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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if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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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違看到新聞的那個瞬間, 腦子裏“嗡”的一聲。
    他忽然不認識字了,更準确的來說,是他不想相信新聞上的那幾個字。
    地震。
    宜川市。
    一一今天剛去了宜川。
    地震發生時, 她在睡覺還是醒着?她有沒有跑到安全的地方?現在安不安全?
    謝違第一時間扔掉手中的筆, 起身大步朝外跑去, 給喬意瓷打電話一直都是無人接聽。
    晚上喬意瓷吃飯時,兩人還通過電話。
    在一聲聲機械女音中, 謝違的心越來越沉, 呼吸也不受控制地變得粗重失衡。
    陳助理也第一時間看到了新聞,緊緊跟在謝違身後, 進電梯時, 他看到老板撥電話的手指都在顫抖。
    曾經他是謝違單刀奪權的得力助手, 他見過謝違在很多重大場合都臨危不懼, 游刃有餘。
    還記得前幾年,集團裏那些老人人心險惡,謝違一個年輕小夥子,單槍匹馬, 誰也不靠,也鎮定從容地過關斬将。
    現在卻怕得指尖發顫, 又不得不為了順利撥出電話,強行克制自己洶湧的情緒。
    在天災面前,人是渺小又脆弱的。
    通信設施崩壞,地面破裂牆體坍塌,機場也全部停止運行。
    謝違連夜坐飛機先前往平林市, 再找飛行員開直升機前往宜川。
    趕到喬意瓷住的地方, 時間已經接近淩晨兩點。
    宜川市多山川瀑布,地震發生後, 山體崩裂,很多民宿作為地基的山也發生巨大震動,這一片的民宿都已經坍塌,成為一片廢墟。
    這一片受災情況嚴重,救援隊伍尚未完全趕到。
    有些幸運從裏面逃生出來的旅客都癱倒在地上,有的相擁而泣,有的劫後餘生給家人朋友報平安,還有的對着受災的環境拍視頻傳到網上……
    謝違在周圍跑了一大圈,都沒看到喬意瓷逃出來的身影,電話也打不通。
    他已經基本确定喬意瓷沒能及時逃出來,現在恐怕被困在坍塌的民宿裏面。
    謝違強制自己保持冷靜,不能慌了神,在外面找可以進到民宿裏的路。
    陳助理沖出來攔住謝違:“謝總,太危險了,裏面什麽情況也不清楚,而且随時都可能發生餘震,再等一等救援隊伍吧。”
    “我等不了,她也等不了。”
    謝違漆黑的眸子裏閃動着堅決,嗓音低啞:
    “平安的話,我帶她出來。如果出事,我和她一起。”
    陳助理被老板凝重的神情吓到,他知道謝違沒有開玩笑,他是真的抱着必死的決心進去。
    喬小姐在地震中失聯,生死未蔔,老板的心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
    如果喬小姐出事,老板應該也不會獨活。
    他身為助理沒有話語權,只能說:“謝總,萬事小心。”
    “嗯。”謝違随意應了一聲,就義無反顧地彎腰從倒塌的石梁下鑽進去。
    /
    民宿已經傾斜,裏面樓板也因為地震出現裂縫,看着就很不牢,踩在上面時微晃。
    但謝違每一步都毫不猶豫,他争分奪秒地往上走。
    他只知道喬意瓷訂的民宿在六樓,但地震發生後,她現在被困在哪裏,他無從得知。
    他只能一邊穿越障礙物,一邊大聲呼喊喬意瓷的名字。
    除了謝違,還有兩個進來找自己家人的,堪比廢墟的樓裏響徹急切的呼喊聲。
    “一一!”
    “喬意瓷!”
    “你在哪?”
    “一一!”
    終于在他經過一個拐角時,聽到了厚重的石梁後,傳出細弱的聲音:
    “謝違……”
    謝違猛地回頭,發現被一個被破碎牆體堵住的狹小空間。
    地震後樓板也斷裂,橫梁倒下恰好砸在窗口,在這一塊位置形成一個庇護所。
    但裏面的空間結構很不穩定,而且進去的路都被牆體堵死。
    “一一!”
