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这所私立学校涵盖幼稚园、小学、初中、高中。
祁溯南已经是小学二年级的小朋友了。
黎锦眠对自己的年龄支支吾吾的不清不楚，不过她比祁溯南要矮将近一整个脑袋，怎么看怎么也该是上幼儿园的小小朋友。
祁溯南却怎么也不愿意让黎锦眠一个人孤零零地去幼儿部。
管家冷静劝说：“可是黎小姐之前都没上过学，直接去读小学难免跟不上。”
祁溯南皱着眉头，“那她这么腼腆，万一在幼儿部被别的小孩孤立欺负怎么办？”
管家晓之以理：“有老师看着的，不会的。”
祁溯南陈述：“我当初就一直是一个人玩。”
管家踌躇了下，还是道，“就是说，有没有可能，之前是少爷您自己孤立了所有人，不愿意跟同学一起玩呢？”
祁溯南诧异：“我孤立别人难道就不是孤立了吗？”
他抱臂道，“万一小锦倒霉，碰到的全是奇怪的同学怎么办？”
管家：“……”
“少爷，黎小姐如果在幼儿部都融不进去，去了小学部，不是更奇怪吗。”
祁溯南想也不想，“怎么会，那当然是跟我一个班，跟我当同桌了。”
“再说了，有什么问题我直接就可以教她，小锦那么聪明，肯定一下子就学会了。”
管家：“……是吗。”
他扭头看向旁边全程不参与争论、只兀自抱着鲷鱼烧抱枕、认真看动画片的黎锦眠小朋友。
鲷鱼烧抱枕还是昨天逛街的时候看到的，在黎小朋友眼巴巴亮晶晶的渴望眼神中，它只堪堪在岗位坚守了几秒，就被祁夫人直接拿下。
祁溯南抿着唇，小声嘀咕，“……实在不行，我以后也养得起她的。只要我好好念书就够了吧。”
管家再度沉默。
这，该怎么说呢……
管家并不想打击自家少爷难得的童真。
他叹了口气，妥协了，“好吧，那就先去小学部试试，到时候如果实在适应不了，再转去幼儿部也来得及。”
于是正看动画片看得起劲的黎锦眠被祁溯南拉到了他的书房。
直到被按到座椅上、小手被塞进笔、面前摆上书，黎锦眠整个人还懵懵的。
祁溯南气势汹汹地翻开课本第一页，“来！我教你读书！”
黎锦眠迟疑低头。
“拼音，
会看吗？”
她点点脑袋：“会的。”
祁溯南惊讶了一下，然后往后翻，“那拼音会了的话，我们来学几个常用字。”
黎锦眠小手戳戳书页：“这几个，我认识的。”
祁溯南迟疑，“那，你念念？”
十分钟后。
“换英语。”
甚至比中文更流畅。
“换数学。”
简单的加减乘除，虽然动作慢了些，但经过草稿纸的演算，也并没有出错。
祁溯南陷入了沉思。
不对啊。
他看看黎锦眠，又看看桌上的书本，想不通她怎么就都会呢。
“你学过？”祁溯南小朋友百思不得其解。
黎锦眠又点点头。
“你都住在泥巴里了，你怎么去上的学？”不等黎锦眠回答，祁溯南又自顾自道，“也是，上普通的学校是免费的。”
所以就算是家里没钱，黎锦眠的家里人应该也是会把小朋友丢去学校，还有老师照顾，方便省事——
嗯，很符合逻辑。
于是祁小少爷看向黎锦眠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怜爱。
黎锦眠：……？
祁溯南一本正经地合上课本，很有小老师的派头，“今天已经学了十分钟了，我们休息一下。”
“好~！”黎锦眠立刻把笔一扔，蹦下座椅，直直奔向花园。
祁家的花园有很多个，黎小朋友不挑，随便一个小花园就可以让她很开心，她蹲在路边，瞅着在石板路上缓慢爬行的小蜗牛。
祁溯南本来说，明天就该上学了，今天要不要再出个门——
但介于昨天晚上那场事故，黎锦眠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她自己倒是没关系，主要是感觉外面的坏人有点多，怕祁溯南出事情。
而且、而且她也没有钱了……
这么想着，黎锦眠小朋友情绪低落地戳戳地上的小花，深深地叹了口气。
此时，一道阴魂不散的声音幽幽响起，“你在那干嘛。”
黎锦眠扭头。
祁薇安幽幽地冒了出来。
黎锦眠看了她两秒，然后默默扭回脑袋，继续戳这朵小花。
祁薇安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有些生气，但介于早上祁夫人对她的警告，她只能冷哼一声，“这么大太阳，伞也不知道打一把，该说你蠢呢，还是该说你身体好。”
黎锦眠再次深深地叹了口气。
——如果说在祁薇安来之前只是有点无伤大雅的小忧愁，那么现在，黎锦眠小朋友就是真情实感地有些心累。
她想不通，祁薇安不想跟她玩就不跟她玩了，干嘛还要一直来找她。
黎锦眠保持蹲姿，侧过身，伸手指指祁薇安。
祁薇安一愣，指指自己：“我？我怎么了？”
黎锦眠温温吞吞道：“你也没打伞，是因为你不聪明吗。”
祁薇安气得涨红了脸，“你个破小孩！”
“你、你敢跟我比赛吗！”
“谁输了就永远不找对方的麻烦！！”
黎锦眠微鼓圆嘟嘟的腮帮子，没说话，只是瞅着她。
祁薇安一噎，“……要是我输了，我就不找你的麻烦。”
