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今年第三号台风‘格美’于今天(8月27)下午中心位于南城市境内,娱记将继续向北偏西方向移动,强度逐渐加强。”

    “受台风外围螺旋云系以及台风残余低压环流的影响,将于未来三天给我市带来强降雨天气。”

    一丝不苟的播报声在空荡的车里响起,主持人接连强调了三遍希望广大市民近日注意安全,无故不要外出。

    祝南溪将头倚在车窗上,抬眼瞥了下天际。

    用黑云压境这四个字来形容也丝毫不夸张,云层厚重,层层叠叠,将黯淡的天光拥堵在其中,裹得密不透风,沉闷的雷声在其中隐隐作响,不知道的还以为即将就要世界末日了。

    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天气,更何况是祝南溪。

    但似乎是为了验证广播的真实性,车子还没有开到一半,声势浩大的暴雨从天际落下,雨滴砸在地面,水花飞溅,迅速湮没了整个城市。

    原先勉强能称得上宽松的路面一下子拥堵起来,各色各样的车子汇成了一道新的海洋,打着的橘色双闪与红色的车尾灯交错辉映,哪怕在可见度并不高的暴雨之中也依旧鲜亮。

    前座的杨成咬着唇,几次抬腕去查看时间,得到的结果却一次比一次令人沉痛。

    距离谢承周规定的时间只剩下不到半个小时,但按现在的路况,能在两个小时之内赶回南山公馆都算万幸。

    豆大的雨滴砸在车窗上,雨刷器拼着命实现高速运转,却还是抵挡不住一道又一道蜿蜒曲折的水痕留在玻璃上。

    相较于杨成的焦灼不安,祝南溪反倒轻松的多,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在雾气弥漫的玻璃上写写画画。

    他在玻璃上画了一只凶巴巴的狗,倒竖着眉,表情凶恶,还亮着尖锐的牙。

    和等在南山公馆打算为难他的那个人长得一模一样。

    接连在车窗上画了好几个图案,乱七八糟的小狗和茉莉花朵将不大的车窗填满,找不到任何空间能再落笔。

    祝南溪这才兴致缺缺的收回了手。

    摇下车窗,玻璃上的图案被尽数吞没。

    狂密的雨线从窗外砸进来,祝南溪伸手去探,握了满手的冰凉。

    车子终于在拥堵的路段里缓慢地挪动了起来,杨成看着向前的车流,缓慢地松了口气。

    他顺带着回头看了眼座位上的祝南溪,发现对方正在兴致勃勃地淋雨,无奈地关上了车窗。

    “祝先生,外边温度

    太低了,您这样会感冒的的。”

    回想了下自己体弱多病的身体,祝南溪识相地点了头。

    车子在路上堵了一个半小时,等最后到南山公馆是,杨成几乎是赶着生死时速飙车去的。

    好不容易将车子停在门前,杨成立刻下了车,弯腰去帮祝南溪开了车门,在他头顶撑开了伞。

    暴雨如注,地面堆积起的水洼越漫越高,祝南溪手里拎着两大包甜品,沉甸甸的重量让塑料袋将他的手勒的通红。

    他走到门前,按着之前的记忆输入了一串密码,门锁却没有像之前一样被弹开,而是出现了“密码错误”的提示音。

    下意识认为自己输入了错误的答案,祝南溪在杨成诧异的目光注视之下又输入了第二遍,可得到的结果依旧相同。

    门锁密码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被换掉了。

    祝南溪茫然地抬起头,这才发现,三楼会客厅前矗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那是谢承周。

    男人穿着一身再简约不过的休闲服,周身气质松散慵懒。

    他指尖夹着一支烟,那一点的猩红的火光在晦暗的雨夜中明明灭灭,祝南溪盯着它看了很久。

    滂沱的雨穿过伞面,砸在他的脸上,祝南溪听到了杨成的电话响了。

    就在同一秒,隔着一扇模糊的窗,祝南溪和楼上的谢承周视线相对。

    “杨成,把伞撤掉。”谢承周下达了命令。

    杨成愕然地拧过头,看向大雨中身形单薄的祝南溪,对方的神色冷淡,仿佛并没有什么惊讶。

    “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谢承周的声音荡在雨夜里,叫人泛上刺骨的冷。

    杨成握着伞的手紧了紧,最终还是低下了头,道了声:“祝先生,抱歉。”

