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斟酌道：“你当真是谢青？可谢青分明早就死了。”
谢青道：“她难道是这麽跟你说的？”
谢灵羽道：“谁？”
关于这一辈的那些事，谢灵羽知道的并不多，只靠零碎的话语拼凑起来了一些。当年朝堂昏庸，世道很乱，江湖更乱。谢镜是有钱人家的小姐，也是闻名天下的神医，常为穷苦百姓无偿行医。便在这个时候，谢镜遇到了谢隽。那时候的谢隽是个逍遥客，说是逍遥客，其实也就是个流浪居无定所的游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谢镜给他取了名字，让他成了自己身边的药童兼打手。谢青见谢隽的第一面就和他不对付，但也勉强接受了。这时候，□□的一位少主，也就是云容，在执行任务途中结识谢青，莫名其妙加入了这个小团体。
谢青想要一统江湖，或者，大概他们每个人都有一统江湖的愿望。江湖儿女的快意恩仇，侠肝义胆，都体现在他们身上。
只不过，故友反目这四个字也来的很快。
在谢青的角度，谢镜不管不顾跟着谢隽跑了，谢青阻止途中重伤了谢隽。而云容，他的妻子，亲手将他关在了这个地方。
谢灵羽道：“你很恨他们？”
谢青反问道：“我不该恨吗？谢隽掳走我妹妹，我的至亲至爱将我囚禁在此，不该恨吗？”
他盯着谢灵羽，忽然笑道：“为什麽你长得一点不像容儿，也不像我呢？”
谢灵羽幽幽道：“当然不像了，我是谢镜和谢隽的孙女。”
霎时之间，变故突生。谢灵羽提刀斩去，被锁链轻易缠住，红玉刀脱手，趁此，她另一只手迅速扣住了程谨手腕，收力将人拽了回来。
程谨一个不稳，撞进她怀里。谢灵羽带着他稳稳站定在原地，寒光一闪，谢青垂下头，看见了自己胸前的一块血洞。
谢灵羽一手扶着程谨，另一只手持剑，鲜血顺着剑尖落在地面上，她道：“事实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你身上，有阎王散的气味。”
她向程谨解释道：“阎王散是几十年前的禁功，修炼者会走火入魔，六亲不认，就像他这样。”
谢青目眦欲裂：“事实就是如此！如果是假的，那为何我会出现在这里，还变成了这幅模样！”
谢灵羽道：“当年是你不受劝阻修炼禁功，六亲不认时想要伤害妹妹，将前来阻拦你的谢隽重伤。你以为他们是私奔，其实是去疗伤。因此缘故，云容阁主才将你囚禁在此。”
她嗤笑了笑：“或许是受禁功反噬，你的记忆産生紊乱才会胡说八道颠倒黑白。”
谢青抓着头发，几乎再度疯魔。谢灵羽仍道：“他们都是对我很好的长辈，我绝不会让你如此污蔑他们。”
也许是有故人来看过他，他知晓自己与云容有一个孩子，却连那孩子是男是女，是否结亲了都不知道。终日困在这暗无天日之地，为往日臆想出一个自己能够接受的结局。
他喃喃道：“容儿……我能再见见她吗？”
谢灵羽道：“应该没机会了。”
四周变得很安静，安静的有些可怕。
有人轻轻拍了拍手，天旋地转中，谢灵羽看见谢青向她身后扑去。她失去意识，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倒在了谁怀里。
熟悉的香味。
是谁身上的？
随风
不知过了多久，谢灵羽终于擡起头来，轻轻喊了一声“祖父”。
那个原本背对着她的，身形颀长的黑衫男人，终于转了过来，半蹲在谢灵羽面前，道：“小鲤鱼，真没想到是你。”
谢灵羽道：“真的没想到吗？不是您老人家特地将我引过来的吗？”
谢隽笑了笑。岁月无情，借着昏暗烛火，谢灵羽依稀能看见他头上白发。岁月似乎又有情，他的容貌并没有过多变化。依旧是谢灵羽记忆里，那幅雍容模样。
他好像老了。
谢灵羽抿了抿唇，不说话。谢隽笑眯眯道：“说吧，为什麽起了疑心猜到是我，还愿意过来？”
谢灵羽笑道：“我以为祖父很想我，很想见我呢。做孙女的，当然要来陪陪您。”
静默片刻，谢隽道：“变坏了，学会用这麽冠冕堂皇的话来骗祖父了。”
谢灵羽道：“您对我好，我也是真心想来看看您。而且，就算我不来的话，您也有办法，不是吗？”
谢隽笑道：“聪明的孩子。”
谢灵羽终于还是问了：“您从哪里找的人引我前来？”
谢隽道：“总会有不服新盟主的旧人为我所用。”
谢灵羽道：“祖母呢？”
谢隽笑道：“听说那个叫君玉的孩子生了病，阿镜去看她了。”
谢灵羽道：“她还是个孩子，您怎麽……”
谢隽道：“小小风寒而已，并无大碍。”
谢灵羽道：“您到底想做什麽？”
谢隽终于重新看向她：“让谢虞来见我。”
谢灵羽道：“母亲不会的。”
谢隽含笑看着她，道：“她会。”
谢灵羽叹口气，又问：“和我一起来的那个人呢？”
谢隽坐在她旁边，语气口吻都像一个平常的长辈：“我还想问你，他不是你的仆从吗？为何和你关系那般亲密？”
谢灵羽道：“他是我的朋友。”
谢隽道：“朋友也分亲疏远近，你年纪小，别被骗了。”
谢灵羽不太懂这个“骗”究竟指骗她什麽，她有点累了，不说话了。谢隽把她留在房间里，要不了多久，另一个黑影被扔在了她旁边。
谢灵羽动了动手，发现原本的绳索已经掉了下去，连忙扑过去，摇着他：“程谨，程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