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寒山本就出身世家,对其中的弯弯绕绕，也就比寻常人更加了解一些。
在天明大陆，寻常人家的女子，或许能够因为出色的天赋,拥有与男子相同,甚至更高的地位。
对于普通人来说，能力才是最重要的事。
谁能够给家庭带来更大的利益,谁就拥有话语权。
用娄星遥的话来总结,那就是经济决定上层建筑。
但对于世家来说,家族的利益,则是永远凌驾于个人之上。
确保家族利益最大化的手段,除了确保金丹真人的延续,就是子息与姻亲。
都说修士手段非常,但即便是稚子,都明白一个道理，那便是在得到一个东西的同时,便会失去另外一样东西。
这叫做等价交换。
天道无情,在赐予了修士比凡人更加强大的本领的同时,也带走了修士繁衍子息的能力。
修士随着修为的增加，在子息一事上,便会愈发困难。
若是夫妻二人皆为强者,那么孕育子息的能力，也会无线趋近于无。
虽不知为何,但若是修为境界相同，女子的孕育能力，则会比男子更弱一分。
即便侥幸有孕，在整个孕育的过程中,亦是对高阶女修的折磨。
只因若是胎儿天赋绝佳，自孕育之日起，就会不断吸收母体内的灵力以壮大自身，一旦母体不能及时供给，境界跌落也是常事。
有果决者若是能及时除掉胎儿，或许还能修生养息，重新开始。
但若是女子心怀不忍，坚持生产，最终的结果也大多只能一命换一命。
久而久之，高阶的女修，即便怀上了身孕，也会为了保全自身，在发现之时果断将之去除。
在这样的情况下，大家族又怎么肯给予女子，特别是天赋绝佳的女子太多机会？
用世家掌权者的话来说，给了机会，在这些女子的心中，就只会剩下修炼者一件事，谁还会愿意孕育子息，还如何保证家族延续？
为了从根源上杜绝这样的事发生，世家衍生出了一套又一套的规则，用来约束族内女子。
虽然话语有所不同，但核心却也大差不差。
无非就是封建礼教中，十分盛行的那一套三从四德之类的规训。
“就没人提出过异议吗？”娄星遥惊讶。
旁的不说，就说百花县，在经过了权贵上万年的驯化之后，尚且
能出现一名百花县主这样的奇女子。
世家贵女们，甚至只要走出沧澜城，就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看到大陆其他女子的生活，娄星遥就不信，其中就没有出现过一名清醒之辈。
“提出质疑，然后呢？”闻寒山意味不明地看了娄星遥一眼，“她们能改变现状吗？”
能够如同百花县主一般，在天崩开局之下依旧能够杀出一条血路的，到底还是少数。
就连百花县主，也是在忍辱负重，成就化神之后，才获得了自己想要的话语权。
对于现如今沧澜城中的世家贵女们来说，那便是需要突破金丹。
即使是如同娄星遥所出的平阳县娄家这种小家族，也至少需要突破筑基。
但为了确保子息延绵，大家族在女子十五岁之时，就会安排其出嫁。
这距离六岁检测灵根，也不过堪堪九年。
九年时间，想要成就筑基，又谈何容易？
何婉清倒是做到了这一点，但可惜，她出身自沧澜城何家。
在她的家族中，筑基之上，还有一个金丹真人压着。筑基修士虽说不到多如繁星的地步，却也算不上罕见。
这般天赋，也最多只能让族内之人多看她一眼，就再无其他。
当然，若是她足够幸运，是何家这一辈唯一的双灵根，或许还能再多几分颜面。
只可惜，她不是。
亦或是她再心狠一些，能够下定决心将何夫人置之不顾，直接一走了之，天地浩大，也自然有她的一席之地。
但显然，她也狠不下这个心。
幸运差一点，心狠也差一点，最后自然只能如同现在这般，与其他天赋一般的世家女子一样，任由家族摆布。
别说是何婉清了，就是闻寒山，在当初受伤之后，不也被周家给安排的明明白白吗？
