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祁薇安不敢置信地扭头：“祁溯南！你会不会说话！”
她没好气地跺脚，恼怒地拿娃娃指向祁溯南，“我再怎么样也姓祁！更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难道不是她吗！”
“——你信不信我去找叔叔告状！”
祁溯南一下子就冷了眉眼。
他蓝眸盯着眼前几乎要怼到他鼻尖的娃娃，明明是比祁薇安还矮半个脑袋的个头，身居下位的仰视视角，却莫名让祁薇安感受到一股压力。
祁溯南陈述道：“你平常就喜欢带着你那几个小跟班欺负人，其他人我不管，小锦是我带回来的，你不能动。”
小少爷的语调没有太大的波动，透着一股子理所当然。
旁边的黎锦眠听得眨眨眼，歪头去瞅祁溯南。
“好！”祁薇安瞪了眼黎锦眠，狠狠把手里的娃娃砸向走廊外的人工池，玩具也不要了，怒气冲冲地就大步往另一个方向走，“你就是被这个小孩给骗了！我们走着瞧！”
刚走两步，祁薇安脚下跟公主裙配套的小高跟忽地一歪，紧接着就是“啪”的一声，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往前扑倒，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啊……”祁薇安下意识痛呼出声，随即意识到祁溯南和黎锦眠就在自己的身后，于是愣是又倒吸一口气，把声音憋了回去。
现场除了人工池涓涓细密的流水声，一派寂静。
祁薇安抿着嘴，慢吞吞地，含着泪水从地上爬起来。
要是换以前，她早就发飙怒斥这鞋子质量不行了，但现在，丢脸使她沉默。
她甚至没敢回头去看两个小朋友的表情，倔强地一瘸一拐地走了。
黎锦眠看着祁薇安的身影踉踉跄跄地消失在走廊上，小声嘀咕，“我就说她有点黑了。”
不过，说到黑，当然还是祁溯南黑，黎小朋友从小到现在都没见过祁溯南这么“黑”的人，偏偏好像还不怎么倒霉？
于是她又扭头去瞅祁溯南，圆眼闪着亮晶晶的光。
不明所以的祁溯南：……？
黎小朋友软糯的语调微微上扬，真情实感道：“你好厉害。”
祁溯南猛咳一声，然后抿直唇线，耳根却瞬间涨红。
他扭开脸，轻哼道，“一、一般般吧。她事情就是很多……你别怕她就是了。她欺负你我就帮你骂她。”
黎锦眠似懂非懂地点点脑袋：“好。”
想了想，她又问，“她一直
这样吗？”
祁溯南蹙眉，“算是吧。”
他张嘴想问刚刚他还没来的时候发生了什么，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黎小朋友饱含情感地感慨，“哦，那你好可怜哦。”
祁溯南一怔。
黎锦眠甚至目露同情，并踮起脚尖，伸出小手，安慰似的拍了拍祁溯南的肩膀，轻轻软软的童音说着故作老成的话，“其实有时候，有个坏姐姐也不是什么特别坏的事情，至少你以后碰到坏人，就知道该怎么面对了。”
祁溯南卡了一下，他试图解释：“额，其实也不是，倒也不至于……”
“咦？”黎锦眠眸子一眨，又忽地凑近了祁溯南，维持踮脚的姿势去瞅他绑头发的发绳，“这个，是宝石诶。”
祁溯南身体微微一僵，不是很自然地侧头，“嗯”了一声。
这种近距离的相处对于祁溯南来说实在是太陌生，他努力克制想退后的冲动，闷声道，“我妈妈让我绑这些。”
但，每天绑这种风格奇怪的发绳，还是在哥哥失踪之后。
不过他哥哥失踪的时候，祁溯南还太小了，所以他也只有一点模糊的印象。
“真漂亮~”黎小朋友的语气充满认真的欣赏和赞叹。
祁溯南抬抬小下巴，“那是，我戴的肯定都是最顶级的宝石。”
黎锦眠又歪头仔细看看祁溯南的脸，然后肯定般地兀自点头，“你也很漂亮。”
