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呃啊啊啊——”
纪寻森趴在地上，声音痛苦，冷白的手背暴起条条青筋。失血跟骨裂几乎让他意志崩溃、目光涣散。
养尊处优的上等人Omega吃过最大的苦可能就是烹饪时不小心的割伤，宁芙觉得，如果不是对方那过强且莫名其妙的自尊心，他可能就坚持不住直接昏厥过去。
纪寻森猛吸一口冷气，他忍下剧痛，仅剩的余力让他强撑着一点一点地收拾好自己的怨毒和狼狈。片刻后，他又戴上了镇定冷静的面具，说：“你到底想要什么？”
纪寻森尝试着将局面和话题转向他擅长的领域，有条不紊地陈述着，用从指缝间漏出的那一点利益诱惑着宁芙：“你上次说的神经链金属脊，目前没有成品，我已经让技术部门尽快赶制了。”
“关于你的成绩，我很抱歉，但我可以做出补偿，”纪寻森继续说，“我跟华纳大学的校长有些交情，我会尽力为你再争取一个入学名额，但这需要一点时间。”
纪寻森询问道：“除此之外，你还想要什么？”
“我可以尽量满足你的要求，至于之前的事情。”说到这里，纪寻森停顿了一下，绿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堪，他状似顺从地说：“我保证，可以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哇，真的吗？”宁芙露出信以为真的表情，笑嘻嘻地说，“纪先生，您人真好。”
她嘴上这么说着，与此同时，却动作缓慢地蹲下身。重心的转移让膝盖的伤口承受了数倍的压力，顷刻间击碎了对方那佯装出来的游刃有余。
纪寻森几近崩溃地闷哼两声，整个人犹如被强摁着刮鳞的鱼，宁芙手里还拿着枪，他深信只要他敢挣扎一下、或者说错一句话，就会再挨上一枪。
宁芙摘下他的个人终端，上面显示着发送失败的警报。
系统数次成为从犯却依旧惴惴不安：【呃呃，刚刚我察觉到他想发送信号，就直接屏蔽了他的传送讯号，并且切断了他的个人终端与联邦警备系统的通讯渠道。】
【我就知道他不会这么老实！！】系统大叫。
宁芙夸奖道：“你真棒。”
系统：【嘿嘿！】
察觉到少女似笑非笑的目光再次落到自己脸上，纪寻森就知道他刻意掩藏在服从下的小动作已经被她发现了。
一切都完了。
但宁芙并没有生气，也没有如他想象那般又开枪惩罚他。她鼓捣了两下手上的动作，然后
把个人终端递在纪寻森的眼前，上面显示着正在等待医疗救援的界面。
纪寻森：“……”
纪寻森无意识地微微睁大眼睛，仿佛濒死的鱼又得到了喘息的机会，显得谨慎而小心。纪寻森感到一阵茫然和无措，他在几秒前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唯独没想到宁芙居然会放过他……
……这是想要放过他吗？
纪寻森犹豫着，不敢肯定。
宁芙没有说话，只是拿着枪，漆黑坚硬的枪口抵在纪寻森的漂亮脸蛋上，还不轻不重地戳了两下。纪寻森迅速地反应了过来，努力压抑住心中的屈辱和疑惑，将脸颊紧紧贴在枪口上，又蹭了两下枪身。
宁芙看出了他僵硬的讨好，忍不住笑了两声。
看起来很高兴。
……不要让她生气。隐隐约约的，纪寻森的脑子里忽然升起这个念头，他的心脏在宁芙的注视下跳得越来越快，在鼓噪声中，纪寻森恍惚听见了宁芙缓缓扣动扳机的声音。
宁芙冷不丁地发问：“纪先生，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您对我说过什么吗？”
纪寻森表情一片空白。
海拉的孩子实在是太多了，宁芙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一个，就像是主人随手捡回来的一只流浪猫，出身既不高贵，又没有多大用处，在家里最偏僻的角落里努力又小心翼翼地生活着，家里的主人怎么会记得她呢？
宁芙的声音很轻：“您对我说，我很脏。”
宁芙第一次被领着进入庄园的时候，身上带着不少血迹。
她是作为藏品被海拉夫人在拍卖会上买下的，但当时被买下的并非只有她一个人，还有另外一个小男孩和她一起被送进了海拉夫人所在的贵宾席位。
海拉夫人是一个高大的、具有威严的女性Alpha，她拥有着蜜色的肌肤，浓密卷曲的长发犹如褪色般显现出灰白色，因为已经进入了衰退期，她的脸上有着浅浅的褶皱和细纹，但看上去并不衰老，她有着一双金色的眼睛，像燃烧的黄金，整个人散发出代表着金钱和权势的迷人魅力。
海拉夫人单手托腮，用打量商品的目光看着他们，由于计算得出的价值不算太多，所以她的目光并没有停留片刻。她的嗓音低沉沙哑，说：“我只打算带回去一个孩子，不小心买多了，这怎么办呢。”
“你们俩都挺可爱的，”海拉夫人说，“不过我只需要一个，用作观赏的藏品不需要太多。”
