强勾勒出一丝笑容。
    夜晚,苏凌静静地坐在床上,但是脑子却一片浑浑噩噩,仿佛连记忆都出现了错乱。
    所有的情绪与记忆在不停地翻涌,像是浪潮,疯狂地互相拍打,让人理不清头绪。
    月光从窗外照射进来时,她似乎看到一个虚幻的银白色影子坐在自己的身旁。
    明明是模糊到无法看清的轮廓,却入眼的瞬间泛起一种剧烈的熟悉感。像是在无数个漫漫长夜里的梦中看过许多便,日日都浮现在眼前的感觉。
    窗外有似乎又继续下起了雨,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苏凌稍稍愣了愣,似乎第一次遇到小白时也是这样的下雨天。
    时间一点点滑过,苏凌专注地看着身边安静坐着的那个光影,犹如失而复得的珍宝,想要触碰,却又胆怯。
    怕这是一个一碰即碎的幻影。
    可是那个光影却温柔地将手心覆盖住自己的手,原本模糊的影子清楚些许,是一个十分奇怪的模样——像是曾经看过的奥特曼的形象。
    失足少女深夜也会梦到奥特曼吗?
    明明温度是透着凉的,却莫名有些热。手碰着手,明明不算多亲近的距离,却仿佛比任何时间任何人还要近,仿佛在走进一个全新的世界。
    “谢谢你。”
    谢谢你,曾在我的生命中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