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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公子?”袁瑶衣唤了声,清凌的嗓音飘到院中。

    她完全没想到詹铎会出现,还带了四抬箱子,他来此为何?他不是有很重要的事忙吗?

    袁家的人听了,俱是看去那位气质矜贵的男子,心下一想,便猜到是谁。

    袁瑶衣迈过门槛,迎到院中,站去詹铎对面:“公子怎么来了?”

    “来家中看看。”詹铎长身玉立,惯常的说话简单。

    这不算宽敞的院落中,女子纤瘦的身形立在那里,衣着简单,在这寒冷天儿里,莫名呈现出一种柔和。

    他昨日没在周家,并不知道她今日回门,其实若细究的话,他大概打从开始也没在意吧。这还是重五提了一句,他方才记起这桩。

    所幸来得及,吩咐人准备好过来一趟。

    他作为夫主,来了,也是给她家里一个交代。

    两人相隔几步,面对而站。

    袁家人此时缓过神来,几双眼睛落去詹铎身上打量。

    尤其,袁绒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她知道袁瑶衣在外面出了事,原以为是个猥琐卑劣男人,却不想是如此人物,真真从未见过的俊美郎君。

    众人目光中,詹铎面色自若,身形往袁家夫妇一转,弯腰拱手作礼:“袁先生,袁夫人,晚辈詹铎这厢有礼。”

    方才还怒气冲天的袁僖,气势消失了个干净。

    “不用多礼。”他僵硬的挤出笑容,双手伸出去做着要扶的姿势。

    詹铎站直,随之重新看去袁瑶衣:“需要做什么,吩咐重五便可。”

    袁瑶衣没什么事要吩咐,只是不想再呆着这里:“没什么事,天不太好,想着尽早回闳州府。”

    “也好。”詹铎应下。

    这时,胡氏闻风而来:“别急着走,留家里坐坐,天这么冷,怎能连盏茶都不吃?”

    她边走边呵呵着笑,一张利索的嘴皮子刀片似的。眼睛亦是盯着詹铎看,心中难免拿着和自己的女婿对比。

    再看院中的四抬箱子,比宋家带来的大且气派,脸上的笑几乎维持不住。

    “对,”醒过神来的袁僖跟着开口,挺了挺胸脯,拿捏起一点儿长辈的架势,“也认认家里人。”

    “我是瑶衣的二婶,这是她堂妹,绒儿。”胡氏笑着,顺着把自己女儿往前一拉。

    袁绒盯着詹铎的脸,脸颊泛红,羞赧嗫嚅唤了声安好。

    詹铎站在那儿,被人围着说话

    ,清疏的眼中不喜不怒,只简单客气答话,应下去隔壁稍坐坐。

    像一阵乱风刮过,所有人簇拥着詹铎去了隔壁,院子跟着便安静下来。

    墙根下,还摆着那四抬箱子。

    “阿姐,方才的就是姐夫吗?”袁紫玉问,眼睛盯着空空的院门。

    袁瑶衣笑,嘴角印着清浅的弧度:“别瞎说。”

    与世家的差别在那里,对詹铎这样的世家子弟,他们只能用尊称。哪怕他现在留下来吃酒,也不是为了她,而是他自身的世家风度。

    袁紫玉点头悄悄道:“我有些怕他。”

    “他的人应该是正直的。”袁瑶衣摸摸小妹的发顶,小孩子不会说谎,詹铎身上却有一种极重的压迫感,许是上过战场的原因吧。

    两人并着往屋里走,袁紫玉眨巴两下眼睛:“阿姐,要不写信给阿兄吧,他知道了一定会回来,到时你就能回家。”

    “不成,”袁瑶衣摇头,“阿兄在外地求学,明年就是秋闱,你莫要搅扰他。”

    袁紫玉小脸皱着,嘟哝着:“我不想你走,二婶说你会被人磋磨死……”

    小姑娘说不出口,舌头磕巴着。

    袁瑶衣能猜到那些传言有多难听,笑笑道:“你信我还是信二婶?”

    “信阿姐。”袁紫玉想也不想。

    袁瑶衣现在已经想通,家里不会留她。除了父亲在意的袁家名声,还有阿兄的科考。

    她身为妹妹,要是没了声誉,必会连累阿兄。科考严苛,要看才学,更要看人本身的品性,以及家中的作风。

    阿兄的确会帮她,可若到时人回来,无非又是一番闹腾,改变不了什么。

    所以,跟詹铎走,是目前唯一的路。

    家中难得平静,袁瑶衣坐在房间的桌边,拼着那封被父亲撕毁的信。

    手边还有一本小册子,黄色糙纸封皮,薄纸的内页,只有常见书册的一半大小,一看便知是自己装订。

    袁紫玉拿着小册子翻看,指着其中一页:“阿姐,这是蒲草吗?”

    “是,”袁瑶衣探过来一眼,随后继续平展着碎纸,“我记下来,就会知道它有什么效用,可以和什么一起入药。”

    袁紫玉噗嗤笑了出声,小手点着纸页上的一个圈:“蒲字不会写吗?”

