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宣和十六年,六月初十,启祥宫。
萧焕还是一身江湖装扮,桃花眼深深,吊儿郎当走进启祥宫,一路上宫人全都跪伏在地,口称“大殿下”。
萧焕随意地点点头。
门内,余淑妃匆匆迎上来:“焕儿!”
然而看到他身上的衣服,面色一变,怒目呵斥:“你就穿成这样去见了你父皇?!”
萧焕行礼,淡淡道:“对。”
余淑妃顿时气急:“今日你父皇寿宴,你才回宫,本就失了礼数,引你父皇不快,你又穿成这样——”
萧焕在旁边坐下,轻嗤一声:“他本来见到我就不高兴,再者,我常年在剑山,长成这样,他该有心理准备。”
“既然你知道不得你父皇喜欢,为什么还不上心些?”余淑妃气得不行,抬手,长长的指甲几乎戳着他的脸,“你看看太子什么样,再看看你!”
萧焕眼神一冷,抬头看向余淑妃。
从小到大,她就是这么一副歇斯底里的样子,想让他去争、去讨好皇帝,可是,讨好有用吗?
萧焕站起来,淡淡道:“母妃若是不想见儿臣,儿臣这就离开。”
“哎——”
余淑妃胸口剧烈起伏,深吸一口气,压制住脾气,又问:“你刚刚去见你父皇,说了什么?”
萧焕摇头:“没说什么,有太子在面前,他也没空多与我说。”
闻言,余淑妃又是眉头一皱,恨铁不成钢:“那你就更该用心些,待会儿寿宴,记得穿上朝服,要是再这个样子……”
萧焕打断她:“母妃,我来是有一事想问。”
余淑妃一愣,疑惑道:“什么事?”她示意萧焕坐下,亲手倒上茶水点心,到底是自己的儿子。
萧焕摩挲着夜幽蓝剑穗,直言:“我想知道,十三年前,姜家案与余家有没有干系?”
余淑妃面色一变,冷声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随便问问。”萧焕拈起一块点心,就着茶水吃,口中随意道,“太子要重提姜家案,我很好奇,当初作为三大主审之一,余家有没有掺和姜家案?”
余淑妃闻言,突然笑了:“想重提姜家案?不可能。”
“为什么?”萧焕手一顿,紧紧盯着余淑妃。
余淑妃却不答,只是回了句:“都是十三年前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不重要,你也莫要管。”
萧焕微垂眼眸。
不重要吗?
他现在却觉得很重要。
萧焕眼神认真:“母妃,告诉我,姜家的事情与我们余家有没有关系?”
他说“我们余家”,余淑妃一顿。
她很多年没见到儿子了,心里虽将他还当成孩子,可到底……长大了。
余淑妃轻叹口气:“我也不知道,你舅舅什么都肯不说,当初的事情牵扯很广,知道越少越好。我在后宫当中,不知前朝之事,但是,凭我对你舅舅的了解,他不会亲自插手这些事,他这个人最喜欢做壁上观,趁机捞好处。”
萧焕闻言,松了口气。
姜家案与余家没关系就好,否则,按照阿染那性子,怕是……
他像是想到什么,又问:“母妃为什么说不可能重提姜家案?”这话有什么依据?
“因为姜家没人了。”余淑妃理所当然。
萧焕手一顿,没人?
那可未必。
他没有解释,半晌才道:“太子要重提,大内也在插手,这必然有父皇的支持。”
“太子不行。”
余淑妃摇摇头:“段元立不会让他重提,当初的事情与何家有关,太子身上有何家人的血,他不能重提。”
萧焕眉头皱得更紧,不解:“真与何家有关?小道消息是说与何家有关,可是何皇后自杀、何相病逝,他们若真害姜家,何皇后何必自杀?父皇……父皇还那么爱她。”
顿了顿,他倾身过去,压低声音:“当初的事情,与父皇有关吗?”
萧和青与萧遂父子情深,自然相信父亲。
可他萧焕不是。
功高震主,怒杀忠臣,戏文中自来便有之,怎么可能不怀疑?
“噤声!”余淑妃呵斥他,“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竟然也敢说?他是你父皇!”
萧焕撇撇嘴:“他也是皇帝,他那么爱何皇后,即便何皇后犯事,他会不保何皇后?对方又何必自杀。”
一个不想其他妃子先何皇后有孕的皇帝,一个害怕其他人动摇何皇后之子地位、以至于不再宠幸后妃的皇帝,会舍得看何皇后自杀?
