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瑟莫大人啊,您已经决定要背叛玛莉卡女神给予的使命吗?”温戈朝着即将消失的背影大喊道,询求他作为智者也无法得知的答案,
    “当黄金树拒绝我们,我们的灵魂是否能被所爱之人接纳?”
    他不再渴求生前的团聚,绝望的温戈终于开始想象死后的相拥。
    “如果无法死灰複燃,複活只是老夫的可笑幻想,那麽死后,是否可以相聚?”
    ………………
    火光中,温戈的声嘶力竭似乎象征着幽影城岌岌可危的理智。
    梅瑟莫缩回他的暗室,带翼蛇浮躁地四处游走,无声催促着,但它的主人却纹丝不动,灰白的手上搭着银白绸缎的衣裙,细软丝滑,如水般从他的指缝滑过。
    这触感像水精灵的皮肤。
    他想,既然衣裙已经送到,他没有理由不去巫者村一趟。
    “可笑的借口。”他自己都笑了。
    梅瑟莫端坐在王座,这个他坐了几百年的位置突然变得冰冷,四周的黑暗突然变得难以忍耐。
    他心中迫切涌出一股,想要走出去的想法。走出暗室,走出黑暗,走出女神玛莉卡雕像的注视。
    ………
    暗室的门打开了,但是梅瑟莫还没来得及走出去,传说的无光者,却在这个时候无礼地闯入。
    “穿刺者梅瑟莫吗?”无礼的褪色者被黑暗中点燃的火焰吓了一跳,她拔出剑,朝漆黑的前方切了一声,“躲在那干嘛呢!?”
    “……我……”低沉的嗓音响起,好像在回答褪色者的诘问。
    “我在等待。”
    他承认了。
    “我一直在等待。”
    他承认自己与幽影城中的所有人一样。
    “等待泉水的回归。”
    褪色者皱起眉:“抱歉,我完全听不懂。”
    梅瑟莫没有搭理他,他撑着长矛慢慢站起,手中的白绸被他轻轻放置在王座上。
    他直起身子,看着来者不善的闯入者,点燃手里的梅瑟莫之火。
    “告诉我,褪色者,你会选择什麽样的律法?”
    因为这罕见的问题,褪色者一愣,结结巴巴地答道:“或许……完美律法?来自金面具那个家伙…”
    她说着说着,倒说出了些真情实感,“为了无谓的感情和虚无的爱,我已经失去很多了,或许完美律法真的能够解决我的痛苦………”
    “你的律法是否容纳不受赐福的人?”梅瑟莫又问。
    褪色者看看梅瑟莫,又看看头顶玛莉卡的雕像,决定讨巧地迎合:“伟大的玛莉卡啊,王自然要为她的神人效力。”
    但显然,她的话并没有让梅瑟莫满意。
    穿刺者掌心的火焰熊熊燃烧,带翼蛇狰狞地嘶吼,在褪色者自认为满分的答卷上,梅瑟莫向她投以明晃晃的杀意。
    玛莉卡在上,褪色者疑惑地看着女神忠诚的红发子嗣。
    一时之间,她搞不明白梅瑟莫究竟在为谁而战。
    不是为了玛莉卡,难道是为了不受赐福的人?这反问不免让褪色者觉得好笑。
    在梅瑟莫一次次用尽全力的攻击下,褪色者戏虐地想:
    梅瑟莫背叛了玛莉卡。
    …………
    是什麽让他无法杀死水精灵露丝玛瑞?
    是爱。
    他不知道这种诞生于内心的情感是否象征着对黄金树的背叛。爱,他终于承认这是爱,他不知道爱上不受赐福的人,是否需要向他的母亲忏悔?
    但滔天的火焰不仅埋葬了暗室,好像也埋葬了他忍耐已久的孤寂。
    他只知道,他无法再忍受这种寂寞了。
    他在濒死前朝暗室的屋顶伸出手,不再渴求母亲的注视,空洞的眼眶好像看见了美丽的巫者村。
    那里有阳光,鲜花和清风,还有他的泉水…
    死亡无法将他与她分开。
    女神玛莉卡的审视的注视好像收回了,雕像的眉眼其实自始自终都看着怀中的婴孩。
    那不是来自神的监督,而是对于幼子的怜爱。
    褪色者把视线从玛莉卡怀子像上收回,歪着头,好奇地看着自己的手下败将,玛莉卡的半神之子大多折在她手上,无论哪一个,除却丧失理智的碎星将军,都以败者的姿态,对这场战斗留下一丝感叹或诅咒。
    或是承认她具有为王的力量,或是诉说对自身命运残忍的痛苦。但名为梅瑟莫的红发之子是矛盾的,濒死之前,他的眼里没有褪色者的存在,甚至没有他自己。
    更令褪色者觉得有趣的是,与穿刺者表现出来的视死如归的气势不符,死亡在这一刻充满了遗憾和不甘
    他或许还有心愿未了,或是还有什麽想见的人。
    “……我的泉水……”
    他说话了。
    对敌人抱有最基本的尊重,褪色者停下脚步静静聆听。
    那沙哑的声音有着令人难以置信的温柔,他举在半空中的手好像真的握住了什麽。他祈求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请带走我全部的灵魂吧……”
    …………
    取走了想要的火种,褪色者离开暗室站在没有护栏的石桥上,幽影之地的天空好像垂落了下来,比起初次到来的时候,这片土地上笼罩了更加浓厚的,让人绝望的氛围,没有声音,没有动静,好像所有人都已经死去,这座城也成为了一座死城。
    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觉得孤独。
    好在,在梅琳娜离开她之后,褪色者就已经习惯了这种让人疯狂的孤寂。她能够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缓慢到似乎下一秒就会停下跳动。
    突然,她的额头接住了一滴清凉,她擡头,正好看见雨点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