那个小男孩立刻跪靠在海拉夫人的膝边，
甜甜地撒娇，想方设法地证明自己作为藏品和宠物的价值，很可惜他没有尾巴，不然就能看见他摇个不停。
跟他比起来，宁芙简直就像块沉默的木头。
十三岁的宁芙默不作声地拿起桌上的花瓶，在海拉夫人的注视下砸向小男孩的脑袋，花瓶碎了一地，紧接着她就用碎片割开了对方的喉咙，鲜血喷溅在她孱弱的身体上。
随后，宁芙便抬起头，声音软软地对海拉夫人说：“夫人，现在只有我了。”
海拉夫人捧腹大笑，这次她停留在宁芙身上的目光更久了一些，眼中是难以掩饰的愉悦。她招呼宁芙走到跟前，随手抹掉她脸上的血迹，又握住她的下巴看了一会儿。
“真漂亮，”海拉夫人微笑着说，“以后你可以叫我母亲。”
海拉夫人命人将她带回卡鲁耶格的庄园，仆人按照惯例将她带到庄园男主人的面前，那时的纪寻森更年轻，因此更不加掩饰自己的情绪。
他没有多看宁芙一眼，从宁芙身上散发出的血腥味令他露出难以忍受的嫌恶表情。
“太脏了，全是臭味，”年轻的男主人蹙眉，语气反感，“快点把她拿走，洗干净。”
“我那个时候真的很脏吗？”
宁芙试着回忆，但她也不太确定，只能更加用力地把枪抵在纪寻森的脸上，好奇地询问他。
纪寻森：“……”
纪寻森表情茫然，显然他已经不记得了。
不过没关系，宁芙没指望他会记得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
“纪先生，我从第一眼见到您开始，就发自内心地认为您非常漂亮。我很喜欢你的脸，也很喜欢你的身体。”宁芙一边真诚地夸奖他，一边继续扣动扳机。
“就算您觉得我很脏也没关系，”宁芙笑眯眯地说，“我会把您弄得跟我一样脏，再也洗不干净。”
缓缓扣下的扳机终于挑断了纪寻森绷紧的神经，他的游刃有余、意志力以及自尊心在宁芙的枪口下全都破碎得一干二净，他神情崩溃，眼神惊恐，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挣扎，却在宁芙的目光注视下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等待着子弹打穿他的头。
纪寻森绝望地闭上眼睛，紧涩的喉咙里发出一声脆弱的呜咽。
然而想象中的枪响跟死亡并没有发生，取而代之的是轻柔的亲吻。
宁芙移开了脚，对方的膝盖已经血肉模糊且稍显畸形扭曲，她把瘫软在地的纪寻森捞进怀里，亲了一下他那苍白的、干燥的、混进
了一点汗水的嘴唇，直到对方睁开眼睛，泪眼朦胧地、呆呆地望着他。
宁芙眨眨眼睛，表情无辜，她连续扣动了几下扳机，枪膛嘎嘎作响，却没有迸出火花。
“早就没有子弹了，怎么那么害怕呀？”宁芙撒娇似的埋怨着，声音甜甜的：“我都说我喜欢您了，您都不相信我。”
纪寻森声音艰难，带着点不可置信：“……喜欢我？”
宁芙点点头，说：“嗯，喜欢您。”
“……真的吗？”纪寻森眼神空洞，他的大脑、思维、意识全都落入了早已织好的蛛网之中，只能顺着宁芙的声音呆呆地问着。
“当然，”宁芙又亲了一下他的脸颊，声音轻柔，“不然您早就被我开枪打死了，您对我那么坏。”
纪寻森被诱导着，将残留着泪水的漂亮脸蛋埋进宁芙的怀里，喃喃道：“我太坏了……”
“对不起……”
“没关系哦。”宁芙抓着他的头发，逼迫他注视自己的眼睛，在他瓦解了防御、脆弱不堪的脑子里埋下暗示，说：“以后老老实实听我的话，我就原谅您。”
*
宁芙登上飞行器，启动自动驾驶模式，重新设置目的地坐标，内舱自带的清洁模式将血迹和血腥味处理得一干二净。
【预计二十分钟抵达会场，你怎么还有心情看比赛！】系统说。
宁芙：“？”
宁芙：“怎么了，我心情很好啊。死的人又不是我，瘸了一条腿失血过多的人也不是我。”
系统：【呃，也是哦……】
“处理干净了没？”宁芙问。
系统拍胸脯保证：【当然！我已经清理干净了所有的现场记录，飞行器的行程记录也被我修正了，你开开心心地玩去吧。】
宁芙：“好耶！”
飞行器抵达会场的时候，赛程已经进行到了中段，宁芙这才想起来抽空看一眼自己的终端，结果刚一打开，就被密密麻麻的通讯信息挤占了屏幕，甚至出现了卡顿。
【AAA明王驾驶员纪师傅：你人呢？】
【AAA明王驾驶员纪师傅：到哪里了？】
【AAA明王驾驶员纪师傅：你迟到了！！！】
【AAA明王驾驶员纪师傅：你是不是不来了？？不会不来吧？！我们都说好了！！】
?)
【AAA明王驾驶员纪师傅：轮到我出场了，看到消息回我一下。】
【AAA明王驾驶员纪师傅：看到消息了吗？记得回我啊。】
【AAA明王驾驶员纪师傅：4-0了，战绩可查。】
【AAA明王驾驶员纪师傅：6-0，轻轻松松。】
【AAA明王驾驶员纪师傅：你是不是信号不好？】
宁芙：“……”
吵到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