余淑妃闻言,面色难看。
萧焕才察觉刚刚戳到余淑妃伤心事,不自在地安慰:“母妃,我不该提……”
余淑妃呼出一口气,自嘲一笑:“他就是爱何皇后,愿意保她,你也没说错,可是有些时候,他也保不了。”
“什么意思?”萧焕不解。
余淑妃看着他,声音幽幽:“你可知道姜长平此人?”
萧焕摇头。
他只知道姜长平是姜长安哥哥,姜氏女阿染的父亲,前一任镇北大将军,但对于此人性情,没什么了解。
余淑妃似笑非笑:“人人都知姜长安,而忽略了姜长平,这是教养太子的老师,太子如今聪慧过人,便是姜长平自幼培养,姜长安能在京都放肆长大,也是因为姜长平,这样的人,你以为他将妻女留在京都,就没有一个保障?”
萧焕一惊,紧紧盯着余淑妃,等待接下来的话。
余淑妃幽幽道:“还有,你以为何皇后真是自杀?”
萧焕瞳孔一缩,不可置信。
-
圣寿大典,百官道贺。
皇帝萧遂坐上首,下方一左一右,乃是丞相段元立与太子萧和青,萧焕也身着朝服,坐在萧和青身侧一位。
今日皇帝圣寿,即便是权倾朝野的段元立也必须给面子,恭恭敬敬前来跪拜。
午宴百官,晚宴亲眷,歌舞升平,宴饮嬉戏。
萧遂一脸和善,高居上首,举起酒杯:“今日朕与诸位爱卿同乐。”
“多谢陛下厚爱。”段元立端起杯子。
百官应和。
萧遂笑容不变,段元立饮下酒水,拿起筷子边吃边看歌舞,笑得温和良善。
果然是丞相段元立,敢在皇宫随意吃喝,笃定没人能害得了他,身边带着的侍卫是顶级高手,还有百里不败不知藏在何处。
萧和青淡淡看他一眼,收回视线,清了清嗓子,站起来敬酒:“儿臣贺父皇寿,愿父皇龙体安康,万寿无疆!”
萧遂笑容灿烂,抬手:“哈哈哈,朕有太子与诸位爱卿,自能安康,这一杯朕饮了。”
他笑着一口饮下,给足太子面子。
祝贺与送礼本就是流程,从太子开始,也是理所当然,有小黄门捧着太子的礼物上来。
余江笑容真切,好奇道:“陛下快看看殿下送了什么,也让我们开开眼。”
“快,让朕看看。”
小黄门端着上前,揭开,下面是一块巨大的夜幽蓝,雕刻成一个万寿,实在是一份好礼!
“好!”萧遂大喜。
“太子真是孝顺,这么大一块夜幽蓝,极为难寻,还雕刻成万寿,非一日之功啊。”段元立笑着附和。
萧遂点头:“太子是好的。”
萧和青笑容不变,温文尔雅,“夜幽蓝是上好药材,可安神宁气,便是放在寝宫,也能助父皇好眠。”
“确实。”就有人问,“这么大的夜幽蓝,太子是哪里寻来的?”
萧和青含笑回复:“淮乡,淮乡出产的夜幽蓝品质非凡,绝无仅有。”
“什么,淮乡?!”吏部侍郎大惊。
萧和青立刻皱眉,看向他:“许大人这是何意?”
吏部侍郎呛咳一声,面色古怪。
在场不少人表情都变得奇怪,近日京都流言,人人皆知。
皇帝皱眉:“说。”
礼部尚书出列,跪拜道:“淮乡夜幽蓝,臣倒是也听说了,不过……不大吉利,听闻淮乡夜幽蓝乃是人血喂养而出。”
众人面色皆是一变。
萧和青更是厉声道:“莫要胡言乱语,此为父皇圣寿贺礼,不容有错,你此话可有依据?!”
礼部尚书便跪在地上,将淮乡“海神”夜幽蓝一事,细细说出。
萧和青出列,跪在地上:“父皇,是儿臣失察!”
“不怨太子。”萧遂沉着脸,“朕倒是没想到,天下还有此等恶事,实在是骇人听闻,那林知霄便是被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回陛下,林知霄已死,淮乡之恶已解,听闻还是皇城指挥使沐人九沐大人亲自参与。”礼部尚书又说。
“死了就好。”萧遂这才满意地点头,“太子不知者无罪,此事便罢。”
这时,有人皱眉喃喃:“林知霄这个名字,倒有些熟悉?”
