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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你再说一遍。”戚如穗声音颤抖。

    其实没必要文溪重复第二遍,戚如穗一字一句都听的很清楚,她只是不敢相信这是她做出来的事。

    怎么可能呢,她渴望听何镜抚琴还来不及,又怎会将栖凤砸了。

    栖凤断裂的琴身至今扔在库房最深处,无一人敢动,而楼阁锦囊里那团琴丝,便是栖凤的琴弦。

    一日之内知晓的事实太多,戚如穗显然有些承受不住,她拒绝文溪去请李素为她诊治的请求,转身去了戚若竹的院子。

    江述瞥见她身影时还笑着挑了挑眉,道她怎这么悠闲。可当戚如穗走近了,江述收起不着调的笑,语气也严肃几分。

    “你脸色怎这么差?”

    戚如穗开门见山道:“何府什么时候出的事?”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令江述发懵,她盯着戚如穗那憔悴的面色,下意识道:“前年七月的事,怎么了?”

    江述忽然察觉一丝不对劲,她站起身子压低声音,面上不可置信,“戚如穗,你不会连这件事也忘了吧!当年若竹与你通过多少封书信,为了此事甚至气哭过一次。”

    前年八月,何老将军在边关病逝,三日后便被查出通敌证物,这消息还是戚若竹书信传回江南的。那场祸事里,何家入狱近百人,就连何家旁系也未能幸免。

    而据江述说,那时何镜曾求过她,欲回京见家人最后一面,可她没应。

    戚如穗死死握着拳头,任凭指甲嵌入肉里,神情掩不住痛苦。

    何府是前年七月出的事,九月何镜便被迫搬出朗月阁,被污构的五百两银子,未见到最后一面的家人。

    这一切都有迹可循。

    江述看出不对劲,忙唤来候在一旁的小厮,“快扶你们主子回去休息,再叫大夫过来给她看看。”

    小厮听话的跑过来,可戚如穗却忽然抓住对方肩膀,力道大的令江述都觉得疼。

    “罗轻风呢?”

    戚如穗目光灼灼,这句下意识的话说出口后,就连她自己都怔住一瞬。

    江述用一种惊诧又担忧的目光看向戚如穗,她抬手挥退小厮,将声音压的很低,却掩不住其中震惊。

    “戚如穗,你疯了!你不会还怀疑何镜与罗轻风吧!”

    见好友不说话,江述表情变得更为复杂,她语气沉重。

    “罗轻风死了,三年前就死在边关了,你满意了吗。”

    似乎潜意

    识中早知晓这些消息,戚如穗的情绪并没有什么波动,只是在转身离去时,步伐踉跄了瞬。

    连着两日未曾休息,又在短时间内知晓这些,戚如穗头疼欲裂,最终还是被李素逼着灌了碗药,又燃了助眠的香薰。

    就算戚如穗睡了,眉头也是紧皱的。

    家宴一事因戚如穗的病倒作罢,只有戚若竹觉得不对,关了门后便将江述拉到角落。

    “阿姐这是怎么了?怎早上还好好的,这与你说个话的功夫便忽然病倒了?”

    见自家夫郎目光审视,江述一时语塞,“她疲累过度,睡一觉便没事了。”

    戚若竹盯了江述一会,忽而转身就走,江述忙道:“你做什么去?”

    “去找何镜哥哥。”

    江述吓得连忙将自家夫郎揽入怀里,且不说戚如穗病倒便是因为何镜,此时若竹要是上前再劝慰一番,撺掇二人合离,那场面想想便令人头大。

    “父亲方才不是来唤我们用膳,乐儿澜儿也饿了,一会去也不迟。”

    戚若竹想了想,也未急于一时。

    而被戚若竹惦念的何镜此刻站在主院门口,他身旁的小夏正与身前男子对峙着。

    就在一刻钟前,少主君听闻小姐病倒一事,特意来看望小姐,谁料刚到门口便被眼前这狐媚子给拦住,他扭着腰便走出来,生怕别人瞧不出他通房的身份。

    小夏忍住眼中厌恶,开口道:“你算什么东西,还不赶快让开。”

    柳童不着痕迹打量着何镜,这少主君虽生的有些姿色,可年纪在那摆着,女人嘛,还不是都喜欢年纪小的。

    他心间逐渐有了底,胸膛也更挺了些,纵使这几日小姐从未让他近过身,更没有让他进过屋,可他如今也算是主院的人。

    而少主君一个不受宠的下堂夫,他怕什么。

    想起他前两日请安被拦在门外的场景,柳童心间冷哼一声,面上却盈盈俯身。

    “少主君见谅,大夫吩咐过了,小姐她劳累过度,此时不易打扰,奴也只是秉公行事。”

    柳童轻飘飘的话语传来,小夏心间更来气,恨不得抬手抽这个狐媚子一嘴巴,“你也不看清自己什么身份,也敢同少主君如此说话!”