    袁瑶衣跟着笑:“不会,所以画了一棵蒲草。”

    女子进不得学堂,以前还能跟着兄长学几个字。自从兄长去了外地求学,而她大了,父

    母也不再让她出门,能学的东西越来越少,很多还是以前祖父留下来的药草记录,多也残缺不全。

    过了一会儿,院子里传来说话声。

    袁瑶衣以为是詹铎回来,透过窗缝看出去,却见是母亲和胡氏。

    两个人站在墙边,看着地上的四口箱子。

    眼看胡氏弯下腰去,双手一掀,便开了其中的一只。边上,伍氏想制止,终究抬抬手又落了回去。

    袁瑶衣眉头一簇,起身从桌边离开,快步去了院中。

    那箱子里面装着绸缎布料,胡氏也不见外,抱起一卷就往自己身上比,嘴里啧啧着:“这正好可以用来做年衣。”

    然后又指着另一块,说是适合伍氏,底下的适合袁绒。自己那里叭叭几句话,这些绸缎已经有了各自的主儿。

    伍氏在一旁,轻声说:“这些是瑶衣的。”

    “她是咱袁家的女儿,东西进了门,还不是大哥说的算。”胡氏满不在乎道,一撇头见着袁瑶衣走了来,“瑶衣,你说二婶说得对吧。”

    袁瑶衣走过去,低头看着还想翻箱的胡氏,知道这句话是真的。

    凭袁僖那好面子的脾性,胡氏说上几句奉承话,定会送隔壁去不少。

    胡氏挪步去另只箱子前,伸手就想掀开,袁瑶衣一手摁在上面,才开的箱盖硬生生重新合上。

    “你做什么呢?”胡氏习惯的绷起脸,而后咧开嘴笑,“瑶衣,你绒妹正在议亲,从这儿拿几件,也让她多点儿嫁妆。”

    袁瑶衣的手压在上面,唇角微动:“恐怕不行。”

    这个二婶的厚脸皮当真了得,前脚对她阴阳怪气,后脚便心安理得拿东西。

    是欺她性子温和,没有脾气?

    胡氏面上一僵,帕子一甩站起身来:“袁家是白把你养这么大,一家人不帮衬,说出去被人笑话死。你堂妹嫁妆多,也是给你面子增光不是?”

    “再者,以后你有什么事,家里也会帮衬你,有来有往的才是长久。”

    胡氏提着嗓门,那声音就怕传不到隔壁去。

    一旁的伍氏拉了把袁瑶衣,示意她别闹开来:“等你父亲回来再说。”

    袁瑶衣皱眉,抽回自己的手臂。

    用着她的时候,是家人;用不着她的时候,她就是辱没家门。

    “娘,”她淡淡开口,语气平静,“我知家中已经收了聘银,那这些箱子该还回去。”

    胡氏一听,脸上全是不可思议:“你脑子

    坏了

    送回去?这么多东西

    既送来便是给家里的

    是詹公子孝敬长辈的。”

    “二婶怎知是给家里的?”袁瑶衣反问

    “绒妹是要出嫁

    可我也要离家了

    没人想过

    我也需要带点儿什么吗?”

    伍氏听了

    悲从心来

    把第一只箱子盖好:“瑶衣的话不无道理

    咱家已经收了聘银。”

    这些箱子是詹铎带来的

    胡氏确实没有资格处理

    但是也放不下这口肥肉

    便想着要不要去隔壁找自己男人和袁僖。

    “那就让大哥做主吧。”

    正好

    重五走进院来

    瞧着墙边的袁瑶衣

    笑着道声:“瑶衣娘子

    公子让准备下

    咱们回去。”

    人来得正好

    袁瑶衣往前走两步

    ?望烟)

    手指着箱子问:“重五

    这些箱子公子是怎么吩咐的?”

    重五跟在詹铎身边多年

    心思早练的活络机灵

    稍一琢磨便知道了个大概。

    他笑着:“照公子吩咐

    箱里头这些都是给娘子你的。”

    “那便是我能带回去咯?”袁瑶衣问。

    重五点头说是

    并问要不要抬出去装回车上。

    袁瑶衣不顾胡氏难看的脸

    让重五去找人将箱子装车。

    “娘

    我回屋收拾去了。”她浅浅道声

    兀自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身后

    胡氏没了办法

    心疼的看着箱子一个个抬出院子

    只能拉着伍氏一遍遍的唠叨。

    房中

    袁瑶衣开始收拾包袱

    没一会儿

    听见脚步声进屋。

    她以为是母亲进来劝说

    一转头看见詹铎立在门边。

    外面天色发暗

    他身量高

    立在那儿

    仿佛头顶已经贴着顶棚。背着光

    看不清他的脸。

    “公子

    ”她将原先铺展开的碎信纸

    草草塞进包袱里

    “能否再等一会儿?”

    随着她的站起

    衣袂带出一缕轻香

    是一种略有清爽的药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