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拉斯沉默了很久。
    “修拉斯,说话!”
    “你说是就是吧。”修拉斯终于开口,还是高傲的不屑辩驳,就连迂回婉转缓和气氛都不肯。
    “策马江湖对你来说那么重要?”
    “不,只是胜利对我来说很重要。”修拉斯的回答根本没有留下任何回转的余地,“我不会输给任何,也不能输给任何人。”
    狐狸未成精自嘲的笑:“包括我吗?”
    “对,包括你。”修拉斯的眼神从余情喂鸟身上转回来,“你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做,只要安静的站在我背后就够了。”
    “你有没有想过,我从来都不想站在你背后。”
    “狐狸,别动歪脑筋。”狐狸未成精说出这话,修拉斯的眼神果然忽然变得冰冷凌厉,“有些东西,即使是你也不容触碰。”
    “我知道。”狐狸未成精扭头径直走向门外,“可我只是想站在你身边而已。”
    站在阳泉殿门外,狐狸未成精踯躅犹豫了很久。没有修拉斯给他的方向,他就真的不知道该往哪儿去。修拉斯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有恃无恐,甚至不肯浪费力气去解释。此刻他心里只放得下把风雨楼和拓拔炳一次性连根拔起的计划,压根就没空理会狐狸未成精的去向。
    薛唐果断选择了下线。
    从他的意识切换回现实的那一刻开始,浓烈的霉味瞬间侵蚀了他的嗅觉。
    床脚下面悉悉索索的传来老鼠啃噬木头的声音。
    有一道灯光正好映在窗户上,把屋子里照得一片雪亮,要想正常入眠根本不可能。修拉斯躺在他身边,灯光从侧边投射在他身上,就像是给他罩上了一层耀眼夺目的光幕。他脸上的表情洋溢着不可一世的骄傲,可以想象,他此刻若不是在指挥大队人马趁机突袭风雨楼就是正在阳泉城楼上接受万千目光的洗礼。
    薛唐望着他苦笑连连,很难想象这个人曾经累得窝在他肚子上沉沉睡去,就像一只天真无邪的猫。
    只要身负铠甲,修拉斯就会化身成为一把戾气横生的嗜血妖刀,有着一触就会被割裂的锋芒,血和火会成为他的翅翼,令整个江湖为成为他狂欢的祭品。那才是真正的修拉斯,也是薛唐最不喜欢的修拉斯。
    但若不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那个人还算是修拉斯吗?
    薛唐继续苦笑,悄悄翻身从床上翻下来。修拉斯依旧静静的躺着,没有任何反应。在他朝目标前进的时候,就是真的心无旁骛,他绝对不会意识到少了一个狐狸未成精,更没空去理会现实中的身体是不是睡得舒坦。
    如果说他和巫灵是性格不合,那和修拉斯就是三观不合吧。
    “白痴。”薛唐在黑暗中轻轻的骂着,也不知道是在讽刺修拉斯的沉溺,还是嘲笑自己的清醒。
    如果那个人能就这么执着伞站在雨中多好。
    没有剑弑天下,没有输赢成败。
    两个人即使什么都不说也能迎着风雨走到地老天荒。
    他嘴角带上了一丝笑意,慢慢俯□在修拉斯的唇上落下一吻。
    每次都被修拉斯又撕又咬,每一次的亲吻除了感官刺激之外只有痛楚,即使不算折磨至少也不算是享受。这次只是轻轻的一触,彼此的气息却那么和谐的融合在一起,唇舌之间的触感似乎紧紧攥着他的心脏。强迫自己放开的一刻,心口猛烈的触痛就像在心间开了个大口子,两边漏风,一直空荡荡的痛。
    他明明很清楚,和巫灵反目逃出阳泉是假的,被邪音为难夏侯排挤是假的,被余情喂鸟肖小小出卖也是假的,也许就连修拉斯的喜欢也只是一场高明至极的骗局。
    可要他放开修拉斯,竟然这么难,这么痛。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又是为什么发展成现在的模样?
    余情喂鸟曾经问过,策马江湖那么大,人和人究竟为什么会互相遇见?
    这个问题他也曾问过自己,却根本没有答案。
    要不是他进入游戏的时候意外坠落也不会莫名其妙的成为第一魔枭,更不会因此惹来修拉斯的关注。要不是恰好头脑发热对巫灵神魂颠倒,他不会阴差阳错的给修拉斯送花,不会和他两个人被关在山洞里,不会相携逃出阳泉,也不会成就今天错综复杂的纠葛。要不是风雨楼的步步紧逼,修拉斯不会安排下这么复杂的杀局来诱拓拔炳入套,更不会有后来的武功尽失、一命同体和转移功力。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偶然,却像一条命运的锁链环环相扣,一步步把他和修拉斯紧紧拴在一起。
    如果没有经历那么多转弯,他俩只能是彼此错过。
    可他究竟为什么要遇见修拉斯?
    咣咣咣。
    窗外传来拖拉机惊天动地的发动声,薛唐顿时觉得整个屋子都快被震垮了。
    悄悄走出屋子把门带好,一路顺着水泥板搭成的简易楼梯下了楼,正好看到旅馆老板正在朝拖拉机上猛塞着新挖的大白萝卜。
    “老板,从这里怎么去城里?”
    “你去大路边上拦车,5点半就有最早进城的班车。”老板忙活着,完全没空搭理他。
    薛唐为难的说:“那个……我出来得太急,没带钱。”
    “哦,我要去刘集那边卖菜,拖拉机坐不?”
    “坐!”
    伴随着清晨浓浓的白雾和充满节奏感的《最炫民族风》,薛唐和乱滚的大白萝卜一起踏上了漫漫的回家路。
    剑弑天下这次对风雨楼下了狠手,偌大的风雨楼在一夕之间折损了大半的羽翼,会长拓拔炳去向不明,很是让风雨楼动荡了一阵,甚至一度濒临解散。然而存在即是合理,策马江湖那么大,总有人被抢怪被杀被抢装备又没本事报仇、妹子被抢墙角被挖又不好大肆张扬丢面子、看谁不爽又不方便自己出面,这样的生意即使风雨楼不做也总会有人做。沉寂了一两个月之后,风雨楼又在策马江湖散发着“难言之隐一刀了之”的广告了。