祁溯南瞬间涨红整张脸蛋，并同时猛地后退一大步，白皙的脖颈都跟着染上绛色，“你、你你……”
黎锦眠抬头奇怪，“我什么？”
这个人类幼崽怎么这么奇怪，被夸漂亮还不高兴？
而且他确实是她见过最漂亮的人了呀。要不是他长得好看，身上黑气这么多，她还不跟他玩呢。
祁溯南噎了噎，“没什么。”
他别开眸子，视线有些飘忽，“我带你在家里逛逛吧。然后看看你喜欢哪个庭院，让人把房间收拾出来给你住。”
说完不等黎锦眠回应，就率先迈开腿，随便找了个方向就急匆匆地往前走。
黎锦眠慢了半拍，慌忙跟上，努力迈着大步子，然后不懂就问：“可是，刚刚有个大姐姐说，你们的空房间好像不多？”
祁溯南低着头，眨着漂亮的蓝眸，莫名的不太敢去看黎锦眠，却还是解释道：“房间不都是收拾出来的，反正都是摆东西的，摆花瓶和摆床有什么区别。把新家具运进来也不过一会
儿的事情。”
他忽地一顿：“……等等。”
“你为什么没穿鞋？！”
“——是不是祁薇安把你的鞋给扔了！”
“我就说她爱欺负人！！”
与此同时。
一瘸一拐还憋了一路，好不容易才远离了两个小朋友的祁薇安终于可以放声痛哭。
她之前哪里受过这种委屈，于是一边哭哭啼啼地给自己抹眼泪，一边找上了祁父。
正巧，管家站在祁父身后，刚告完一波状。
祁父长叹一口气，按了按额角，“可夫人说，那只是个约莫四五岁的孩子。一个那么小的孩子，哪儿来的心机？”
更何况，自己的小儿子什么性格他还是知道的。
一天到晚眼高于顶的，说幼稚么，心眼又挺多，说心眼多么，又挺一根筋……平常都不大乐意跟同龄孩子玩，难得带回家一个，哪怕是留着给祁溯南陪玩呢。
祁父并不想掺和进小孩的这些破事里。
然而。
“——叔叔！”祁薇安边哭边跺脚，不小心太用力，又把自己疼得龇牙咧嘴。
“老爷，少爷现在正是关键时期，总不能被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影响了。”管家也目露不赞同。
祁父沉默了片刻。
在两人的注视下，祁父只好起身，“……好了，我知道了，我去见见那个孩子。薇安你就呆着吧，去找家庭医生看看你的腿。”
祁父不紧不慢地走出客厅。
祁薇安不放心地跟了两步，还在喋喋不休：“那叔叔你可不能被她迷惑了！她可会装可怜了，不然堂弟多孤僻自大的一个人，也不能把她带回家啊！”
祁父脚步没停，只是目光浅浅淡淡地扫向祁薇安。
祁薇安懊恼：“我……我是说，堂弟这么英明神武的一个人，大好前途，可不能毁在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身上。”
说完，她又语速飞快地添了两句：“她不仅性格古怪，行为举止也很粗鲁，万一把堂弟给带坏了怎么办。”
一旁沉默了很久的管家面带微笑，提醒道：“小姐，您的性格也并没有很文雅。”
祁薇安背着祁父，不高兴地瞪向管家。
管家接着道，“当然，少爷还是更天真了些，容易被骗。”
祁父：“那小孩现在在哪来着？”
祁薇安亢奋举手，也顾不上自己的腿了，连忙上前：“我知道！”
十分
钟后。
祁薇安对着空房间陷入沉思。
祁父微叹一口气。
身后的管家保持微笑，动作娴熟地查看祁溯南的定位，然后调出对应位置的监控，成功捕捉到两个小朋友的踪影，“找到了。在北庄园那边。”
不过……“夫人也在。”
祁薇安小声嘀咕，“我就说她会带坏堂弟吧，都去养兽场了。”
那种地方，哪个正经人会去啊。
管家又看了两眼，陈述道，“我不建议我们现在过去。夫人正在发火。”
“嗯？”祁父侧目看过去。
不等祁薇安幸灾乐祸，管家便接道，“那位小姐似乎是穿着浴衣就出门了，头发也没擦干，穿着少爷的鞋，夫人正在怒斥少爷带着客人乱跑。”
