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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詹铎站在桌旁,边上就是一根凳子,没有要坐下的意思,看起来随时准备离开。

    他很忙,这一点儿袁瑶衣知道:“我没想过别的,或者公子以后,只当我是婢女吧。”

    她对他无攀附之心,他对她亦无情意,勉为其难的绑在一起,如此谁又会好过?不如就此说个清楚。

    屋中尚不明亮,詹铎背光而立,看不出面上情绪。

    “婢女?”少顷,他齿间吐出两个字。

    袁瑶衣心中已然决定,继续道:“公子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真的无需费心我之事,有些道理我都明白。”

    虽说他手中有那张纳妾文书,可他并未落上他的名字,也未送去官府盖章定下。

    她和他,只有名义上薄薄的一层关系而已。

    詹铎的眼尾一挑,看着女子恬静的脸:“你就要这个?”

    他要给她奖赏,她这里说什么婢女?

    “是,”袁瑶衣颔首,手指捻着香罗带的边角,“请公子带上我,一起上京,有事便吩咐我。”

    见着詹铎如此平静的说话,她觉得事情差不多是成了。他一个世家郎君,年纪轻轻有了功绩,此番回京述职,而她只是个意外,何不聪明一点儿,主动退开,也避免惹上更多麻烦。

    眼下,她要的是借着他去京城,然后找到姨母。

    她将话说出来,便等着詹铎回复,站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他应允。

    这时,外面院中有了动静,是奴仆们开始了新一日的忙碌。

    袁瑶衣视线慢慢上移,从眼前的桌面,到那身素青的衣袍,然后是男人清隽的面庞,那一双深沉的眼眸正好与她对上。

    原本还想说点儿什么,被这样的视线盯着,那些话瞬间就烟消云散。那双眼又冷又深,带着勾子般能扯开人的心防,窥探到内里。

    “你说的这些,”詹铎薄唇微动,用着比往常轻和不少的声音道,“后面我会安排,有些事你莫要再担心。”

    他往院中看了眼,天色已驱明亮。还要要事处理,遂握着舆图往外走。

    袁瑶衣觉得他这是应下了,见他离开,跟着往前送了两步:“公子,那这些呢?”

    她指着墙边的箱子,既然说清了,那这些东西理应还给他。

    詹铎不在意的扫了眼,脚步不停:“留着吧。”

    说完,人已经走去了院中,走出了院门。

    清晨的寒气从屋门进来,袁瑶衣缩

    了缩脖子,赶紧将门关上。

    现在与詹铎说了明白,心头松快不少。想着等他办完闳州这边的事,她就可以跟着去京里,然后找姨母。

    她走去桌边,捡起信纸,就算没有地址,但是知道姨母开了间布庄,打听打听总能找到。

    这厢。

    詹铎有了舆图,准备再回州衙一趟。

    重五跟着,惊讶于那张复原的舆图:“瑶衣娘子好手艺,这都能修好。”

    “是很好。”詹铎看眼攥在手里的布卷,“就是胆子还那么小,可能上次诗会的事吓到她了。”

    他都说过会给她交代,她还小心翼翼的说做他的婢女。无论怎么样,他对她有责任,根本不会丢下她。

    想着,竟不自觉摇了摇头,薄薄的唇角勾了个弧度。

    重五偷偷观察着主子,不知道人为什么莫名其妙的笑了下。不过,刚才主子确实夸了袁瑶衣……

    “准备准备,”詹铎斜斜睨了眼,唇角的弧度消失干净,“两日后启程回京。”

    “啊?”重五一愣,随后赶忙应下。

    心中却泛着嘀咕,这里的事不是还没处理完,就回去了吗?

    。

    午间明亮,一天中日头最好的时候。

    虹宇院的西厢,袁瑶衣正和来看自己的阿素说话。

    “你说要处理这些箱子?”阿素指着墙边四只箱子,脸上不无惊讶。

    袁瑶衣简单说了事情来龙去脉:“我要去京里,带上这些到底麻烦。”

    想来,詹铎乘的是官船,带着箱子,也容易被人乱造谣。

    阿素明白过来,问:“你想好怎么做了?”

    袁瑶衣手里习惯的抓着香罗带,指尖来回缠着:“找地方出手卖掉,只是不识门路。”

    她不会再送回家去,父亲留了詹铎的银子,证明已经把她这个女儿卖了出去;要说退给詹铎,他不要是一回事,关键箱子里面大多是女子的用品。

    “也不是没办法,”阿素往前凑了凑,笑道,“我家姑丈有间铺面,我去让他打听下?”