然后又嚣张叉腰：“但如果你输了，你就要给我道歉！”
“比什么？”黎小朋友十分沉稳地拍拍裤子，站起身，仰起小脸去看比她高了整整一个头的祁薇安。
祁溯南端着果切站到了黎锦眠的身后，蹙眉。
祁薇安环顾四周，目光落到不远处的露天泳池，“就比游泳！”
她心下得意，她可是从小跟着专业教练学游泳，还去拿过不少奖杯，黎锦眠这个乡下来的，肯定比不过她。
黎锦眠微微睁大眼，“你确定吗？”
祁薇安冷笑，“呵，我当然确定，倒是你，如果不想比，现在直接跟我道歉也可以。”
祁溯南的小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刚想开口替黎锦眠拒绝，但目光落在后者身上，却发现黎锦眠正亮着眸子，握起小拳头，显而易见的跃跃欲试，“我可以！”
好吧。祁溯南拧着眉闭嘴，手上叉了一大块果切，直接送进黎锦眠的嘴里。
黎锦眠疑惑地抬起脑袋，鼓着脸颊嚼嚼嚼。
祁薇安也狐疑地看看祁溯南，又看看他手里的果盘，
不是吧，这小祖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体贴了？
祁小少爷思考了会儿，还是矜持开口道：“一会儿不要逞强，输了就输了，不用道歉，我会帮你教训她的。”
祁薇安：“祁、溯、南！我还在呢！我耳朵没聋！！”
三个小朋友转移阵地。
全副武装的祁薇安一边给自己戴潜水镜，一边看看连衣服都没打算换的黎锦眠，冷嗤一声，“你什么都不准备？可别到时候出事了赖我身上。”
祁溯南侧眸瞥她，也冷哼一声：“聒噪。出事了不找你找谁。”
黎锦眠也歪头瞅她，认真道，“你好像比我更容易出事。”
祁薇安气得一甩手：“我不管你们了！”
管家适时凑上来，手上的托盘里是几件尺寸合适的泳衣，“黎小姐，这是您的泳衣，看看要换哪一件。”
现在黎锦眠的全季衣物也跟祁家人一起随时更新了，泳衣自然也是有的。
黎锦眠注意力被吸引过来，然后陷入踌躇：“必须要换吗？”
管家：“当……”
祁溯南在旁边插嘴：“不想的话就不换。一会儿游完去洗个澡一样的。”
黎小朋友顿时往旁边退了两步，“那不换。”
管家闭上了嘴。
管家保持微笑，放好泳衣，回来给两个小朋友当裁判。
祁溯南虽然不参与进两人的比赛，但他担心黎锦眠溺水，又怕祁薇安搞什么小动作，以防万一，还是站在泳池边守着。
管家拿着秒表和哨子，“准备好了——”
哨音一响。
在尾音落下的同时，祁薇安便以完美的姿态迅速入水，动作极流畅。
而黎锦眠慢了半拍，在看着祁薇安已经起跳后，才猛地一蹦，直直砸进水里，“砰”的一声，溅起巨大水花——
管家和祁溯南脸色微变，下意识往前一步，眼看着黎锦眠以一种略诡异的姿势从水里成功浮起，这才一言难尽地继续观战。
而祁薇安此时已经游出去了四分之一段。
黎锦眠圆眼在水里眨巴眨巴，小腿在池壁用力蹬了一下，整个人就顺着力道冲了出去。
她的两只手顺着水流微微张开，却没有任何动作，只两条小腿并拢，轻轻摆动几下，水中就像是有一股莫名推力似的，托着黎锦眠箭速往前蹿去，短短几秒内，不仅轻松赶上了祁薇安，还拉开了一小截距离。
没有束扎的软顺长发在水中飘散开，模糊了那一个小小的人影。
“好快。”祁溯南很惊讶。
祁薇安眼角余光瞟到黎锦眠的位置，脸都绿了。
她闷头加快速度，却只勉强不被黎锦眠甩开太远。
管家：“……那是什么泳姿。”
祁溯南并不在意，蓝眸亮盈盈地注视池内，没应声。
祁薇安憋着一股气，奋力加速。
然而前方的黎锦眠却已经快到终点了。
忽地，祁薇安的身体猛地一晃，脚筋绷直，尖锐的疼痛让她瞬间动弹不了分毫——
“啊——”
“救、救命——咳——”
祁薇安惊恐地挣扎着，她两手乱扑，试图浮上水面，但她的身体却被无形的力量往下拉，直直地沉入池底。
“不好。”管家在祁薇安停下动作的瞬间就跳下了水，祁溯南愣怔了下，也紧随其后跳了下去。
虽然他不喜欢祁薇安，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出事。
可起点和终点到底离得远，两人刚下水，那边的祁薇安已经开始呛水了。
黎锦眠听到祁薇安扑腾的声音，下意识回头，然后被水池中央一整个黑气团子震惊到，没有犹豫，立刻掉头加速往回游去。
就在祁薇安绝望沉入水底的那一刻，黎锦眠潜到了她的身边。
祁薇安朦胧的泪眼透过潜水镜，跟黎锦眠发亮的星眸对上视线。
配上在水中四溢的长发，越发昏暗的视野，快喘不过气来的祁薇安在昏昏沉沉中，思绪渐渐飘远。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眼睛，好漂亮啊。
黎锦眠小手一把抓住祁薇安的手臂，以一种完全不符合她这个年龄的力气，轻松将人拉出水面。！
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