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虽然年幼，但赤司征十郎已经能够很好的理解脆弱一词的含义。
是常年用药的母亲，也是只能偶尔吃一块草莓蛋糕的青梅。
“小征——再见。”
是那天他的小青梅照常离开之后的傍晚，天空是灿烂的火烧云，仿佛要把整个京都烧尽一般的热烈。
同样绚烂的色彩印在母亲温柔的眼瞳中，赤司征十郎在那一刻喜欢上这样的景色。
“小征——”
母亲半蹲，轻轻揽住他的肩膀，和他一起看着刻有藤原家徽的车越来越远。
“小惠她、和小征你不太一样。”
她也曾体会过那样的感受。
并不是由疾病带来的痛症，而是像秋日潮湿的雨后萦绕不散的水汽。
是不能随意交换的便当，是放课后不能和朋友共同品尝的甜品，是只能略过的便利店冷柜，是逐渐累积的、无法参与的所有一个人的时间。
是从她诞生那刻父母就没有停息的爱，是少女时期的恋人——如今终于携手的丈夫从未更改的坚定。
还有小征，她可爱的孩子，虽然已经开始过早的承担家族的责任。
让她从水雾朦胧的过去中，得见清晨明媚的太阳。
柔软的手抚过他的脸，赤司征十郎感受到母亲指尖的凉意。
他比懵懂的小青梅更为了解藤原氏的局面——高层逼迫，继承人试图远走。
藤原惠夹在两者之间，既要忍受家族对她的规训，也要忍受雅也夫妇急于从庞大根系脱身的忙碌。
然而未经允许，他的母亲又怎么会一早忙碌，从蛋糕胚的烤制，到最后的草莓摆盘都亲自动手。
过热的大脑逐渐冷静，赤司征十郎从串联的细节之中推测真相。
“我明白了，母亲，我会好好注意的。”
思绪从昨晚的记忆折回，赤司征十郎抿唇。
第一次的拒绝能非常果断的表达出来，然而对上她控诉的眼神，他就很难再次开口。
藤原惠拉住面前女人的裙摆：“真的、真的不可以吗，诗织阿姨？”
语气失落，但也没有到让人为难的程度。
“抱歉呐小惠，其实昨天是小惠的爸爸妈妈委托给我，说‘希望小惠能吃到好吃的草莓蛋糕’。”
她爱怜的摸了摸藤原惠的脑袋。
“等小惠再高一点——”
*
“惠，醒醒，惠。”
久远的记忆蒙上细纱，和室内篮球馆昏暗的灯光重叠，半梦半醒间，藤原惠并不能很好的分清。
“小征。”
她睡眼惺忪，迷蒙的眼睛泛出水意。
“已经结束了么。”
藤原惠胡乱摸出手机，点了两下屏幕。
“啊，手机没电了。”
“还没有——”
赤色的眼眸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再坚持一下，在这里睡着会感冒的。”
“嗨嗨。”
她敷衍的摆摆手。
诗织阿姨说的不对，即使她已经长成了大人的高度，也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情、吃掉八块草莓蛋糕。
现在还要强制她一个编外人员忍受着篮球馆的恶劣环境。
“知道了知道了——”
拒绝了小征递来的手机，藤原惠从包里慢吞吞掏出psp。
“会注意时间、好好保护眼睛。”
她推了推面前少年肌肉紧绷的小臂。
“闭着眼睛都能背下来了，小征，所以赶紧去训练吧。”
粉色的掌机贴满了同色系的草莓贴纸，在一阵赤司征十郎很熟悉的音乐中，藤原惠认真的做了一套手指操。
“惠，如果你体育课也能这么重视准备活动的话，上次就不会扭伤脚了。”
赤司征十郎叹气。
无论投入多少精力、从各种繁忙的公务中拼命挤出一切剩余的时间，无法掌控的焦躁总是在无形之中侵入他的心。
仿佛只要稍微移开视线，他脆弱的青梅就会遭遇各种各样的意外。
金色的虹膜明明灭灭，却在她抬头时重又恢复澄明的赤色。
“那只是意外。”
对上小征平静的视线，藤原惠心虚的移开眼。
*
藤原惠不知道自己熬夜的习惯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只是突然有一天，她感受到了夜晚的迷人魅力。
拉上窗帘，戴上耳机。
明月高悬、星光璀璨的晚上与她无关，狂风骤雨、电闪雷鸣的雨夜也与她无关。
藤原惠的世界只剩下昏黄的灯光，耳机里传来属于怪物和猎人的背景音乐，闪烁的屏幕是过于夸张的游戏特效。
她的眼睛却紧紧盯着属于她的猎物，拉满的弓轻颤，发出迫不及待的、隐约的嗡鸣声。
“铮——”
是精准命中
的特效音。
庞然大物化作光点，在原地留下一堆流光溢彩的道具。
很好，她的弓箭装备终于能满级了。
藤原惠切到集会聊天界面。
【megumin】：成功了。
【megumin】：@applepi开夜行副本？
【akaya1】：我我我，什么时候，我也来！
【akaya1】：@megumin@applepi
