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齐宛按辈分是谢拾青的小姨,可年纪并不比她大多少,今年也才三十五罢了。

    齐家的状况也是一团乱麻,谢拾青的生母在生过她以后不久就去世,家主又很快娶了续弦,谢夫人就把她从家里接了过来,她和谢拾青几乎是在一起长大的。

    说是长辈,其实更像是朋友关系。

    谢家车祸那天,谢家主和谢夫人当场死亡,谢拾青却是很幸运的轻伤,最严重的的地方在眼睛,其余都是一些割伤,挫伤,还有不算严重的骨折。

    她急匆匆赶到急诊部,才听护士们说,是谢夫人牢牢把女儿护在了身下,自己却被撞进来的车门刺穿了脊椎。

    那是个晴天,云卷云舒,阳光灿烂得仿佛流淌的金子,人们正为端午节庆祝,在香果河比赛龙舟,鼓声和号声那么嘹亮,被风带着传遍风城的每一处角落。

    医院的墙那么白,比云还白,比浪花还白,比雪还冷。

    谢拾青的眼睛是视神经损伤,现有的医疗技术根本无法修复,除非有奇迹,医学界又有了重大突破。

    医生说这种话,其实只是一句安慰。

    基本就是宣告谢拾青永久失明。

    她知道,谢拾青自己也清楚。

    从那以后,谢拾青就变了个性子。阴晴不定,锱铢必较,虽然仍旧总是笑,却再没有多少真心了。

    时间能治愈绝大部分的伤痛,现在的谢拾青,起码还能做到和她心平气和地聊天。

    齐宛很珍稀这样的时间,所以一看到是她的电话,立刻就接通了。

    “什么听到谁了,不要卖关子,我很忙的。”

    听筒传出的声音有些失真,却不掩话里面的笑声,“是乐知雨。”

    “不知道是不是巧,钟宁捡到一只流浪猫,领养人是乐知雨,她身上还喷了香水,我闻出来了,是DX家的暗夜玫瑰。”

    “小姨,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齐宛握着笔的手一顿,在纸张上留下一个重重的点,她垂眸,窗帘在脸上投下半边阴影,将她的眼眸也掩在暗处,“有什么好说的,我们已经分手很久了。”

    “分手后,前女友还在喷我最喜欢的香水。”谢拾青细碎的调侃笑声从话筒里传过来,“看来她对你念念不忘呢。”

    “我们不会复合的。不合适就是不合适,你什么时候看我后悔过。”齐宛继续写个不停,神情也恢复了冷漠。

    “与其操心我的感情生活,

    不如操心你自己的。和钟宁每天面对面,还有闲心撩拨我,看来你还是不够烦。”

    谢拾青换了个姿势,歪着头枕在被上,裸露的脊背暴露在空气中,隐约能透过发丝看到皮肤上小小的红印。

    “钟宁很好啊,又听话,又乖,我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有什么烦的。”

    齐宛呵了一声。

    “如果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聊这个,我就挂了。”

    “抚慰剂研发得怎么样了?”谢拾青问。

    “没有那么快,如果只是香味模拟,那很容易,但要符合你的体质,没有排斥反应,必须得做到完全一致,这需要时间。”齐宛回答。

    “记得让她后天再来一趟。”

    “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谢拾青翻了个身,空气中还留着厚重的柚子花味,房间里充斥着浓浓的信息素,临时标记后,这股味道不会让她进入发热期,她只会感到舒适和放松。

    想到那只三花小猫,想到钟宁谈论起小动物时不自觉升高的语调,兴奋的口吻。

    那抹异样感再一次浮现。

    这完全是无意义伪装,毕竟她不喜欢小动物,塑造这样的人设,对讨好她没有丝毫作用。

    真是奇怪啊。

    …………

    早饭后,谢拾青要去公司,上辈子公司进了几个叛徒,谢氏的崩溃,有钟家的手笔,但更多的还是乐家,她们是一个圈子的,乐溪和钟梓暖联手,买通了一些人,让她们泄露谢氏机密,恶意竞价。

    这其中很有几个高层,甚至还有小股东,处置起来,手段要迅速,也要够隐蔽,自从她重生以来,就一直在忙这个。

    临时标记其实会对omega造成一些负面影响,譬如更渴望和alpha肢体接触,更在意alpha的情绪感受,降低底线之类。这些被谢拾青统一称为降智后遗症。

    通常情况下,omega应该休息两天,等待体内激素平衡,尤其是初次标记,这时候的影响是最大的。

    但比起她患信息素紊乱症时遭受的折磨,这点负面影响,可以说是微不足道。

    谢拾青只觉得舒适,像是灵魂找到了一个窗子,从身体里飞了出去,脱离了□□的折磨,她从未这么好过。

    信息紊乱症的痛苦缠绕了她太久,她甚至忘了一个普通人平时的状态是什么样。

    事实上,谢拾青的确感受到了一些依赖,渴望,不舍。

    不过她更愿意将

    这份情绪归结为生理激素的影响

    和身体潜意识为摆脱痛苦寻求解决良方的驱动。

    人之常情

    没什么好逃避的。

    她分析自己的念头

    品味每一道变化的情绪

    就像一个美食家点评菜品

    琢磨着是该放白胡椒还是黑胡椒

    这份情绪该归属于惊恐又或是抑郁。在刚失明的那几年

    少了眼睛往大脑灌输各种各样的信息

    它总得找点其它事做。

    为自己的情绪归档

    这种事做久了

    其实会拔高反应阈值

    会让人变得冷漠。

    但谢拾青的体内激素仿佛报错的电脑一样崩溃乱窜

    冷静对她来说是一件稀罕事。

    两两对冲下

    反倒是能让她在外表上看起来像个正常人。

    所以。

    谢拾青没着急离开

    她的指尖蹭过沙发背

    感受着粗糙织物在指腹蹭过的摩擦感

    刚漱口的舌尖还残留着柠檬的清香味。

    既然她对alpha没有依赖性

    也能控制这份感觉

    那么为了身体的舒适

    主动要求一些东西

    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她不需要节制。

    不是吗?

    “宁宁。”

    女人的手肘撑在沙发上

    上半身前倾

    卷曲的黑发如同河流般蜿蜒

    纤细的身体包裹在月蓝的旗袍下

    曲线弧度分明。

    她看起来

    ?)

    就像是花园里的玫瑰

    在日光下变成忧郁的蓝

    却散发着馥郁惑人的香气。

    “要不要告别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