说到这里，闻寒山难得感慨道：“若是她能够再幸运一些，能够出身在大世界，也不需要被这些奇怪的规矩裹挟。”
要说沧澜城世家对女子的种种约束，究其根本，也是为了子息的延续。
如此看重子息，又与金丹真人的寿命脱不开干系。
即便是无限接近元婴的金丹真人，寿命上限也不过区区五百年。
若是在这五百年的时间里，家族不能培养出第二个金丹真人，就会直接被其他世家踢出权利中心圈层。
沧澜城六大家族手中所掌握的权力与资源，就算是娄星遥这般不怎
么关注世家之事的人，也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地火火脉、小秘境、所有罕见的修炼资源……
寻常的小家族，最多也就能得到一些这些顶级世家指缝中漏出来的一点残羹剩饭。
其中的落差感，没有一个世家可以接受。
为了确保金丹真人的延续，自然也就只能不停地繁衍，子息昌盛，以最大限度保证，后辈中有可培养之人。
娄星遥原本想说，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既然繁衍的目的是为了确保子息当中，能够出现能够突破金丹的可堪重用之辈。
如同何婉清这般能够在十四岁突破筑基的双灵根天才，完全符合这个标准，为什么又要弃之不用？
但很快，娄星遥脑海中闪过的一句话，让他将即将到嘴的话给咽了回去——
“不患寡而患不均。”
世家对女子的压迫并非一朝一夕，这样的过程，就如同权贵们对百花县人的掠夺一般，已然深深被刻进了世家的骨髓。
现如今世家的女子们，大多如同何夫人一般，不仅是这套准则的受害者，更是这套准则的执行者。
即便有那么几个清醒之人，在面对这滔天洪流，也只能选择清醒地沉沦。
在这个时候，何家若是为何婉清破了例，世家男女之间那维持了上万年的，岌岌可危的和平，或许会被就此打破。
这个可能性，不仅何家人不敢去赌，沧澜城中的其他家族，也同样不敢去赌。
现如今想来，当初沈嬷嬷将那续脉丹送来之时的言语，的确是推心置腹之语。
如果说从前，娄星遥因只是因为何婉清从未插手过替嫁之事，对其并无恶意。
那么现在，他对何婉清，则是多了几分感同身受的同病相怜。
如同他当初面对娄家主时感到的无力一般，何婉清在面对何家时，同样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但与何婉清相比，他又无疑是幸运的。
即便被迫接受了一场荒唐的婚约，闻寒山在离开周家之时，也愿意将他带上，救他出深渊。
但何婉清，却只能继续承受家族的压迫，接受夜寒天这么一个烂人。
也不知是不是娄星遥的错觉，他脑海中的这个想法才刚落下，脑海中似乎就响起了夜寒天那令人厌恶的声音——
“感觉这些人长得都很一般啊，甚至都还不如何婉清，哪有你说的那么惊为天人了？”
正当娄星遥怀疑这是
自己出现了幻觉的时候，脑海中却再次出现了一道让他十分熟悉的机械音：
“何婉清的容貌就算是放在大世界也是上乘，在天明大陆自然很难有人能与之媲美。”
这种如同钢叉划过瓷盘，让人忍不住眉头一皱的刺耳感，除了系统，不作他想。
娄星遥下意识想要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然而还没来得及动作，就已经被闻寒山察觉，眼疾手快在他背后扶了一把，阻止了他的动作。
紧接着，娄星遥的脑海中就出现了闻寒山的传音入密：“别回头，在南偏西方位，三丈左右的位置。”
娄星遥顺着闻寒山的形容思索了一番，脑海中就已经有了夜寒天的大致方位。
就在他和闻寒山身后不远的位置。
这个距离，但凡他动作幅度稍微大一些，就能被对方察觉。
就依照夜寒天的那个性子，很难保证对方在看到他和闻寒山之后，不会当街闹起来。
娄星遥并不像在百花县闹事，也自认为丢不起这个脸，最终还是忍下了回头的冲动。