    他正欲教训柳童,却听少主君轻声开口。

    “走吧。”

    小夏抬起的手尚来不及放下,他惊讶的看着少主君离开的背影,只好愤愤放下手。

    而身前的柳童则瞥了他一眼,神情十分

    得意,更令小夏恨得牙痒痒。

    少主君神情淡漠,可小夏却不理解。

    “少主君,您今日不给他个教训,明日他岂不是更得寸进尺。你瞧瞧他那模样,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也不想想谁才是戚府的主人。”

    何镜神情未变,只有那双潭水似的眸子波动一瞬,又极快被他掩住,只是淡淡说了句。

    “三日快到了。”

    那日文声月给他下了期限,三日内须抄完十遍家规,如今还差两遍,小夏意识到这件事,忙闭上嘴不再说话。

    何镜哪里不知晓柳童的心思,可这挑衅在他看来着实低级。这些小伎俩以前也并非没人做过,可这些举动既得不到何镜回应,也无法争宠,他们也不再自讨无趣,慢慢皆安分了许多。

    何镜看起来是真的不在意这些,他转身缓步离开,神情平淡如水。

    可哪有男子愿意同人分享自己的妻主,他曾经或许在意过,可那也只是曾经。

    ——————

    因着李素换了药,戚如穗这一觉醒的极早,一夜无梦的感觉令她莫名怅然若失。

    她脚步缓缓停在朗月阁门口。

    如今时辰尚早,可奇怪的是屋内竟燃着烛火,昏黄烛影映在窗上,隐约能看清屋内人影。

    戚如穗拦下通报的小厮,她抬手刚欲叩门,屋内烛火忽而被吹灭,门扇被人从内拉开,被刻意压低的声音也骤然清晰。

    “莫吵到怜儿,我快些去……”

    何镜没想到屋外会站着人,被迫顿住的身影被门槛绊住,克制不住朝外摔去。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反而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小心!”

    戚如穗稳稳揽住何镜腰身,她垂眸看向怀里惊愕瞪大双眸的男人,脑中却想起了十七岁那年,她将何镜从湖里捞出来时的模样。

    无辜又懵懂,似一头误闯迷途的小鹿。

    “少主君!”

    小夏听到响动忙跑出来,待看清外面形式时又停住脚步,毕恭毕敬道:“奴见过小姐。”

    何镜撇开脸去,男人腰身有些僵硬,戚如穗这缓缓才松开手,出声问道。

    “天色尚早,这是要去哪?”

    小夏嘴快替主子回道:“回小姐,少主君正要去向主君问安。”

    戚如穗蹙了蹙眉,看着他怀中一叠宣纸,“你抱的什么?”

    小夏不敢隐藏,他将宣纸端到小姐身前,连声音都小了几分。

    “回小姐

    这是……”

    他说着悄悄瞧了眼自家少主君

    只见少主君安静站在一旁

    掩在衣袖下的右手还微颤着。

    想起这三日少主君辛苦的模样

    小夏更替少主君感到委屈

    索性心一横道:“这是少主君罚抄的十遍家规。”

    罚抄?

    戚如穗眉头蹙的更深

    “到底怎么回事?”

    宣纸上

    俊秀字迹清晰工整

    直至最后一页都没有半字潦草

    可见书写之人认真。

    “是我前几日抄经出神

    才得主君惩戒

    现下正要去请安。”

    何镜的声音毫无波澜

    此话稳妥得体

    听不出任何不对

    ㈣)

    可仍让戚如穗愣在原地。

    这是她醒来后初次听见何镜说这么长的话

    这种感觉令她陌生又熟悉

    似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

    何镜同她皆是这般无喜无悲的态度。

    这种认知令戚如穗莫名心慌

    她再度看向那些宣纸

    数量之多绝非一日内能完成。

    “你写了几日?”

    “三日。”何镜语气依旧平淡

    仿佛执笔三日不停的人不是自己。

    三日

    恰巧是她离开的这三日。

    小夏在旁干着急

    这时候就应该趁机示弱撒娇

    令小姐替自己出头呀!

    眼见自家少主君是指不上了

    小夏终于忍不住开口

    急切替少主君诉尽委屈

    “小姐

    您不知晓

    这三日来少主君几乎未合眼休息过

    生怕抄不完十遍。昨日少主君听闻小姐身体抱恙

    更是急得、”

    “小夏!”何镜终于出声呵道。

    被打断小夏止住嘴

    他委屈的看了眼自家少主君

    不理解少主君为何将事情都憋在心里

    可嘴上还是听话闭上嘴。

    何镜站在两人中间

    天际已泛起鱼肚白

    再不去便迟了。

    “若是无事

    我便先去了。”

    何镜刚走出一步便被戚如穗握住手腕

    他惊诧抬起眸子

    只见女人直直看着自己

    神情晦涩复杂。

    “我同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