    袁瑶衣眼睛一亮,面上欣喜:“若这样,便劳烦你姑丈了,卖少些也没关系,当然也不会亏了你们的佣金。。”

    不用带沉重箱子上路,出手卖掉是最好的办法,里头器物都是崭新的,完全不影响售卖。

    阿素直说不用,为上次的事一直心存愧疚,能帮到一点儿,也能心安些:“应该不难出手,最近城中各种东西都缺

    ,布料、米粮……”

    “为何?年底了,不正是多备货的时候?”袁瑶衣不解。

    “还不是巨峰山匪患闹的,”阿素叹气,“他们来去无踪的,挑着商队下手,水路和旱路都不放过。我娘都不敢让我哥跟着商队了。”

    袁瑶衣唏嘘一声,世道乱百姓遭殃。不由记起詹铎的那张巨峰山舆图,他留在闳州,难道是……

    “对了,前日回家,给你带了些草药。”她拿过桌边包袱,脑中不再多想,“以后你只能自己买药了。”

    阿素笑容一淡:“瑶衣,以后照顾好自己。”

    这一走,怕是两人再难相见。

    袁瑶衣笑,眼中一滑而过的伤感:“我找到姨母,就给你来信。”

    “嗯,”阿素点头,“你姨母向来疼你,肯定会照应你。”

    袁瑶衣点头,无论发生了什么,路总归还要往下走。

    。

    傍晚时分,整个周家传开来,说是詹铎准备回京,日子就定在两日后。

    袁瑶衣是从连婶处知道的这个消息,着实是突然,屋中的箱子还未送出去,也不知道两日是否来得及。

    到了夜里,詹铎回来,并叫了袁瑶衣去正屋。

    一进正屋,便嗅到了好闻的月麟香。

    袁瑶衣去到西间,詹铎站在书案后,面前铺开的正是那张巨峰山舆图。

    “你之前标出的那条小路确实存在。”詹铎抬头,看着走近的女子,“不过现在没什么人走了,前面一段尚可辨出,后面差不多全被荒草覆盖。”

    派出去的人回来说,这条小路荒废多年,所以舆图上并没标记。

    袁瑶衣看去案上,她原先指的那处,已被用笔标记出:“以前也没什么人走,那小路是祖父采药来来回回踩出来的。”

    她还记得小时候,行医的祖父会亲自带着徒弟上山,记录和发掘各种药草。

    只不过后来这些记录全部断了,父亲袁僖于行医上资质平庸,只会些简单的病症,是以家中不复当年兴旺。

    詹铎看她:“你是否知道,这条路后面通往哪里?”

    “知道,”袁瑶衣颔首,“我走过几次。”

    小时候,祖母疼爱她,养她在身边。她时常跟着祖父去巨峰山,祖父会给她摘山里的果子,也会给她说那些药草的效用。

    “公子想让我画出来,可能会慢些,毕竟也隔了几年了。”

    詹铎这厢没开口,她竟然猜到他的意思。其

    实

    她除了太谨慎

    还是有些聪慧的。

    “无妨

    慢慢来。”他道。

    很快

    有人在他的书案旁摆了一张几

    上头置好纸墨

    那是给袁瑶衣准备的。

    她也不扭捏

    去了几旁坐下。她把图摆开来

    借着明亮的灯火

    还能看清图上那些修补的针脚。既然用这幅旧图

    那说明贼子没有再画新图。

    不由就想起那晚城墙下

    詹铎拿一根灯杆

    敲得贼子满脸血。下意识

    身形轻抖一下。

    “你冷?”书案后

    詹铎的声音过来。

    袁瑶衣才抓起毛笔

    被这突来的一声一吓

    抬头往书案后看。

    詹铎正在看她

    一只手臂撑着桌面

    手指微蜷擎在额侧

    下颌优美

    鼻梁挺直

    好一张出色的半侧脸。

    他手中握着一卷书

    带着些居高临下的睥睨。明明一副芝兰模样

    偏就有一股上位者的压迫感。

    “没有。”袁瑶衣摇头

    嘴角一勾

    没有过多解释

    低下头看图。

    屋中安静下来

    ?)

    两人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

    一高一低。琉璃莲花香炉飘出缕缕烟丝

    弥漫开沁人的香气。

    人在小时候记下的东西

    往往都很深刻。

    袁瑶衣也没想到

    时隔多年

    回想起来那条路

    竟还是这般清晰。想起一点

    后面的便顺理成章出来

    包括小路旁的一草一木

    甚至还有温暖的春日阳光。

    她仔细的在图上画了一小节

    怕画错

    先用的炭笔

    出错也能做修改。

    忽的

    她手里一顿

    看着自己描出的那条小路

    看似是通往深山

    其实在一处地方折拐

    会通去巨峰寨……

    书案后

    詹铎掀了掀眼皮

    瞅去小几的少女。脑袋微侧

    盯着图发呆

    手里有意无意捻着香罗带。

    “怎么了?”他问。

    蓦的

    袁瑶衣回神

    抬头对上男子深眸:“我有字不会写。”

    她眼中带着未散去的疑惑

    清软的声音响起在书房中。

    “嗯

    ”詹铎忽的笑了声

    看进那双澄澈的眼中

    “什么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