    謝違用手電筒照着裏面,看到喬意瓷靠坐在牆角,身邊還有兩個人,一個是她的助理瑤瑤,另一個是看上去已經奄奄一息的小女孩。
    瑤瑤和小女孩都已經暈過去了,如果喬意瓷不是強撐着一絲意識,謝違再怎麽喊,她也發不出聲音。
    “別害怕,我帶你出去。”謝違下意識安慰她。
    “嗯。”喬意瓷忍住哭腔,一眨不眨望着在外面挪障礙物的謝違。
    其實她之前就聽到謝違的聲音了,但她不敢相信是真的。
    直到黑暗中亮起那束光,破開塵霧,她清楚地那道身影。
    起初她懷疑是不是自己瀕臨死亡,回光返照出現的幻覺。
    可這幻覺的時間未免也太長了,謝違焦急的呼喊,急切的高大身影,一切都是那麽真實……
    謝違還沒有清開一條路進去,他一直找話題問喬意瓷:“有沒有受傷?”
    “嗯。”
    聽到她說受傷了,謝違眉心緊擰,呼吸都重了幾分:“哪裏受傷了?”
    “肩膀和腿都被壓了,疼……”
    有謝違在身邊,喬意瓷才能說出疼。
    謝違沒來時,瑤瑤和這個陌生的小女孩都暈倒了,即使她哭着說疼,也沒有人會心疼她,給她希望。
    謝違下颌緊繃,動作也明顯變得更急迫,緊蹙的濃眉昭示着他此刻焦灼的心情。
    他只恨自己速度太慢,恨力氣太小,他應該陪她一起來的,這樣說不定能帶她及時跑出去。
    現在她就不用坐在那個髒兮兮的角落裏,用帶着哭腔的聲音說疼了。
    只差一點點,就能清出一條路進去把喬意瓷帶出來。
    謝違剛要推開最後一塊牆體,周圍猛然又開始劇烈晃動。
    是餘震來了。
    與此同時,廢墟外面響起刺耳的警報聲。
    喬意瓷下意識抱緊了懷裏的小女孩,她剛要讓謝違快跑,就看到謝違借着地震帶起的晃動,從最後一塊石板下鑽進去。
    在緊急關頭朝她撲過來,将她緊緊護在他的身下。
    空間被掉落的磚塊徹底封住。
    黑暗中無數的灰塵落下,石灰和粉塵的味道嗆人難忍。
    那是一種腐朽破敗的味道。
    喬意瓷聽到謝違發出一聲悶哼,她瞳孔猛縮,擡手抱住他,輕聲呢喃:“謝違……”
    這一次的地震又持續了十幾秒。
    不遠處有碎物砸落在地面,喬意瓷雙眸緊閉,緊緊抱住身上的謝違。
    這十幾秒仿佛一個世紀那麽長,餘震結束時,那種劫後餘生的感覺将他們裹挾。
    當周圍逐漸穩定下來,喬意瓷松了一口氣:“謝違?謝違?”
    謝違也緩緩支起身體,翻到旁邊,但還是将喬意瓷護在臂彎裏。
    “你剛才是不是被砸到了?”
    喬意瓷緊張地想查看他的身體。
    謝違探身拿回滾落一旁的手電筒,語氣平淡:“沒事,就腳被壓了一下。”
    喬意瓷借着手電筒的燈光,看到謝違的腳被壓在砸下來的板子下,她吸了吸鼻子,作勢要起身,
    “我去幫你移開。”
    謝違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帶進懷裏,“你自己都受傷了,不要亂動。我沒事。”
    “怎麽會沒事?你別騙我。”
    “不騙你。”謝違親了親她的額頭。
    剛才謝違鑽進來的地方已經被倒塌的重物堵死。
    他們沒有路可以出去了。
    不知道還會不會再有餘震。
    不知道四周帶着裂縫的牆體會不會突然撐不住倒塌。
    不知道還能不能看到今天的太陽。
    這裏狹小空間也可以聽到外面慌亂的聲音,真的有一種世界末日到來的感覺。
    喬意瓷冰涼的小手被謝違緊緊握在手心。
    他溫暖幹燥的手心,不斷傳遞着溫度給她。
    她的心好似也跟着變熱了。
    謝違攬住她纖瘦的肩膀,語氣堅定地告訴她:“一一,會有人來救我們的,再等一等。”
    喬意瓷當然相信他說的。
    他讓她等,她就會等。
    “你怎麽這麽快就來了?”喬意瓷頭靠在他頸窩,回握住他。
    謝違下巴輕輕抵在她的頭上,溫聲:“先坐飛機,再找人開直升機。”
    “感覺好麻煩啊。”
    “不麻煩,一點都不麻煩。”
    如果知道目的地,趕往那裏的路程再遠也不麻煩。
    喬意瓷忽然低低笑了,擡眸看他:“謝違,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謝違也低眼:“你覺得呢?”