“臣也觉得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啊,我想起来了,是当初姜长安不道罪,第一个诛杀的云中门二代弟子!他不是早死了吗?”
“他还活着?!”
下面低声交流起来。
萧和青看了段元立一眼,后者安静吃着东西,彷佛与他无关。
“肃静!”萧遂立刻皱眉,“怎么又扯到姜长安?让沐人九进来,朕亲自问问。”
众人面面相觑,姜长安是朝廷禁忌,如今一块夜幽蓝,竟然扯上了十三年前的禁忌姜长安……
很快沐人九进来,行礼问安。
萧遂直接问:“沐人九,你之前是去了淮乡,还遇到林知霄?可是林知霄本人?”
沐人九面无表情,他一贯冷着脸,众人倒是不意外。
此刻闻言,他跪在地上直言:“是,那人确实是林
知霄本人,他身上还带着这些东西。”
递出林知霄的证词,顿了顿,沐人九又道:“林知霄打着海神的名义,而那淮乡供奉的海神竟是姜长安,姜长安乃罪臣,臣便让人平了海神庙,却意外发现,海神庙之下镇着云中门匾额,背后还有字……是十三年前林知霄所写,不过,上面的字涉及姜家旧案,臣不敢妄言,还在调查之中。”
萧遂接过证词,看完后眉头紧锁,递出去:“诸位爱卿都看看。”
林知霄证词传遍朝臣之手,上面内容清晰,且“段元立”三个字格外显眼,石碑被扛了上来,朝臣看着上面的内容,窃窃私语。
“这都是真的?”萧遂皱眉,“涉及丞相,莫要胡言。”
沐人九点点头:“臣让人验过,石碑上的字确实乃十三年前刻下,与证词上的字一模一样,出自同一人之手,还有淮乡里正为证。”
说完,他又递出新的证词。
户部主事这时起身出来,跪下:“陛下,此事臣也有耳闻,已经在整个江湖传得沸沸扬扬,流言称,不仅‘不道罪’乃段丞相构陷,姜长安其他六罪,皆是伪造,言之凿凿。
“另外,臣今早还收到了户部尚书管大人临死前的供词,不知道是谁放在臣桌上!不过,确实是管大人签字画押,也确实……直指丞相构陷姜长安贪污罪。”
说完,他递出贪污罪供词。
萧遂面色难看,厉声问:“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户部主事点头,俯首:“确实。”
萧遂接过管永志证词,皱着眉看完,随后递出去,让其他官员都看。
新任大理寺卿邹茂皱眉,看完后恭敬道:“陛下,这些所谓证据,未必不是伪造,臣倒以为,应当尽快找出流言出处,制止谣传。”
吏部侍郎惊讶:“证据确凿,若是直接制止,恐怕让人不服啊。”
“哪里就证据确凿了?不过是些虚假伪证,十几年的事情,还翻出来作甚?”
“可不是,陛下寿宴,岂能被这些杂事扰了清净?”
“正是因为陛下寿宴、太子贺礼,才不能轻易处置,陛下龙恩浩荡,天下百姓信服,若是因为尔等几句话就随意处之,岂不是污了陛下声名?尔等是何居心!”
“臣附议,此事若是其他也就罢了,十几年来,姜家案本来为人诟病,姜家世代尽忠国朝,最后连灭门真凶都没找到,天下江湖,诟病良久,如今既然旧事重提,那就不能轻易处之。”
“那你
们说当如何?当年的姜家案以先丞相、段丞相、余大人共审,这是说他们一起判了冤假错案吗?”
“况且,姜长安七罪,皆是死罪,有什么翻案的必要?这么多年过去,何必旧事重提!”
“丞相为人,诸位还不知吗?”
……
朝臣瞬间全部加入其中,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怼着,陷入争吵当中。
萧和青安静跪着,没再开口。
余江端着酒杯,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段元立低头认真吃饭,彷佛这件事与他无关,彷佛不是在指控他构陷姜家。
萧焕低头喝酒,挡住脸上的嘲讽笑容。
瞧瞧这满朝文武,上面那位、下面这些人精,个个都心知肚明,却装得跟什么似的。
——真是唱着好一出大戏。
“够了!”萧遂倏地将传回来的证据扔在桌上,皱眉,“吵吵什么?一个两个,都不让朕消停!”
他问:“太子,你说呢?”
