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对这个族群……不,是这个种族都没有一点归属感。
    那时我便知道了,我会是一个好的战土,一个守卫,但绝对不会是一个好的精灵王。
    我将要继位的前一天,我心中毫无波动,在大巫的预言球中预知明天不会太平。
    我会用它造势。
    那将是我立威的一战。
    所以大战将起,我随身带了剑,只等暗夜精灵们闯进会场便已经冲了上去。
    长剑直指新任暗夜精灵王——我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
    那张与我有三成相像的脸上显露出了迷茫,他大概意识到了我的身份,我能清楚的看见他的手在颤抖。
    他是爱那位王储的。
    但不过几秒他就冷了眼神,招招凌厉势要将我斩于剑下。
    真是个冷血自私的人啊。
    和我一样。
    我清楚地知道,他爱她,但抵不过爱自已。
    而我更知道,我要想活着,就必须杀了他。
    我打不过他的,毕竟差了千年岁月,我的天赋万里挑一,而生下我的他又岂是平庸之辈?
    于是我落入下风,老精灵王加入了战场。
    但老头年迈,不胜武力,我从他的手里拿过了剑,也从他身上得到了生命树馈赠的力量。
    战斗的具体细节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到最后,我和他两败俱伤之时,他借助暗夜生命树的力量祭了杀招,可我已经无力反抗。
    血光笼罩了我的视野,可疼痛并未降临。
    我睁开眼,只从光中隐约窥见他老迈的身影,那堆着褶皱的脸还是带着那熟悉的笑。
    那柄剑从他心口穿过。
    他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他说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个位子,可我希望你可以保护着这个族群等到第二个可以保护它的人。
    我没回答,就那样仰着头看他。
    他于光中溃散。
    我提着剑一步一步接近他,在他平和的目光中提剑,长剑穿过他溃散了的胸口,穿透了另一位精灵王的身体。
    我在他的微笑中许下了令我自已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回答。
    那声好散在风里,我自已都没听见。
    他终于溃散成了一片光点,乳燕投怀般钻进了生命树的树冠。
    精灵由生命树孕育的,死了也要化成养分回归生命树。
    两族战土都死了大半,也都死了精灵王,各自满地鸡毛,签订了几百年的和平协议,约定井水不犯河水。
    我如他所愿坐上了精灵王的位置,虽然我就是不守护他们也打不起来了。
    所以谁都没想到,这灭族的危机来自于我。
    百年间,光明暗夜两族各自发展,也有了交流,两族对对方的怨怼和厌恶也在日复一日的平和中散了大半,竟然有了通婚。
    真是讽刺,百年前还在打生打死,百年后已经开始通婚交融了。
    两族各自的生命树树根竟然也在无人发现的情况下纠缠到了一起。
    生命树上挂满了果实,那是一个个未降生的精灵。
    我这种由母体孕育出的精灵不能说是凤毛麟角,但也少得可怜。
    每年精灵王都会在生命树下为新生儿祈福,并祈祷生命树保佑来年风调雨顺。
    祈福时我发现树冠上长出了个红色的光团,里面浓郁的能量注定它是下一任的精灵王。
    其余几个晶蓝色泛着些许红色的光团则被我忽略不计。
    祈福过后,我的灵台突然被暗夜的力量搅动,一股与我同根同源的暗夜力量在体内游走。
    我这时才恍然发现,那被我封印起来的暗夜精灵血脉早已萌生了灵智,还在不知不觉间冲破了封印。
    看着镜子里那张一模一样的脸,恍惚间竟仿佛看见幼时的我坐在那里。
    那满头的青丝晃得我眼酸。
    她说自已叫墨娆。
    确实名如其人,是个勾人的好手。
    她被感情所裹挟,满身戾气。
    她向往光明的温暖,所以怨恨我把她封印在阴冷的深渊。
    可我若不这么做,我必定活不过百年。
    我并不在意她的怨恨,但又忍不住的想要挑衅她。
    但没想到这家伙这么不经激,竟然大半夜跑出去杀人。
    光明暗夜两族半年间就死了几十号人。
    虽然我知道她杀的是道德败坏并且身上有同族血债的精灵,但那些败类平时掩饰得极好,旁人不知道,最后竟传出了无差别杀人的说法。
    (精灵虽淳朴,但有坏心思也是人之常情)
    一时间流言蜚语不断,族中人心惶惶,长老院带着守卫守了半个月的夜也没看到凶手的一根头发,还被无声无息得弄死了两个守卫。
    那群老头老太太快气死了,跑来找我想让我出手。
    我并不在意自已的风评,也不怎么在意她杀人,每天把他们的惶恐不安当个乐子也是一种消遣。
    我只想守着那个小红果子安全降生,然后把精灵王位丢给他自已跑路。
    然后我开始思考墨娆应该怎么办。
    没想出来。
    那群老头老太太又开始在我门口拍门了。
    然后我跑了。
    留下一句去查线索的口信跑出了神域,溜溜达达得就逛到了时空管理局门口。
    那成百上千的传送口黑黝黝得立在那,还是旋涡状,看得人眼晕。
    墨娆又在骚扰我的灵台了。
    我随意地调动力量将墨色驱除,却在不经意抬眼间,一抹红色撞进眼底。
    她绷着一张脸从我身旁经过,紫灰色的竖瞳泛着冷光,没给我一个眼神,抓着前面那男的的衣袖往前走。
    她很快就消失在传送口里,只留一抹萦绕在我鼻尖的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