只向身旁的闻寒山递了个眼神。
就刚刚夜寒天和系统这一问一答的两句对话，显然没憋什么好屁，现在刚好敌明我暗，不如趁机摸摸底细。
显然，闻寒山与娄星遥的想法一致，当即就不动声色地向夜寒天的位置靠了靠。
“那你还给我说什么百花县盛产美人？”此刻的夜寒天，正在对着系统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前些天他因为在无尽之森中一无所获之事差点儿和系统当场闹掰。
可能系统也是因为自知理亏，倒是没有拿以前那些“权限不足”、“能量不足”之类乱七八糟的话语来搪塞他。
而是给了他几个补偿的方案。
其一是可以直接免去当前的负债，其二就是可以直接从系统那里得到一株较为罕见的二阶灵植，其三就是系统可以免费提供一条信息。
就算加上系统主动赊欠的一次扫描，夜寒天一共也才欠了系统八十五灵珠。
这笔钱对寻常人来说或许是天价，但对于当初能够一次性从周家主手中薅走三千灵珠，后来还陆陆续续攒下了一千多灵珠的夜寒天来说，也不过是毛毛雨。
他只要不傻，就不会选择第一条。
至于第二个选择，夜寒天看了一眼，十分不凑巧，他最想要的金精草是三阶灵植，刚好超出了系统能够给予的范围。
至于筑
基草，倒的确是二阶灵植。
但这东西对周家来说又不缺。
甚至从周家主透露出的口风也能知道，周家早就替他准备好了上品的筑基丹，他完全不需要自己消耗这次难得的补偿机会，从系统手中换取。
挑来挑去，自然也就只剩下了第三个选择，系统免费给他提供一条信息。
娄星遥在当初看《道与天齐》这本书的时候，就用八个字，总结过夜寒天这个人，那就是封建迷信，贪财好色。
夜寒天其人，也的确十分精准地踩在了娄星遥总结的这八个大字之上。
要说以前，夜寒天或许会想要从系统口中得到与钱财有关的信息。
但想到不久前错过的那种种机缘，夜寒天就觉得自己最近应该是财运不佳，就算是问了系统与钱财有关的消息，结果可能也不会太好。
几乎没有多想，他当即决定去泡几个妹子转转运，直接了问系统与美人有关的事。
别看外界对百花县主之事讳莫如深，但只要提到美人，百花县依旧是天明大陆绕不开的话题。
夜寒天一听整个县城当中都是美女如云，哪里还能坐得住？
直接表示历练暂停，他要去百花县来一场浪漫的邂逅！
当然，他也不是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在此之前，倒是没有忘记随便找了个借口，将何婉清给打发走了。
要不怎么说何婉清是高门大户精心培养出的世家贵女呢？
一举一动，可谓是照着当家主母的模子给刻出来的。
就算他当时随便找出来的借口，劣质到三岁小孩听到都会发笑的程度，何婉清依旧保持着什么都没有听出来的模样。
只点头表示知道了，当天就按照他的意思，坐上了西林县前往沧澜城的飞行妖兽之上。
至于五长老。
当然是被夜寒天留下来为他保驾护航了。
鬼知道前往百花县的路上，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况且大家都是男人，猎艳之事，自然能成为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
果不其然，五长老原本上一刻还在为他将何婉清支走的行为感到困惑，下一刻听到他准备去百花县逛逛之后，就是满脸了然。
甚至还告诉他，最近恰逢百花县中的百花节，正是热闹的时候，十年一度的盛会，的确值得一观。
单单一句话，夜寒天就确定，五长老与他是同一种人。
谁知道开局一帆风顺，到了百花
县这里却遭遇了滑铁卢？
系统口中的所谓美人，简直让夜寒天大失所望。
要是百花县中的女子都是这个水平，他还不如去看何婉清那张脸呢。