萧和青送了礼后,一直安安静静等他们吵,此刻闻言,皱着眉头,“儿臣以为,若只是一个林知霄倒不打紧,但涉及到姜家,又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恐怕需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查一查姜家案与段丞相的关系。”
萧遂喝道:“丞相乃国之栋梁,岂能轻易置喙?”
萧和青摇摇头,声音认真:“正是因为丞相大人乃国之栋梁,此事才不能放任,这姜家是什么人?开国功勋,世代忠良,世袭镇北大将军,世代镇守边凉,无数人心所向,能堵住流言,堵不住天下百姓,悠悠众口。
“如今市井流传的真相,皆有证词,证据确凿,儿臣以为,决不能轻易放任,正是因为要还丞相大人清白,才要慎重调查。”
声音清晰,响彻大殿,使得殿内安静至极,歌舞早已离去。
萧遂一脸沉思,片刻后道:“这倒也是,这些年总是重提姜家案,如今又翻出所谓证据,你们不累,朕都累了,那就查一查吧。”
萧和青恭敬磕头,一字一句——
“此事由儿臣贺礼所起,那便交给儿臣重启姜家案,查清真相,止住流言,还丞相清白!”
萧遂点点头,“起来吧。”
随即,他又看向段元立,“丞相以为呢?”
已经将人架了起来,且摆出证据与流言,打着也是为段元立洗脱污名的名号,他要如何拒绝?
萧和青站起来,看向段元立:“丞相大人,孤一定还
大人公道。”
他眼眸深深,深不见底。
段元立还吃着桌上的御膳,闻言,他放下筷子,从容地擦了擦嘴角,站起来,这位儒雅的臣子像是个文人,一点也不像权倾朝野的丞相。
他行礼道:“多谢太子殿下。”
顿了顿,段元立又道:“不过,臣以为,此事太子不当插手,更不该重提姜家案。”
萧和青神情不变,问他:“丞相为何如此说?”
他一点不意外段元立会回击。
只是,他到底会以什么来回击,萧和青很好奇。
段元立站着看他,笑容温和良善:“臣这里有个人,殿下还是先见一见为好。”
说完,他抬手,便有人出去领着一个人进来。
萧和青面色微变。
此人是何家仅剩之人,何丞相的儿子、萧和青的舅舅——何之言。
何之言性格纯善,也胆小怕事,连官都不肯当,当初的事情萧和青问过何之言许多次,对方都不知情。
此刻上来做什么?
萧和青已有不好的预感。
段元立笑道:“国舅应当有话要对太子说。”
何之言磕头行礼,随后看向萧和青,神情复杂:“太子殿下,臣这里有一份先皇后懿旨,您看看。”
说完,他递出一张明黄绢布。
萧和青立刻接过,打开看了眼,眉头紧锁。
上面只有一行字:
【太子萧和青,永不得重提姜家案。】
盖了何皇后凤印,字迹也是何皇后所写,萧和青捏紧懿旨,倏地看向段元立,后者老神在在,含笑回视。
——姜家案,不止活人不想重提,还有死人。
萧和青深吸一口气,平静道:“虽是盖了凤印,但孤与父皇都不知晓,未必是真,再者,懿旨终究比不得圣旨。”
即便真是何皇后的又如何?
他还是要查!
段元立还是笑,视线扫过皇帝,扫过在场所有官员,最后定格在萧和青身上,声音淡淡:“确实,不过,臣还有另一人,太子要见见吗?”
是询问,却已经让人带了人上来。
那是个老太监。
萧和青看到他,再次皱眉,这是当初皇后宫里的太监?
太监跪下磕头行礼,见过陛下,抬起头时看向萧和青,满脸泪水:“殿下可还记得老奴?老奴乃是先皇后宫中太监,殿下,老奴有冤要
申啊!”
萧和青紧紧盯着他:“什么冤?”
太监咬牙切齿:“当初何皇后并非自戕,乃是被刺客围攻重伤,久治不愈而亡!”
萧和青不可置信,下意识看向萧遂。
萧遂面色早已大变,喝道:“够了,此人胡言乱语,污蔑皇后,拖下去!”
“且慢!”段元立长身而立,微微笑道,“陛下,还是让他说完吧。”
太监不断磕头,急急道:“何皇后真是被刺客所伤,奴这里有证据!”