“这样啊。”祁父思忖片刻，觉得这样见面实在是说不上正式，便干脆转身，“那我先回去了，等那小姑娘有空了再说吧。”
祁薇安看看祁父的背影，又看看也完全没打算去堵人的管家，不敢置信：“叔叔！你这就回去了？”
她腿都没来得及看就跟过来了，就这么结束了？
祁父脚步不停，“唉，是啊，我还有事呢。”
祁薇安又气冲冲地把目光移向管家。
管家歉意一笑，“夫人正在气头上，小姐就不要为难我了。”
祁薇安更气了，她磨了磨后槽牙，最后还是一狠心，扭头就走：“你们都不去！那我也不去！”
管家：“……”
那厢祁夫人训够了祁溯南，终于领着两个小朋友往回走，边走边问，“你带眠眠来这里做什么。”
祁溯南两手插兜，撇嘴，“不知道哪个女佣把她带到祁薇安看中的玩具房了，祁薇安说话不是很客气，我就带她再找个喜欢的房间。”
“什么祁薇安祁薇安，那是你堂姐！”祁夫人啧声。
祁溯南假装没听见，兀自继续道，“然后我们正好逛到附近，小锦说没见过老虎，我就带她来看看。”
已经看过老虎、并吓得躲到祁溯南身后，直到现在也紧紧捏着人家衣角的黎小朋友抬起脑袋，一本正经地点头，小声附和，“是的，是我要看老虎的。”
但事实证明，她可能跟这些陆地上的小动物，气场不是很合……
想到刚刚那几只老虎完全不友善的咆哮，黎锦眠腮帮子微鼓，偷偷想着这些大动物好坏，还好他们不能变成人，不然肯定要做好多好多坏事。
三人来到就近的客房
祁夫人让黎锦眠坐下
拿过吹风机
直接丢给了祁溯南。
祁溯南的眼神疑惑望向祁夫人。
后者摇头叹气
“当初带眠眠回来的时候还信誓旦旦以后会照顾好她
唉
男人啊……”
祁溯南咬牙切齿
“我又没说不吹！闭上你的嘴！”
然后转向黎锦眠
又有点不好意思地清咳一声
“我妈就这样
喜欢胡说八道
你别在意。”
说完
也不等后者的回话
就按了下吹风机的开关。
轻盈的暖风瞬间穿透柔润的湿发
祁溯南相对其他小朋友更修长漂亮的指尖代替梳子轻轻地梳理发丝
虽然动作生疏
却足够轻柔
这种感觉让黎锦眠有些新奇地睁大眼。
但即使是感觉很奇妙
她也没乱动
只乖乖地坐在凳子上
?且悠)
两腿并拢
两只小手也安分地搭在膝盖上
脊背挺得笔直。
旁边的祁夫人笑吟吟道
“正好我晚点要出趟门
一会儿吃了晚饭
你们跟着一起吧。”
“好。”祁溯南应声。
黎锦眠忍了忍
没忍住
还是仰起脑袋
眨巴眨巴眼
跟祁夫人对上视线：“一起去哪里？”
“去购置一些眠眠的东西呀。眠眠都没有自己的衣服和鞋子
不是很不方便吗。”祁夫人点点手上的手机屏。
其实她也完全可以一个电话
就让人把黎锦眠的尺码填满整个衣帽间。但小朋友么
当然还是注重体验。所以祁夫人一般情况也都不会阻止祁溯南怎么胡闹——譬如出门一趟把自己弄得一身泥。
她笑道：“刚刚让人送了几条裙子过来
先凑合穿
把浴衣换下来吧
一会儿上街再买更漂亮更适合眠眠的。”
黎锦眠小朋友其实很好应付
她对这些东西不挑
甚至对于住在哪里也不是很挑——
她在泥巴滩里睡个几天几夜
一点不进食
也影响不了她什么。
但黎锦眠能感受到祁夫人的善意
于是抿出两颗小酒窝
猛一点头
圆嘟嘟的小脸笑容灿烂：“好~！”
祁夫人也一点头：“既然这样
晚饭我们也在外面吃了。”
司机把车开到了客房旁的庭院里
把黎锦眠小朋友的头发吹干
三人就上了车。
车速很快
黎锦眠趴在窗户边
目不转睛地看着车外飞速后退的风景
然后发出小小的赞叹声。
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
然后目光落在了车后面远远跟着的一辆黑色轿车上。
黎小朋友眨眨圆眼
看着那辆车渐渐放缓车速
消失在车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