想着，夜寒天不由在脑海中对系统兴师问罪了起来。
“百花县中有九位圣女，容貌不在何婉清之下。”许是被夜寒天逼急了，娄星遥甚至能够从系统的这句话中，听到几分不愿服输的意味。
“圣女？就百花县这么个地方，还能有圣女？还一次就是九个？”或许是因为数量太多，夜寒天显然不太相信系统的话。
“百花县与其它地方不同……”或许是为了增加可信度，系统直接将百花县主的事迹，与夜寒天说了一遍。
虽然此前娄星遥与闻寒山已然从百花县人口中听过了一遍，但此刻两人却没有丝毫不耐。
而是跟着又偷偷听了一遍。
同时也知道了许多那人昨日没有说到的细节之处。
譬如百花县人的炉鼎体质，与他们的美貌相辅相成。
百花县主的阵法，不仅将百花县人体内与炉鼎有关的资质抽了个一干二净，同时也让百花县人在容貌上，降低了一个台阶。
只不过与曾经被当做没有尊严的炉鼎相比，这样的结果，百花县人显然接受度良好。
况且百花县人本就比寻常人更加貌美，就算此刻降低了一个台阶，依旧十分不俗，只不过不如当初惊艳罢了。
而那九位圣女，既然承接了全县之人的体质，自然也就承接了他们损失的这一部分美貌。
再加上其体内继承的百花县主精血，更是使得他们原本就不俗的容貌，更上一层楼。
听到这里，娄星遥不由回想了一下昨日路过的那四五妙龄少女。
发现果然如同系统所言，每一个都美到了让人惊为天人的地步，并且风格迥异，各有不同，却又分外和谐。
想来应当是因为百花县主精血所致。
正当娄星遥感慨其中的神奇之时，却发现那边的夜寒天已然将注意打到了那九位圣女之上。
听那口风，甚至有一股圣女已是他囊中之物的感觉。
其中的恶意，使得娄星遥不自觉皱起了眉。
“这九位圣女皆继承了百花县主的精血，思想也会在一定程度上与百花县主达到高度统一，并不会为寻常男子驻足。”系统忍不住劝说道。
百花县的九位圣女，说是每一代第一位在阵眼上所诞生的九
位女婴，实际上却是母女相承。
从第一代圣女开始，往后的每一代，都与上一代是母女关系。
每一代圣女都不会如同寻常女子一般婚嫁，而是会选择借种。
又因为其子嗣从出生开始，便身负百花县安危的职责，故而在借种的人选上，圣女们也会精心挑选。
不仅需要需要根正苗红的百花县男子，同时要求其人品才情外貌天赋，缺一不可。
百花县的未婚男子也皆以被圣女选作入幕之宾为荣。
大多在被圣女选中之后，也都会选择终身不娶，以保证下一代圣女血脉纯净。
像是夜寒天这般的“外乡人”，在第一个环节就会被排除掉。
“怕什么？这百花县的圣女，说是圣女，也不过是几个一辈子都没走出过百花县的地界的漂亮村姑，能有多少眼界？我堂堂天命之子，拿捏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女子，还不是手拿把掐？”夜寒天对此却是很不以为然，漫不经心地说着。
而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补充道：“你说那九个圣女，体内都有百花县主的精血，那我要是一起搞定了，那不就像搞定了百花县主一样刺激？不过我可不会像沧澜城以前的那群蠢货一样，连个炉鼎都拿捏不住。”
一番话，不仅没有将百花县中的圣女放在眼里，同时还将百花县主贬低到了尘埃。
这下别说是娄星遥了，就是向来没有太大情绪起伏的闻寒山也忍不住皱起了眉。
娄星遥更是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他是什么品种的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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