他说着,递出一块小牌子,“这是当初的刺客留下。”
萧和青接过,上面写着“十八骑·六”的字样。
萧焕看到令牌,立刻垂下头,眼神复杂。
“这令牌倒是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兵部尚书眯了眯眼睛,突然道。
段元立似笑非笑:“确实眼熟,这是姜长平训练的边凉十八骑,镇守京都大将军府,秘密保护他的妻小,此事鲜有人知,我也是姜家灭门后才知晓。
“不过,姜家被灭时,十八骑一个都不在,好像是被谁调离了,后来姜家灭门,他们竟然去刺杀皇后了吗?”
他捂着嘴,意味深长。
邹茂挑眉,插了一句:“何皇后知道十八骑?他们为什么刺杀皇后?莫不是当初的事情,与皇后有关?”
“唔,谁知道呢?好像姜长平确实将姜家女眷与十八骑托付给了何皇后。”段元立笑了笑,又喃喃,“若是十八骑还有人活着,或许……能说出真相。”
余江像是想到什么,突然开口:“对了,我想起一件旧事,姜长安死前,是何丞相带人去了现场,姜长安才伏诛。”
段元立笑了,手背在背后,转身看向萧和青,摇摇头:“姜家案似乎要牵扯到何丞相与先皇后,所以臣认为,此事太子不当插手。”
萧和青与他目光相对。
好得很!
原来这就是他的后手,此事扯到何家,扯到已故先皇后,萧和青还敢查吗?
“都是些无稽之谈,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何必旧事重提?今日皇上寿宴,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事!”余江笑道。
萧和青冷冷一笑,再次跪下:“父皇,儿臣愿意——”
扯上何家又如何?他还是要查,如今,他反而更想知道真相。
“够了!”萧遂打断他的话,冷声道,“姜家已经作古,此事都是些流言蜚语,做不得真,到此为止吧。”
“父皇!
萧和青抬起头。
“不要再说了!
萧遂不肯再提。
段元立扭头,轻声笑道:“太子殿下,快起来吧,姜家已经作古,便是旧事重提,又有什么意义呢?
萧和青看着他,眼神冰冷:“丞相大人真是好算计。
提到何皇后,就是触碰萧遂逆鳞,萧遂都没告诉萧和青何皇后真正的死因,怎么可能允许重提?
段元立……
真是好应对。
可越是这样,他越是极想知晓真相。
段元立笑容灿烂,突然跪下道:“今日是陛下寿宴,臣倒认为可以喜上加喜,臣请陛下为小女泱泱赐婚。
萧遂紧紧盯着他,一字一句:“你想朕给她和谁赐婚?
段元立旁边是萧和青,身后还跪着何之言与那个老太监,他恭恭敬敬:“自然是小女与太子殿下。
萧和青倏地看向他,面色难看。
原来如此!
他现在已经确信,当初的姜家案与何家也有关系,段元立还掌握着证据,怪不得不阻拦他提出姜家案,他就是等他提!
提起姜家案,再扯到何家,最后以此为条件,若是不想再提何家与姜家、何皇后之死,交换条件——便是为萧和青与段泱泱赐婚。
好算计,好谋划。
萧和青深吸一口气,声音冰冷:“孤已有未婚妻,乃姜家女。
段元立笑道:“姜家已无人,姜家案不必重提,与太子的婚约自然也不必再提,陛下以为呢?
段墨天站在后面,露出笑容。
重提姜家案?
做梦,除非姜家的人从地下爬出来!
-
皇宫门口。
两个小太监正在认认真真扫地,今日百官都在宫中道贺,宫门口除了守卫,再没有旁人进出。
两人一边扫地,一边低声议论——
“今日陛下寿宴,也不知里面是何情形?真想进去看看,是何等的热闹!
“再热闹也和咱们没关系,好好扫地吧,待会儿大太监看到我们没扫干净,又要挨骂。
“唉,倒也是,这登闻鼓擦不擦?
“擦这做什么?多少年了,从来也没人敲过……
⒒)
话音落地,突然风动。
两人下意识抬头,只见一东西朝着他们飞过来,庞然大物,速度极快,两人面色大变,风将两人刮倒在地,只听身后嗡一声巨响,几乎震碎耳膜,脑袋里面嗡嗡响,耳朵鲜血溢出。
两人坐在地上,呆呆看着砸在登闻鼓上的东西。
是棺材!
棺材砸了登闻鼓,落在地上,又在地面震了震,溅起烟尘,这才稳稳落地。
棺材撞鼓,地面震颤,鼓声响彻京都!
“来者何人!
“镇北大将军府,姜阿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