    头顶的伞被挪开,雨水再也没了任何的阻拦,从四面八方硬生生砸了下来,生疼。

    脸上被溅满了雨水,连带着视线也被一并模糊,祝南溪张了张唇,胸腔缓慢而艰难地起伏着。

    在这样凄清又萧瑟的夜里,好像连呼吸都叫人觉得寒冷。

    电话里,谢承周还在说着什么,祝南溪用余光瞥到杨成的头垂的越来越低,看向他的眸光中怜悯也愈加浓厚。

    过了好半晌,电话才被挂断。

    暴雨仍在持续,周遭被冲刷出泥土的腥味。

    祝南溪的脊背挺得笔直,身上的白色衬衫全然被浸湿,粘腻地贴在后背的蝴蝶骨上,显得人越发清瘦。

    杨成看着

    他

    握着伞的五指捏的很紧

    嗓音更是艰涩:“祝先生

    谢总说

    他给了您机会

    可您并没有抓住。”

    祝南溪神色淡漠地看着楼上拿到模糊的身影。

    杨成的声音跟随着雨声一起灌进耳朵里:“这场雨

    就当做是送给您的一场教训

    好让您长长记性。”

    雨水淋进了眼睛里

    带来一片生涩的疼

    祝南溪闭上了眼睛

    疲倦地说:“杨助理

    今天麻烦你了

    ?)

    你可以走了。”

    杨成站在原地

    没有动作。

    从情感上来说

    他现在的最佳选择

    是陪着祝南溪在这里等待。可理智告诉他

    他现在最好滚蛋。

    谢承周并不会愿意他一个外人来观赏祝南溪的脆弱。

    更不会允许他在这样的情况下对祝南溪动些不该动的心思。

    大脑在一瞬间做出选择

    杨成艰难地挪动了步子

    还是将伞留在了他身侧。

    他偏过头

    带着真诚的歉疚:“祝先生

    您回去最好喝一碗姜汤

    不然一定会感冒的

    身体要紧。”

    祝南溪点了点头。

    过分的寒冷让他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整整一个下午的站立更是叫他身心俱疲

    脑袋里晕乎乎的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眼前晃。

    也不知在这样的寒冷里待了多久

    南山公馆的大门才被慢悠悠地打开。

    谢承周撑着把黑色的伞

    银色的蛇形伞柄在灯下翻着冷冽的光

    上边的绿色宝石同谢承周一样冰冷的不近人情。

    他站在台阶上

    高高在上地晲着祝南溪

    嗓音低哑又冷淡:“祝南溪

    你最近可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祝南溪眨了下眼睛

    他的睫毛被雨打湿黏在一起

    像是幼鸟娇弱的翅膀

    在凄风冷雨中瑟瑟发抖。

    祝南溪温顺地低下头

    后颈的一截脊骨清晰地凸出

    在光下泛着玉一样柔和的光。

    他说:“我知道错了

    承周。不会再有下一次。”

    他声音如往常一样柔和

    谢承周盯着他苍白的脸突然想到了第一次见到他的那个晚上。

    祝南溪也是这样纤细又脆弱。

    泪痣被雨水浸湿

    眼眶周围通红一片

    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只不过

    他这次受的委屈

    是真真切切由他赠与。

    心中没由来的升起点怜悯

    谢承周歇了教训他的心思

    招小狗一样招他过来。

    他的声音懒洋洋的

    带着叹息:“早这么听话不就好了

    也免得平白无故受这些罪。”

    祝南溪乖乖地站在他身侧。

    谢承周掀起眼皮

    散漫地抬起手

    摸了摸那颗湿漉漉的红痣:“南溪

    不要再让我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