【megumin】：你、一、边、去。
掌机的打字并不方便，然而藤原惠为了表达她的愤怒，不厌其烦一次又一次寻找着在最下方的标点符号。
【megumin】：上次说好打副本，你不来也就算了，结果是打到一半突然消失？
【akaya1】：……
【akaya1】：我也很委屈啊，我的全胜纪录。
【megumin】：你还好意思说你委屈？
【megumin】：我和@applepi的副本首胜奖励也没有了！！！
【akaya1】：对不起！！！
【akaya1】：因为副部长把我的游戏机收走了！
藤原惠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megumin】：副部长？
【megumin】：我一直以为你是游戏私斋。
切原赤也看不懂黑话，但他作为队内学长公认的单细胞生物，在直觉方面一向天赋异禀。
除了没在考试选择题上应验，在这些奇奇怪怪的地方，他总是很有信心。
挠了挠头，他觉得至少应该是不生气的意思了吧。
【akaya1】：总之，以后大概只有晚上能够上线了吧。
【akaya1】：如果再被副部长发现在学校里打游戏、
他打了个寒颤，手一抖，把未完的消息发了出去。
【akaya1】：我大概会死得很惨吧。
想到压在他身上的三座大山，切原赤也既燃起了熊熊斗志，也为之前的自以为是而感到羞耻。
他红着脸。
【akaya1】：先不说这个了。
【akaya1】：什么时候开副本@applepi
迟迟没有亮起的头像倏然上线。
【applepi】：我也@akaya1
【applep
i】：最近预选赛要开始了，大概也只有晚上可以上线吧。
藤原惠大惊失色。
【megumin】：什么、你们居然都是现充？
她急于求证。
【megumin】：@applepi你明明凌晨两点还在打游戏。
藤原惠以她唯一熟悉的现充竹马小征做对比。
【megumin】：所有的现充都会在十二点前睡觉。
毕竟他们还有丰富多彩的社团活动要参加。
集会聊天的界面在不断刷新。
【akaya1】：现充又是什么？
【akaya1】：你居然半夜偷偷练级，难怪我感觉自己的进度是最慢的@applepi
顶着可爱昵称的孤爪研磨面无表情，手却不自觉握紧掌机。
虽然差不多能摸清对面【akaya1】只是个单纯热血傻瓜，但用文字表述出的意味总会随着当事人的心情而曲解。
【megumin】：只会抡着锤子乱七八糟往上冲的笨蛋怎么敢说这话的。
就算有再多解释，藤原惠也只记得是他临阵脱逃、让她和【applepi】惨遭失败的结局。
【megumin】：知道自己进度慢还在这里废话。
【megumin】：到底是谁当初求着我们让他入队的。
【megumin】：还有你@applepi，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半夜一个人打副本卡关的事。
能在凌晨两点发现别人在线的、只有同样凌晨两点在线的藤原惠。
【megumin】：果然振兴猎人的未来就是要靠我这样优秀的弓手。
她十分满意的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akaya1】：才不是，近战的最佳武器绝对是大锤。
满面信息中只能找到寥寥几次的id再一次发言。
【applepi】：不，虫棍才是最完美的选择。
带着耳机、不假思索发出这句话的少年一愣。
稍长的黑发柔顺的贴在面颊，不自觉显出笑意的琥珀色的瞳孔转为慌张。
没有撤回键。
心跳骤然加快，时间却好像被放慢。
黑猫似的琥珀色眼睛紧紧盯着屏幕，被刷新的界面显示着最新消息。
【megumin】：好吧，我承认，你的回旋斩确实很漂亮。
【megumin】：拜托，如果否定你，不就是在否定我当初的选择。
【megumin】：勉强原谅你了，下次副本记得叫我@applepi
细长匀称的手指在按键上翻飞，指节与手掌的连接处、却显出与颇为秀气的外表并不相符的痕迹。
【applepi】：我一般凌晨两点起床。
藤原惠下意识就要触屏滑动界面刷新，看是不是消息出了bug。
她以为小征那样每天固定作息——晚上十二点睡、早上六点起床——已经足够称得上是一个优秀的现充了。
【megumin】：什么？
【megumin】：现在的现充这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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