    女人漂亮的眸子裏閃動着淚光,哽咽着說:“你是不是對我有圖啊?”
    “嗯,不僅有所圖,還很貪心。”謝違喉間溢出沉沉笑聲。
    “你圖什麽?”
    “我圖你身子,”謝違勾唇,笑得不着調,被喬意瓷嗔視後,才語氣認真道,
    “還有你的心,你整個人。”
    喬意瓷聲音又輕又柔:“……那你确實很貪心。”
    “一一,你對我沒有所圖嗎?”謝違反問她。
    喬意瓷眼睫輕顫,她對謝違嗎?
    她靠在謝違懷裏沉默了有一分鐘,謝違也沒有出聲打破這份寂靜。
    良久,喬意瓷仰頭,望向謝違棱角分明的側臉,她說:
    “謝違,其實那天晚上,再等五分鐘,電梯就運行了。”
    謝違收緊臂彎,啞聲:“嗯,我知道。”
    “……你知道?”
    “我是坐電梯下去的。”
    這一刻,喬意瓷和謝違都明白了彼此的小心思。
    喬意瓷向他坦白——她是故意制造和他單獨相處的機會。
    不光是那天晚上,她主動找借口下車進藥店,還有她從電梯間跑回去找謝違。
    而謝違順勢而為,知道她故意靠近的小心思,反過來主動追求她。
    謝違手指微動,插入她的指縫,與她十指相扣,
    “現在,能不能告訴我當初為什麽突然不要我了?”
    男人一貫冷沉的聲音裏好似摻上了委屈。
    如果今天是最後一天,現在是最後一刻。
    喬意瓷不想帶着遺憾和謝違告別。
    記憶回到高考後那段時間,那時候喬母幾乎是耳提面命地反複告訴她,上大學後要找個有錢的男朋友。
    還說蘇姨的繼子謝違就是個極不錯的,讓她盯着點,能追趕緊追,不然就要被別的女孩子先下手為強了。
    那段時間,連喬意瓷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對謝違的感情到底是真實的喜歡,還是因為和喬母一樣的虛榮心,她不是喜歡謝違,是喜歡有錢有權有顏的謝違。
    她那時的逆反心理也很強烈,她就是不想按喬母說的去做,所以她說她不會去勾搭謝違。
    良久,黑暗中又響起了謝違的聲音,不知何時他的聲音已經暗啞得不像話:
    “昨天不開心也是這個原因嗎?”
    喬意瓷抿了抿唇瓣,“……嗯。”
    “只有這一個原因?”謝違問。
    喬意瓷想了想,猶豫着回答:“其實還有一個,我當時聽說你和一個女孩挺暧昧的,我就生氣了。”
    “聽說,聽誰說的?”
    “……你們學校表白牆說的。”
    “那你相信?”
    “我不是特別相信,”喬意瓷說,“但那好像是我當時唯一能狠心拉黑你的原因。”
    她不喜歡找自身的原因,她想“嫁禍”給謝違。
    在生離死別面前,人總能在一瞬間把一切都看淡。
    以前是那麽幼稚,那麽沖動。
    人生也不過數十載,遇到一個愛的人,已經是很難得的事情。
    何必為了旁人,磋磨自己,辜負愛自己的人。
    謝違明白了當年的真相,原來不是喬意瓷不喜歡自己。
    不是就好。
    在這種時候,他驀地有些眼熱,嗓音暗啞:“喬意瓷,你欠我一場戀愛。”
    喬意瓷彎唇:“如果我們能平安回去,我補給你。”
    “婚內戀愛嗎?”他可不要因為談戀愛,還要先離婚。
    “嗯,”喬意瓷語速越來越慢,眼皮掀得也慢,“謝違,我昨晚沒睡覺,現在好困啊。”
    謝違親了親她的額頭,“那睡一會兒,我在這裏陪你。”
    喬意瓷在謝違懷裏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入睡前她不放心地問:“我醒來能看到太陽嗎?”
    “能。你睡一覺,我們就出去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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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意瓷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她夢到當初喬母要把她送到京市讀書,她答應了,于是寄養在謝家,和謝違在同一個屋檐下相處了好多年。
    或許是因為夢裏的她太過于慣着謝違,那個謝違好兇好壞,害她流了不少眼淚,卻也讓她綻放了無數次笑容。
    夢裏經歷了好多事情。
    但最後夢裏的他們也修成正果了。
    夢結束時,喬意瓷緩緩睜開眼睛,入眼是明亮的病房。
    不是陽光,是日光燈。
    蔥白纖細的手指微動,驚醒了緊握着她的手,趴在她床邊睡覺的男人。
    謝違立刻擡起頭,起身看她:“一一!”
    喬意瓷聞聲擡眸看他。
    謝違眼下有明顯的烏青,一夜生長出來的胡茬也沒修理,哪裏像個有潔癖的總裁。
    她粉唇微張:“謝違……我們被救出來了?”
    “嗯,安全了。”謝違把她的手握在手心,目光灼灼盯着她的臉。
    她睡的時間太長,但他又不敢打擾她,只能讓她一直這麽睡着,沒想到竟然睡了一天。
    他寸步不離地守在她身邊,就想着她醒來第一眼就可以看到他。
    地震後的幸存者們心理可能會受到嚴重的影響。
    他會陪着她一起驅散恐懼和迷惘。
    謝違握住她的手,把力量和溫暖一并傳遞給她:“一一,我們還有很多時間。”
    “以後我們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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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意瓷覺得他們這種婚內戀愛,可能別名叫先婚後愛。
    可謝違不這麽認為,他說這叫先婚後更愛。
    他堅信他們之前就愛了。
    他們相愛的時間不可能比結婚晚。
    喬意瓷拗不過他。
    好吧,那聽他的。
    在他們最濃情蜜意的那段時間,喬意瓷心裏還以為謝違不行。
    她怕傷害到他男人的自尊,每次都告訴他:
    她不介意的,就算一輩子不做那種事,也沒什麽影響。
    柏拉圖戀愛也別有一番甜蜜的滋味在心頭。
    純愛啊,這是真純愛。
    謝違起初還僞裝。
    只是用實際行動教她——就算不做那種事,他也有很多種方法能讓她s。
    後來謝違忍得青筋凸起,撕開面具,露出兇狠的模樣。
    全部推進來時,喬意瓷還懵着。
    不敢相信剛才那個瞬間發生了什麽。
    直到視線裏的水晶燈開始晃動,她哼哼唧唧地質問他,說話都軟綿綿的,毫無威懾力,聲調還是被扌童得往上走的。
    “你這不是……好好的?哪裏不行?”
    “一一,你比偉.哥都管用,你一碰,他就好了。”
    謝違附在她耳畔,聞着她身上清甜怡人的花香,手臂上暴起的青筋更明顯,力道也随之加重。
    “你男人現在很行。”
    “你就是從……一開始就在騙我……騙我心軟,然後跟跟你結婚啊——”
    “是啊,我用那種卑劣的手段纏上你,賴上你,要你對我負責。”
    謝違雙目有些赤紅,“一一,你知不知道我多早之前就想對你做這種事了?”
    喬意瓷不想出聲,但下颌被謝違掐住,唇瓣張開,還是洩出破碎的哭聲。
    謝違俯身埋進她雪白的肩窩。
    很快,皚皚白雪上仿佛長出點點紅梅。
    “從我在京市醫院看到你的時候。”
    倔強美麗破碎,讓人一邊生出保護欲,一邊生出惡劣的破壞欲。
    想要靠近,想要得到。
    于是他順從內心,推開那扇門。
    躺在病床上的少女驚慌失措地朝他看過來,眼睛哭得像兔子眼睛,眼尾和鼻頭都泛着粉紅。
    讓人想把她壓進懷裏蹂躏。
    他說好久不見。
    因為他知道,喬意瓷肯定還記得他。
    哪怕只是小時候見過兩面。
    即使她忘記了也沒關系。
    從現在起,她要記住謝違這個人,這個名字。
    以後他會是這個世界上和她最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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